《劣迹》渡桀

2、Day and night 2

　　五年前的某一天，那一年周宥只有13岁。

　　“妈，我去楼顶浇花了。”

　　“阿宥，你别上去，我等会儿去浇。”周慧秀急忙从厨房出来叫住了他。

　　周宥并未理会，执意转身开门道：“我先上去了。”

　　“你去什么去？你不知道天台那个女疯子？”

　　“我去浇个花碍着她什么事了？”周宥反驳道。

　　周慧秀戳了戳他脑袋：“你长点心吧！不准和这种疯子交流。”

　　他跨门走了出去。他只是好奇。疯子是怎么样的？是衣衫褴褛，疯疯癫癫？还是……

　　天台的门开着，他小心地走进去，便看见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短发女孩背对着他站在高台上。

　　她很瘦，连衣裙穿在身上显得十分不合身。

　　这里是十五层，往下便是车水马龙的街道。楼下刺耳的喇叭声，将周宥拉回神，他目光依旧落在白衣女孩身上。这个女孩站在这好几天了，她喜欢沿着高台不停地来回踱步。

　　他从来没见过她，只听周慧秀说这个人，心里有问题，是个疯子。

　　“啪。”

　　他察觉到脚下踩到了软软的东西，于是低头一看，他吓得急忙跳开，水壶里的水也洒了一地。那是三只死老鼠。

　　“胆儿这么小？”

　　他抬头，那女孩正对着他坐在高台上。

　　女孩勾唇，浅浅地笑着。她还画了淡淡的妆，小巧精致的脸被短发裹住，看上去不像是个疯子该有的样子。但是周宥却看愣住了。

　　在周慧秀给他安排的学校里可没有这样的女生，那里的女生一心埋头读书，从来不会打扮自己。周慧秀自他读小学开始就限制着他，绝不让他走出学校走出家门。

　　他甚至开始认为，全世界的女生都是这样。

　　全世界只有一种人，只会读书的。

　　而眼前的这个女生，她笑起来，如一道刺眼的光芒击中他的心，目光更是如丝，一点点摄取他的魂魄。

　　是他没有见过的，也是他想要的。

　　她告诉周宥，她叫孟迹。在周宥眼中她的性格很奇怪，除了在高台上走来走去，还喜欢拿石头砸对面楼的窗户。每一次都是同一户人家，甚至还往对方家里扔死老鼠，有多少扔多少。

　　周宥就在一旁看着，觉得十分新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女孩。

　　每当对面那户人家每次探出头时，周宥就会拉着孟迹躲在高台下。

　　这天，对面住户忍无可忍，把头探出来吼道：“哪家的死孩子？你有毛病吧！”

　　这次，孟迹却挣脱开周宥的手，坐在高台上看着对面那浓妆艳抹的女人，目光中满是恨意。

　　这时，一个男人走到那女人身后抱住她，劝说了几句，抬眸一瞬之间和孟迹对上眼。

　　男人一惊，正想要开口。

　　见状，孟迹紧抿着唇，面色阴沉，她侧身快速跳下了高台。

　　从这一天起，周宥再也没见过孟迹了。

　　他的生活里只剩下周慧秀给他描绘未来的人生蓝图。他每次吃着饭，听到这里，便起身什么话也不说进了房间。

　　周慧秀总是会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一晃周宥初三了，他没想到再一次见到孟迹会是这样一种方式。他站在草丛后面，看见一群女混混正在疯狂撕扯孟迹的衣服。

　　他听的很清楚，那些施暴者骂了许多难听的话。

　　孟迹的扣子被扯开，随后皮肤被指甲划破，渗出了血迹。她没有反抗，任凭她们摧残着自己。她感觉不到疼痛，仿佛麻木了般。

　　那些施暴者尽兴后，其中一个女混混指着她，恶狠狠道：“今天我没找群男人打你，都是对你的仁慈了！如果再有下次见你勾引我枷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孟迹抬眼看她，眼里布满血丝。

　　这些人啊，她记住了。

　　施暴者离开后，白皙的皮肤被抓的伤痕累累。

　　而站在草丛里的周宥看愣了。

　　他能感觉到下面的肿胀，心中不免开始浮躁起来。他都十五岁了，才第一次有了欲望。不过，他将这些想法压了下去，他急忙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穿过草丛，别过头为孟迹盖住了身体。

　　突然，孟迹抬眸，眼里似有一把刀般，目光狠厉地盯着他。周宥一惊，急忙后退，随后他红着脸，转身仓惶而逃。

　　之后孟迹又消失了。

　　周宥的生活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回家，上学，回家，上学无尽的死循环。

　　而周宥的父亲，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在和周慧秀结婚不过五年就离婚了，只为了一个漂亮女人。

　　周慧秀本就强势，心中有怨恨，无处发泄便会对小周宥发脾气。周宥小时候经常被毒打，衣架被打断也是常有的事。

　　可她看不见，周宥眼神中，逐渐透着恨。现在周宥长大了，就开始对他进行限制，拒绝他与任何女生交流，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生。

　　往往片刻的听话，是爆发前的宁静。

　　*

　　夜市，一家KTV的包间里，十几个男人拿着棍子，将包间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男人穿着黑T恤，臂上有纹身，他叼着根烟，一脚踩在桌子上，将手里的照片全砸在桌上。

　　“孟迹，我好歹也喊你一声妹子，你看看这就是你手下人干的好事？”

　　孟迹不慌不忙的拿起那照片，目光慵懒地扫了一眼。原来是罗野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了。

　　此刻罗野就坐在她身旁，大气不敢出一个。

　　孟迹借着拿照片的手点了根烟，吐了口薄烟道：“这事你不问问陈百丽为什么红杏出墙，跑我这来兴师问罪。”

　　“难道不是你手下的人勾引陈百丽？”

　　孟迹懒得和他废话。

　　“说吧，你想怎样？”

　　“把罗野交给我处理。”

　　“不行。”

　　“那好办，你跟我在一起，这事就免了。”

　　靠。

　　你女朋友被勾引走了，你就要来找我。

　　你这是准备互绿？

　　孟迹抖了抖烟，垂眸语气慵懒：“想跟我在一起？你配吗？”

　　陈科一听，顿时咬牙：“你别不知道好歹！”

　　他刚拿着手中棍子准备朝孟迹下手，而下一秒，有人握住陈科的手，并且一用力，反手将他的手锁在背后。

　　“啪嗒。”

　　棍子掉在了地上。

　　“你刚刚准备跟谁在一起？”

　　陈科一听，腿都吓软了：“锐哥，我错了……”

　　“我记得你说要跟我岳母在一起来着。”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出了声，都知道这是在逗陈科玩，只有把话说严重了，陈科才会老实。

　　陈科自打了一耳光，他怎么就忘了，孟迹是肖霖锐的人。

　　肖霖锐是整个华梦街的创始人，华梦街上的KTV，酒吧有一半是社会上的人开的，这些人见了他都要给他面子。再加上他又是生意人，在外结识了很多上流圈子的人。陈科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小喽啰。

　　他松了手，只吐了一个字：“滚。”

　　陈科点头把招呼来的人全部赶走了。

　　当下，整个包间只剩下三个人。

　　肖霖锐目光落在罗野上：“你以后少给你迹姐惹麻烦，刚才要不是孟迹，你栽在陈科手里，死都是轻的了。”

　　罗野当然知道，他厚着脸皮笑道：“不是，还有锐哥你嘛。”

　　肖霖锐把一件夹克外套扔给孟迹

　　“谢了。”随后她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她抬手撩起黑色的头发，扎到一定高度，她扯出手中的橡皮筋。

　　她本就穿着高腰吊带背心，这一抬手，便能清清楚楚看见她白皙的腹部上有三条刀痕。

　　肖霖锐突然想起，两年前她衣衫不整地坐在地上，浑身是伤，恨充斥着双眼，但又是那么的无助。

　　他蹲下身向她伸手说：“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罗野却颤抖了一下，他记得很清楚，孟迹为了送那些侮辱过她的女生入监狱，才拿着匕首猛捅了自己三刀。

　　那时候的孟迹是真的疯了，她笑得十分狂肆，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向那群人索命来了。仿佛活着是为了报仇。她极端，阴暗。这就是两年前的她，也是罗野走不出的阴影。

　　但是经过两年的洗礼，孟迹变了，在外人看来，她走出了那段阴暗日子，以为她开始向好的生活发展。

　　可你一旦和这个社会挂钩，就不可能在全身而退。

　　不管你逃到哪，别人见了你，还是会想起，你就是个疯子。会想要不要趁机报复，要不要趁机利用。

　　这社会啊，一言难尽。

　　孟迹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了两年，她有自己的小弟和朋友，她觉得很威风吗？

　　并没有。

　　她要不断的为他们摆平麻烦，有些时候她看着酒桌上，那些让她罚酒，想灌醉睡她的那些狗嘴脸。

　　她就作呕。

　　孟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常常看着街上那些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发呆。看上去，很美好，但她不配似乎已经不配拥有了。

　　孟迹穿好了夹克，正准备点根烟，发现烟盒空了，她闭着眼仰头栽进了沙发里。

　　肖霖锐看了眼罗野：“你先出去。”

　　待罗野走后，肖霖锐坐在了她身旁。

　　外人都看得出肖霖锐喜欢孟迹，说她人长的漂亮，身材又好，谁不喜欢？肖霖锐的确喜欢孟迹，二人差了八岁，但与相貌身材无关。

　　“去上学吧。”

　　孟迹猛地睁开眼，皱起眉头：“你发什么疯？”

　　今年，孟迹十八岁。

　　肖霖锐继续说道：“我托了关系让你去省重点。”

　　她坐直身，嗤笑：“我连初中都没念完，你让我去读重点高中？”她费解地看着他，却又在说玩笑话，“你这是花了多少血本让人答应你的？”

　　“你也知道啊。”

　　孟迹哑然。

　　“这里不适合你。”

　　“那适合你吗？”

　　肖霖锐重重地咽下一口气，他起身：“学校至少不会像这里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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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6岁的孟迹影响了周劣的一整个青春，造就了现在他，因果轮回，孟迹16岁开的木仓击中了18岁的周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