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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选择 ...

  •   身后巨大的轰鸣平地炸响,剧烈的震动摇撼着整座岛屿,周围足有三人环抱的粗木林一片沙沙簌簌作响,被震下的树叶如雪花般劈头盖脸砸了三人一身。
      拉橇的龙蜥受到了惊吓,海曼拽着缰绳尽力安抚,克尔拉则护住了坐在橇上的库夏王。
      “既然爆炸已成功,叛乱军暂时大概无法采取行动,那就先在此等候歇息吧,我们的同伴一会儿就来,无需担心追兵。”
      克尔拉示意海曼将鱼卵橇停在了一方巨大的岩壁下。
      这是一处背风的山坡。从山坳处汇聚下淌的小瀑布日夜侵蚀,水流渗入山体,在山峰下缘掏出个洞来。山洞横向宽阔,足以塞下好几辆塞满行李的鱼卵橇,却因茂密的草木遮挡不易发现,用来藏身再好不过了。
      克尔拉跳下鱼卵橇,将库夏王搀着,小心翼翼踩着浸了水后滑溜溜的石头,慢慢步入了山洞之中。海曼被抢了先,只得臭着一张脸搬东西。
      他从行李中拎过一张躺椅,捡了一块干燥避风的地方,忙前忙后,垫子毛毯布匹一层层铺好,放上软枕,还从鱼卵橇里搬出了一张巨大的毛茸茸的地毯。女王和克尔拉在洞里转了一圈回来,他已经为库夏王布置了一个简便的休息之处。
      “你动作还真快。”克尔拉赞许道。
      “要你管。”海曼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山洞湿冷,库夏王在其中走了一会儿,便不禁掩口轻轻咳嗽起来。海曼见状,忙挤开了克尔拉,将女王让到躺椅上坐下,展开小被子,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还在她手里塞了杯不知何时泡好的热腾腾的姜茶。
      一眨眼的功夫,女王便踩着软绵绵的厚地毯,裹着毛绒被,捧着姜茶,舒舒服服倚在了软绵绵的枕头里。
      克尔拉看的目瞪口呆:“……你动作真的超级快啊。”
      海曼再次被夸奖,即使看这女人不顺眼,可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得意藏都藏不住。
      “那当然了。论照顾陛下,我可是专业中的专业。”他气哼哼地揉揉鼻子,再次瞪了克尔拉一眼。
      热茶入喉,寒气被压了下去,阿梅耶感觉好了许多。她这才叹了口气,歉意地对克尔拉道:“让您见笑了。上了年纪便受不得寒,拖了后腿,实在抱歉。”
      “不不不,您别这么说,”克尔拉连连摆手道,“本来也是打算找一个地方休憩的。战争爆发后,仅凭我一人无法保护你们两个,找一个地方等待同伴的后援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不是因为有个我,你们两个大概还能再退远一些。”阿梅耶担忧道,“且我很担心萨博先生。萨博先生一个人留在了王宫,若刚才不小心被炸弹波及……”
      “啊,这些问题陛下不用担心啦。运气好的话,光凭您布置在那儿的炸弹就可以带走一部分叛乱军;运气不好的话,王宫废墟也足以干扰他们的判断。我们暂时很安全。至于萨博,”克尔拉笑道,“萨博很强的。只要不出意外,拖住叛乱军的任务,他一人就足以胜任。”
      “强?整段话都是‘运气好的话’和‘只要不出意外’的前提,”海曼抱着手哼道,“强在哪儿了?”
      “你还真是不可爱啊。才十几岁呢,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吗?”克尔拉嘟着嘴,不满道。
      “那还真是抱歉。”海曼反唇相讥,“毕竟我运气既‘不好’,还总是‘出意外’,才长成了这副不可爱的模样!”
      已至中年的库夏王听着两人孩子气的争吵,左右劝不开,只好笑着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克尔拉已将库夏王主仆暂时安顿好之时,刚被炸成废墟的王宫里,四处都是被炸死炸伤的士兵。库夏王的引敌入彀计划十分成功,叛乱军被炸了个措手不及,此时被炸弹搅得方寸大乱,作为统帅的阿尔杰王子身先士卒闯入王宫,却落得一个失去了右臂昏迷不醒的下场。
      四方军士动摇的厉害,统帅却仍在救治之中。哭叫的、求救的、哀嚎的、拖着残胳膊断腿的、在废墟里翻捡的、背送战友的……
      “莫兰迪大人呢?莫兰迪大人在哪里?”医疗班的班长被炸的满身满脸黑灰,在一地等待救治的士兵之间,冲亲兵大吼道,“如果你们都不知道莫兰迪大人的踪迹,又有谁会知道?!”
      亲兵却苦着脸摇头:“那位大人若想离开,哪是我们能觉察到的?”
      “那你让我们怎么办?!带医疗班抢救病患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还有那么多的伤员还埋在废墟下……”
      在王宫倚靠的提利山断崖之上,一切争执吵闹,都被搅散在了猎猎风声之中。一整块巨石断开的截面,寸草不生,险峻异常,两个男人相对而立,断崖下方便是王宫废墟,浓浓黑烟源源不断翻滚上涌,烟雾带上来的黑灰碎片撒满了天空,落在两人身上,飘飘忽忽,仿如在这霍辛西比亚朗朗晴空下,正下着一场黑色的雪。
      见闻色霸气将下方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烈哀嚎尽收耳内。听得了士兵们的交谈声,萨博却不开口,只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
      男人已是中年。这两年的时光并不怎么善待他,他两鬓有了斑白,挺着啤酒肚,面容比通缉令上的照片苍老了不少。他似乎也在观察萨博,也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小毛孩,呵呵笑着,态度熟稔又亲近,仿佛这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更像是久别重逢的挚友。
      “哎呀,这不是革命军的参谋总长阁下么。”莫兰迪笑道,“久仰大名,果然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
      “彼此彼此。原海军G4支部总指挥官、现一级通缉犯莫兰迪中将。”萨博笑着颔首致意,“不知阁下大驾,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男人听到这样讽刺意味十足称呼,却并不觉难堪。他无笑着抓抓脑袋,无奈道:“哎呀,说起这个还真让人惭愧呢。我之前管理的波德克岛以商贸和旅游业见长,不才在下我,在成为G4支部的指挥官之前,一直是一个商人。钱即富裕,富裕即发展,我可是将此信条一直贯彻至今呢……”
      “所以你背叛了海军,干起了三月极乐这样的‘事业’?”萨博问。
      “都说了‘商人的本心’可是一直从未改变的啦。”莫兰迪摆摆手道,“我遵守从商的初衷,也自然会遵守从商的德行,交易公平,信守承诺。我一向敬重参谋总长的为人,现在我们利益并无冲突,甚至还有所相同,索性明人不说暗话,做个交易,怎样?”
      “愿闻其详。”萨博欣然道。
      “若我猜的没错,革命军的目的应该是帮助自由军夺取政权吧。”莫兰迪哈哈笑道,“以自由旗号,推翻世界政府,建立新世界……我可是欣赏你们很久了呢!霍辛西比亚作为世界政府的加盟过,不瞒总长,这国家东西分裂,百姓早就在库夏王的统治下苦不堪言,亟待拯救了。
      “现在库夏王使弄奸计重伤了自由军,自己不知所踪,我需帮着阿尔杰殿下协管军队,若是能找到库夏王再好不过……
      “与之相对,”莫兰迪笑的一团和气,“我二十几年的中将不是白当的。阿梅耶公主当年窃取王位,只要能辅助王室正统阿尔杰王子加冕为王,我可以向总长大人保证,霍辛西比亚从此以革命军马首是瞻。”
      “劳中将阁下重视。”
      面前这年轻人微微笑起来。莫兰迪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青年才俊温和地微笑确实十分养眼。他这一身衣饰很是得体,长身玉立,一身西服合身又大方,礼帽、手套、领结一丝不苟。他矜持地颔首,似是意欲摘帽鞠躬。即使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也风度卓然,当真是翩翩贵公子,皎皎世无双。
      惺惺作态。令人发笑。反天龙人,却像个真的贵族绅士。
      莫兰迪心里不屑,面上却仍是和气的笑容。
      他必不可能拒绝自己。莫兰迪很笃定。毕竟在这样分裂的国家能见到革命军,便可以推测,这些人的目的不外乎推翻现有政权。既都与库夏王为敌,目标殊途同归,又有什么不好合作的呢?
      “我们的计划八成暴露了,库夏王在王宫安放了炸药。”莫兰迪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计划,“根据我的部下昨晚传来的情报,库夏王的女王军已攻至虹色天堂,领军的却是安洁莉卡王太后。至于库夏王的踪迹……”
      未曾想,这年轻人并不是给他摘什么帽鞠什么躬。他的手径直向后伸,一把握住了背后的一截水管。
      铁制水管被缓缓抽了出来,坚硬的弯头铛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莫兰迪打住了话头,盯着这件武器,笑容有些挂不住。
      “……总长阁下,您这是——”
      “真不巧,说起交易,我倒是更倾向于另一个人。”萨博笑道。
      “波特卡斯·D·安。现役灰鼠少将,十三风纪委员长暨最高指挥官。”在莫兰迪遽然大变的面色中,萨博笑的十分和煦,一字一句道,“我相信这个名字,中将阁下不陌生吧?”
      莫兰迪彻底笑不出来了。他面庞上垂坠的肉微微抖动,似是强行按捺着情绪才没破口大骂。勉强平复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总长阁下,说句难听的,你我同为赏金犯,何必倒向海军阵营?您今日与海军联手,岂不是有悖革命军与海军政府政权作斗争的信条?”
      “不与海军合作,难道要与你合作,一同炮制三月极乐变种吗?”面前这俊朗的年轻人的笑容仍温和亲切,在莫兰迪看来却是愈发血腥骇人起来。他那帽檐下的一双眼如鹰隼般盯着自己,扑面而来的杀气狰狞可怖,观之令人胆寒,“不好意思,原·中将阁下。若没见着您,我还省得杀您的功夫。若我今日见了您、却选择与您合作,革命军中才从此再无我的立足之地了呢。”
      话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莫兰迪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二话不说便朝萨博的命门袭去。
      即使这两年被战国元帅秘密围剿,东躲西藏,还要一手重建三月极乐变种加工厂,莫兰迪苍老了许多,但是好歹是做过海军中将的人,霸气的掌握炉火纯青,萨博一时间竟占不到上风。
      拳头对上水管,武装色霸气相撞,霎时间,山摇地动,碎石子崩飞落下,断崖下方的军队处隐隐传来惊呼。
      “……总长还是再好好考虑一番合作对象为好。”两人相抗不下之时,萨博听得这人对自己说道,“灰鼠少将已经完了。你知道她私下里和谁有来往吗?”
      方才自己的感觉没错。这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看着斯文温和的模样,战斗风格竟如此凶狠凌厉,霸气也使得驾轻就熟,不出几年,势必成为一方不可忽视的枭雄。
      若无法招揽,在还未长成之时掐断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白胡子二番队的队长,火拳艾斯。”莫兰迪盯着他,杀意蠢蠢欲动,“她和海贼有亲缘关系,身为海军,却与海贼有勾结。火拳艾斯,可是那丫头的亲哥哥呢。”
      海军和海贼有亲缘关系?这倒是少见。
      伟大航路上,海贼、叛逃海军、革命军等等罪犯们的通缉令每次更新都纷纷扬扬如雪花飘散,海贼各方势力只知其一便已足够,知道白胡子二番队队长为火拳艾斯,知其战力、战斗方式即可,谁会细翻这家伙具体姓甚名谁、长了个长脸还是方脸、头发是黑是白。萨博只觉海军海贼为兄弟确实罕见,却并不放在心上。
      “那又如何?”他用水管格挡,另一手龙爪拳径直往莫兰迪的面门抓去。
      “‘那又如何’?哈哈!”莫兰迪退开半步,双掌皆缠绕武装色霸气,一掌接住龙爪拳,一掌则袭向他的胸膛,硬生生将他逼退,“今日便是那个火拳艾斯的处刑!”
      萨博向后跃开,莫兰迪也不追击,哈哈大笑道:“若无意外,灰鼠少将已是自身难保,如何还能管得与你合作?!”

      海圆历1520年2月22日,注定是记入史卷的一天。
      这一天,全世界所有的直播电话虫同时收到信号,忠实转播在伟大航路的海军本部所发生的一切;这一天,东南西北四方海域、伟大航路、所有国家与地区、所有人种、所有媒体与报刊,都在密切关注着这场海军与海贼第一次发生的大规模战争。
      离公布的处刑时间还有几个小时,马林梵多的湾外,早已是战火绵延,四处都是喊杀与惨呼。
      海军为迎接此次大战,三大将、七武海、和平主义者、甚至在九支部调兵入驻;与此相对,海贼也不遑多让,本以为只有白胡子海贼团一千多人,没想到草帽小子路飞竟在处刑前大闹推进城,不仅带出了成百上千的囚犯,还有以人妖王伊万科夫为首的革命军,统统成为了与海军对抗的战力。
      年轻人戴着红珠链,□□着上身,被锁着海楼石手铐,跪在高高的处刑台上。
      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火拳艾斯,看到一片战火硝烟,看到遍地尸骸与仍在生死之间挣扎的人们,看到那个在炮火中被一次次打倒、受伤、却仍不屈不挠朝处刑台进发的年轻男孩。媒体们疯狂造势,向全世界宣告着出自战国元帅之口的惊天秘闻:
      波特卡斯·D·艾斯,白胡子二番队队长,绰号火拳,烧烧果实能力者,同时也是海贼王哥尔·D·罗杰之子,在20年前逃过一劫的恶魔血脉后裔。
      火拳艾斯,是海贼王遗腹子。
      这个消息在全世界引发了轩然大波,即使是正处于战场上的海兵与海贼,也都吃了一惊。
      “……没听老爹说过啊。”马尔科喘着气,满身灰土汗水和鲜血,不死鸟鲜艳亮丽的蓝羽美得如妖似魅,凤凰印一脚踹开攻至近前的海兵,仍有数不尽的刀枪武器迎面扑来。
      “管他是什么呢。他是艾斯,还有别的吗?”比斯塔手持双剑与马尔科战到了一处,相互配合,共同杀出一条血路。
      艾斯能看到战况愈演愈烈,胜利的天平却在渐渐朝海军一方偏移。
      草帽小子路飞遭遇了黄猿的狙击,白胡子已负伤,马尔科在没多久后便也被扣上了海楼石手铐,陷入危机,海贼们则受制于和平主义者,炮轰之下迟迟无法推进。
      卡普坐在艾斯身边,眼见着他匍匐于地,泪流满面,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在他的身旁,亲手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程而已。
      大概十几分钟前,自草帽小子率先突破入湾内,战火便很快烧到了处刑台附近。下方狼烟四起,耳边尽是海贼与海军兵戈相接,枪炮连发,即使闭着眼睛,挥之不去的浓烈炮火硝烟气味仍不容忽视,处刑台上却安静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今日的战况与预计的差距非常大。按照很早就完成战力评估,若只有白胡子海贼团,甚至无需战国与卡普动手,海贼们便会大败而归。
      但是战场波谲云诡,谁都不可能预料到草帽小子路飞的参战,也不可能猜到,这个打败了王下七武海、带领着寥寥数人大闹了司法岛、从海军重重围困的屠魔令下一人不少安全脱身、还在成为极恶世代后第一件事便是殴打天龙人的年轻海贼,不过半月,竟又将推进城闹的天翻地覆,还成功带领着成百数千的囚犯强势闯入马林梵多劫法场。
      若真的让他在全世界人的注视下将火拳艾斯劫走,那海军才真是颜面尽失了。
      革命军副军队长闪电为草帽小子路飞开了路。身为剪剪果实能力者,他将大地如绸布般剪成了条带,轻轻巧巧用沉重的石头地铺就了一条直通处刑台的路。
      终于有人接近处刑台了。

      ——“是艾斯!拍到艾斯了!”
      这是在东海哥亚王国的戈尔波山上,山贼们的小木屋依旧静静坐落于半山腰。往日闹哄哄洞山贼们今日紧张又严肃,一堆大大小小的男人簇拥着达旦,目不转睛看着电话虫的转播。
      现场硝烟弥漫,很难看清那些怪物一般的人正在发生怎样的战斗,偶然几个珍贵的镜头拍到了处刑台上的年轻人,便会激起一片惊呼。
      “艾斯那小子,看起来好狼狈啊。”
      “那是当然了蠢货,在推进城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好过?”
      “满身都是伤呢……但是看起来壮实了很多。看来混的还不错!”
      “不错个头啊!都快被处刑了,还‘不错’!”
      达旦一言不发抽着闷烟。山贼们头碰头叠得一摞摞,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了影像上,她却也不说话,只一根根接连不断地抽着烟。
      她嘴里这根烟吸到头,不耐烦地狠狠摁灭,瞪着眼睛站起身,挥开周围吵吵嚷嚷的男人们,朝屋外走去。
      “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她说道,“一群不认识的小子打来打去,你们也吵的不行,真是烦死人了。我出去抽根烟。”
      满屋子的男人都未提醒她餐桌的烟灰缸里早已被她摁满了烟蒂。
      也没一人提起刚刚战国元帅亲口承认、电话虫影像里那个跪在处刑台上伤痕累累地年轻人、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是海贼王的后代。

      ——“抽烟?当然是不行的,混蛋大爷。”
      这是与哥亚王国同一海域的巴拉蒂。电话虫转播的画面投在白墙上,往日食客们的进进出出、厨师的迎来送往热火朝天,今日也不同于以往的喧嚣,餐厅大堂的所有人说话声音都低了很多。
      帕迪搓着大手满脸堆笑:“毕竟为了保证公共场所的空气质量,我们并不推荐客人在用餐时吸烟……”
      “哪有不许人抽烟的规定?!”客人不满道,“别当我是没来过的新客,你们厨师都还抽烟呢!大概半个月前我来的时候,还看见过你们那个金头发的小子抽着烟坐在船沿边挑虾线!”
      “啊……那个哈哈哈……”帕迪暗暗在心里将不知怎的学会抽烟的混小子翻来倒去从头骂到脚,这时候却只能给客人陪笑道,“那个厨师已经……已经不在巴拉蒂了……暂时……关于他抽烟,我们也是说了很多次都没用……”
      在客人不满地瞪视中,帕迪再三保证:“当然了!那小子若要在厨房重地吸烟,我们绝对会将他踢出去的!”他讨好地点头哈腰,“至于顾客的话,我们设有单独的吸烟区,混蛋大爷若有需求,我带您去就是……请这边走,来、来……小心脚下……”

      ——“夏琪,你去哪儿?”
      这是在香波地群岛13号GR,夏琪的敲竹杠bar。今日闭店,雷利坐在空空荡荡的小酒馆里,手边放着木桶酒杯,里面金黄的酒液已下去大半。他从转播电话虫的投影上挪开视线,望着朝里间而去的夏琪道。
      “再去拿点酒来。”夏琪的声音隐隐从酒窖传来,“今日便不管你的酒了。如果不够的话,尽管喝就是。”
      雷利闻言轻笑,再次举起了酒杯。电话虫影像里的炮轰与交战声不绝于耳。今日香波地群岛的购物大广场上也在转播,夏琪的敲竹杠bar所在的13号GR罕见的十分清净。
      昨夜泼撒的酒水、翻倒的桌椅板凳、弄的一团糟的桌子沙发早已被拾掇干净,缀着漂亮蕾丝花边的布帘半掩着,日光慵懒舒适,静静映亮了木地板上未干的水渍。
      昨夜小酒馆里热热闹闹喝到半夜的客人手拉手跳舞高歌,仿佛只是一场上个时代遗珠残留的美梦。
      雷利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杯中酒。毋需细听,便能听到酒窖里夏琪搬动酒桶时磕磕碰碰发出的闷响。
      他问道:“需要帮忙吗?”
      却听夏琪回:“不了,你看转播就是。很在意不是么?”
      她打了一桶酒,轻轻松松提着小木桶从酒窖上来。雷利起身过去,十分自然地接过,为自己再满了一杯。
      金黄的酒液震荡摇曳,很快便漫到杯口。雷利将小木桶扶正,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叹道:“上一次这么畅快地饮酒,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夏琪,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夏琪放松地倚靠着吧台点了支烟,望着电话虫的投影,淡淡道,“你今日喝了多少天的份额,之后便禁多少天的酒就是。”
      ——“酒呢?!叫了半天了!为什么酒还没来?!”
      这是在伟大航路G4海军支部所坐落的波德克岛。‘点香唇’——郁金香饭店里,今日的大堂也是不到饭点就人满为患,服务生忙得焦头烂额,仍需好声好气应付不满的客人们。

      “真是的,凯茜那孩子,正是忙的时候,跑哪儿去了?”
      厨房里一派热火朝天,打小工的男孩窝在角落里飞快地削着土豆,听到厨师长的问话,便傻乎乎地答道:“凯茜去广场看火拳艾斯的处刑转播了。那个海贼,她从三年前便心心念念很久了呢。”
      厨师长手里的锅柄差点被捏断了。整个厨房的人都噤了声,不禁纷纷心道这新来的小子也忒蠢。这波德克岛上谁不知道郁金香饭店厨师长的女儿被一个海贼迷得五迷三道的,厨师长和在G4支部厨房工作的哈莉特大娘都因此头疼的要死,竟然还有人敢触这个霉头。
      “把这菜送7号桌去!”厨师长长勺一颠,菜出了锅,便只听当啷一声响,长勺被恶狠狠扔在了锅里。厨房里只有菜勺刮锅底的翻炒声,大家默不吭声地忙碌,却都留了半只眼睛,看着厨师长撕下围裙,怒气冲冲出了厨房。
      “那个什么艾斯的早该处刑了!早点死了才好!今天我非把那丫头好好说一顿!”
      ……

      艾斯望着如一头小牛犊般悍不畏死向着自己冲上来的路飞,只觉心神俱乱。
      不仅是老爹与大家,竟然还有那个爱哭、笨拙、弱小又让人不省心的男孩。艾斯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等着这个孩子跨越重重关卡、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自己身边,竟然是为了救他。
      他望着这个孩子,能想到的只有自己一次次将他从海里捞起、一次次将他从鲨鱼、熊、鳄鱼、老虎、野猪、毒蜘蛛窝、悬崖、抢劫犯、海贼、人贩子与不确定终点站流浪汉的枪支棍棒之下等等等等的危险中拽出来,他只能想到这孩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鼻涕眼泪哗哗流的模样,只能想到他的害怕、胆怯、笨拙、弱小与对他的依赖。
      ——“那么如果呢?”甚平问过他,“如果他们真的来救你,你要怎么办?”
      他的回答是“我早就做好赴死准备了”。
      洒脱、无谓又漫不经心,是死是活、发生了什么事都无所谓一般。
      路飞浑身都是伤,将一片战火硝烟抛在身后,向他奔上来。他闯了推进城,在生死边缘徘徊,躲过了和平主义者的炮击、扛过了黄猿的八尺琼勾玉,即使他身边有英雄卡普与佛之战国一左一右看守,任何人都不觉得单挑两位海军战力巅峰强者能有命活,他还是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扑上来了。
      就如明知是死,仍疯狂扑进火焰的飞蛾。
      卡普腾地站了起来。
      “不!不行!老头!”艾斯惊得浑身汗毛倒竖,想扑过去,却忘记了自己仍被锁着,砰地摔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卡普一言不发绕过他,朝着闪电造出的那条石桥而去。
      “路飞!不要上来!不要!”
      艾斯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慌乱过。即使面对再强大的敌人,即使他在一次次绝命的战斗中抱着必死的觉悟,即使一次次从死亡线那边回到世间,他都从未有过如此恐惧。
      他支起身子,却仍无法站起,只好跪地狼狈地向前爬了两步,冲迎着英雄卡普而上前却丝毫退意也无的男孩大喊:“路飞!笨蛋!别上来!”
      ——“如果他们真的来救你,你怎么办?”甚平问过他。
      艾斯被锁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见着卡普和路飞都扬起了拳头,见着身侧的战国也拦在了石桥口,心脏仿佛已经停止跳动了。
      “艾斯,我要当海军。”安第一次这样对他说时,艾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要站在在戈尔波山的森林里仰头望,永远能望见漫天璀璨壮阔的星河。只是在艾斯的记忆里,10岁那一年,他只记得每晚寒凉入骨的月光。
      篝火忽明忽暗,火焰灼烧着木柴发出毕毕剥剥地轻响。他可以听见路飞大肆咀嚼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他抱着足有大半个他大的猪肘子,啃的是怎样一副全情投入满身满脸油的模样。
      女孩发育的较早些。那年,安身高追上了他,甚至较他还壮实点。她和他并排坐在篝火前,长相与他几乎如一个模子刻出来,黑眼睛映着闪烁的火光,面上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峻与麻木。
      艾斯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了。在长大后回忆起这段往事,他能想起的只有
      在此之后,他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为什么要去做海军,却也被她不止一次地用争吵、打架、敷衍与装没听见混了过去。
      “别多管闲事。我要去干什么,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备吗?”她被问烦了,便会这么不耐烦地反问。
      艾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那丫头、想起这种陈年旧事。他思绪一团纷乱,只看见卡普与路飞的这场交锋以路飞一拳将老头打下了处刑台为结束。
      直到再次看到从头到脚好端端仍向他冲来的路飞,艾斯这才发现,自己是可以呼吸的。
      ——“你要怎么办?”甚平在推进城里曾这样问他。
      “烦死了!闭嘴!”艾斯被搅扰得烦不胜烦,恨不得一拳将现在这逼着他胡思乱想的所有人都打飞。但是他双手被锁,力量被海楼石完全封住,连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望着出处刑台下方的战场,以及朝自己飞跑而来的弟弟。
      他终究还是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到啦——!”他站在处刑台上,站在他面前兴奋地大喊。就如同小时候,这孩子每一次被他帮着救着带着打赢了巨大猎物后,高兴的举着小小的橡胶双手高呼“我们赢啦——”一模一样。
      ——“艾斯,我要去当海军。”
      安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好像正是萨博出事后的一个月左右。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从未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过呢?
      艾斯双膝跪地,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路飞,仰望着他一如既往快乐、灿烂、没心没肺的笑容,仰望着他满身的灰土与伤口,也仰望着他背后,佛之战国如雷霆万钧的一发重拳。
      若艾斯还能有“以后”,至少很多很多年,再次回忆起这段经历的话——回忆起自己被海楼石锁在处刑台、路飞即将被战国的攻击重创、以及那段录像取代了所有直播、就这样突兀地呈现在马林梵多广场上的时候,艾斯可能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他怎么能那么无力、弱小又可憎啊。

      “‘日不落’?”他纳闷地问,“那是什么?”
      “将共享果实同手术果实结合,能够创造出一种凌驾于世间所有生命体之上的人形兵器。这就是世界政府几百年来一直致力于完成的‘日不落’计划。只要掌握了这两个果实,任何人都可以统治世界。”
      老头席地坐在牢房外,与他隔着镶嵌着海楼石的铁栏,并不在乎自己所说的是多么重大的机密,也不在乎牢房里的还有除了艾斯之外的其他人。探视时间只有十分钟,他们的交谈非常急促。他掩藏在层层黑暗中。艾斯习惯了他呵斥、怒骂、将自己揍得满头包,这样严肃认真的态度,他竟一时不太适应。
      “跟安有什么关系?”他烦躁地道。
      “安是共享果实能力者。你和她一起经历了那段冒险,难道你不记得了?”
      艾斯想起了那个奇怪的小岛,想起了那整座岛的疯子,以及那半个恶魔果实……
      “是那个。那半个恶魔果实,我给她了。”他恍然道。
      “总之因为这个狗屁计划,世界政府不可能放过她,在处刑结束后,她绝对会被告上军事法庭。”老头道,“但是现在手术果实能力者特拉法尔加·罗未成功捕获,只要安还是海兵,即使你再怎么胡来、甚至你们的身世暴露,我都有很大的把握保下她。”
      “说重点。”他愈发不耐烦,“你探监的时间不是很紧吗?”
      “几个小时前,海军本部有人投送了一个影像电话虫。有人要借你的处刑将安拉下马。虽然事情在海军内部已被强行压了下来,但是爆发是迟早的。”老头说,“艾斯,安的敌人隐藏在海军之中。事成之前,三月极乐的存在都不能对外公布。这对建立了十三风纪的安十分不利。
      “你好好想想,你们那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在G4支部,你见过谁?与三月极乐有关、但未参与其中的人?只要能抓住证人和哪怕一丁点证据,她就能在法庭上获胜。”
      艾斯知道三月极乐。但是这与他无关,他从未深究过。他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却除了“G4的饭很好吃”之外,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想起来。
      “那个破计划究竟要怎么做?”他最后只这么问。
      大概是十分钟已到,电梯的缴轮又开始了嗡嗡运作。猫头狱卒就快下来了。
      在电梯门打开之前,老头只这样告诉他:“手术果实的终极秘密是「不老手术」,而共享果实的终极秘密则是——”

      “——等等!怎么回事?!臭老头不是说录像被封存了吗?!”
      在佛之战国的一记重拳到来之前,伪装成处刑士兵的蜡蜡果实能力者加尔·迪诺撑开了蜡烛壁将他护在其中,有路飞的橡胶气球缓冲,三人都没受伤。但是木质的处刑台却支撑不住,坍塌了。
      他们混在石块与碎木渣中下坠,几十门大炮瞄准他们开了火。霎时间,炮击震耳欲聋,几十颗足有人两个脑袋大的炮弹一齐轰至处刑台,巨大的爆炸地动山摇,人们一时间失了聪,眼前一片白光乱晃。
      待众人挣扎着睁开眼,处刑台的位置早已陷入了一片火海,滚滚黑烟直冲云霄,火拳和草帽小子却是生死不知。
      浓重的硝烟呛得人止不住咳嗽,大爆炸将耳朵震得嗡嗡作响,身边的喊杀与兵刃相接声似都听不真切了,放眼四顾,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战火与搏杀,抬眼望去,只有遮天蔽日的浓烟与飞灰,掩埋了马林梵多百年如一日的白云青空。
      戴着海楼石手铐的艾斯只是一个肉体凡胎普通人,若草帽小子没能替他解开手铐,他便不可能在这样的爆炸中活下来。
      一时间,马林梵多广场上所有的打斗好像都缓了下来,所有人都呆愣愣仰头望着处刑台的方向,却不知关注的到底是火拳艾斯的生死,还是那巨大的电话虫录影。
      “哈哈!火拳艾斯是海贼王之子,而那个灰鼠少将是这个火拳艾斯的同胞姊妹!“大新闻啊大新闻!”摩根在热气球总控制室里手舞足蹈,志得意满指挥着忙忙碌碌的媒体工作人员,“让战地记者快拍!多拍几张现场!卡普呢?!必须得拍到他的表情!灰鼠少将可是他的孙女!哈哈!谁知道战国元帅竟会公布火拳艾斯的身世?简直是意外之喜!秋叶少佐啊秋叶少佐,你的运道还真是好哇!”
      他激动得在原地兜着圈子,忽然一拍脑袋,大声命令道:“对了,只要信号没有遭到截停,就不要停止播放这段影像!还有编辑部呢?!稿子必须在今天中午就拟出来审核!我们才是第一手的独家新闻!……”
      电话虫影像投在了海军本部高高的城墙上,只有几秒,反反复复播放着。
      少女狼狈地趴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她勉力抬起了头,咬着满口鲜血,虽然眉目青涩,但所有人都不可能认不得,这就是现役灰鼠少将,十三风纪的最高指挥官波特卡斯·D·安。
      现场的直播电话虫尽职地将这段录像画面播报给了全世界每一个守在电话虫前的人。处刑台仍是火烟滚滚,这一瞬间,战场上所有的海兵与海贼、每一个守在直播电话虫前的人——全世界,似乎都噤声了。
      波特卡斯·D·艾斯是海贼王遗孤。
      波特卡斯·D·安与其是亲兄妹。
      波特卡斯·D·安是海军总部的少将。
      波特卡斯·D·安建立了十三风纪,仗着爷爷卡普,肆意攻击所有海域的海军驻扎堡垒。
      那个英雄卡普,孙女竟然会是恶魔的血脉……
      “……继白胡子二番队队长火拳艾斯是海贼王哥尔·D·罗杰的后代,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处刑现场竟又生波澜!”不知是哪家的战地记者以录像投影为背景,扒着摄像电话虫的眼睛激动地大喊,“那个一手创建了十三风纪的委员长暨最高指挥官!那个英雄卡普的孙女!那个诨名海军猎人的灰鼠少将!竟然也是逃过了二十年前的大搜捕、延续至今的恶魔血脉!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隐秘之事使海贼王的孩子成为了英雄卡普的孙女?传言波特卡斯·D·安是因为战国元帅的关系才当上的少将不知是否为真?!既如此,海军本部今日对火拳艾斯的处刑有名无实?!战国元帅和卡普中将当年是否与海贼王有所勾结?!海贼王的一对子女能逃脱搜捕,是否也与海军本部高层有所关联?!……”
      战国为避免被炮火波及,一跃跳上了本部堡垒城墙上的炮台。站在高高的墙垛向下看,往日军威甚重的马林梵多港湾,从湾外直到本部堡垒前都早已沦陷在了纷飞战火中。四处都是争斗的人,四处都是横陈的尸体。战国无需使用见闻色,也心知这段影像给军中造成了多大的动摇。
      这本是海军本部为扬军威的示威处刑,再犹豫下去,世界政府不仅会颜面大损,他们也会因军心动摇而一败涂地。
      战国看到了停泊在月牙湾外的莫比迪克号,看到了白胡子手擒丛云切大杀四方,看到了本部的三位大将于敌阵杀入杀出,看到了卡普站在战场中,正仰头凝视着这巨大的投影。
      他看到了火焰灼穿猎猎浓烟,在广场上数以千计的海贼们震天动地的欢呼与庆贺中,白胡子的标志于火光里愈发灼目,耀眼不可逼视。
      他终于还是拿起了扩音电话虫。
      “以海军本部元帅之名,我在此宣布:十三风纪全体成员收押推进城,海贼王之女波特卡斯·D·安,代号灰鼠,军衔少将,十三风纪总指挥官暂予停职处理,即刻押送回马林梵多,等候军事法庭的审判。”战国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马林梵多,他怒吼道,“士兵们!正义永存,我军必胜!打赢这场仗,扬我海军之威吧!”

      就在所有海军扬刀呼应之时,仅相距几百海里的霍辛西比亚,克比手里的电话虫掉在了地上,挂断了。
      安洁莉卡王太后正在战前动员,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威严、有力、庄重,经由扩音电话虫传的很远,确保每一位女王军战士都听进耳、铭于心、燃起斗志、为霍辛西比亚而战、为在战争中活下来而拼尽全力。
      士兵们刀枪直指青空,以脚下这生他们养他们的霍辛西比亚为证,以身体里咆哮奔流的鲜血起誓,嘶声大吼,应和着他们的主帅。
      克比四肢冰凉。他想去捡掉在安脚边的电话虫,手却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拾起来,又落了下去,却是怎么都不敢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灰鼠少将。
      他能看到她穿的长靴,甚至能细细数出那鞋带穿过了几个鞋眼。黑色皮靴早已灰尘仆仆,皮革到处都是褶皱与划痕,靴头还糊着些深色的物体,已经干固了住,看上去破旧不堪。
      这双鞋的主人忽然迈步离开了。不声不响,径直朝虹色天堂而去。
      海军六式能有多强大呢?至少就克比自认短浅的认知来说,站在这世间顶尖的强者,没有一人是用海军六式成名的。
      指枪比不过佛之战国的一记重拳,铁块扛不住英雄卡普的武装色霸气,剃跟不上黄猿大将与光比肩的速度,纸绘在卡塔库栗强大的见闻色霸气面前徒劳无功,月步必将输给不死鸟马尔科在内的天空霸主,岚脚接不住鹰眼的随手一刀斩击。
      但是她可能用了两招。也可能只有一招。
      顷刻间,绵延数十里的虹色天堂建筑被夷为了平地。建筑倒塌、粉碎、如被摔坏的积木般哗啦啦倒了一地,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与砸碎声。女王军士兵们惊呼着纷纷避退。尘烟障目,混在风中,扑了人满头满脸。
      “果然是海贼王的魔鬼血脉,真是个疯子。”一革命军捂着口鼻咳嗽,不禁骂道。
      没人反驳,也没人赞同。克比与所有人一样静静望着她自漫天烟尘中归来,面色平静,仿佛那样足以致她于死地的噩耗根本从未听见过一般。
      “既然本部不可能来人帮忙了,那就都砸了好了。我们拿不到的东西,他们也休想回收。至于证据就从莫兰迪那里下手吧。将他交给战国元帅,元帅会替我好好审出一份详细口供的。”她平淡地道。
      “克比,漪罗,你们立刻护送丽莲返回马林梵多,将她直接交给元帅看管,切勿经由他人之手。”她吩咐,“巴索罗米,送我去东霍。拜托了。”
      克比呆愣愣望着她,一时竟忘记了回应。
      “怎么,我的命令已经不生效了是吗?”安的脸色倏地寒了下来,克比看到她正盯着自己,眼里只有冰冷慑人的杀意。
      “不、不是的!遵命!我们一定会送到的!”克比被吓得腿一软,胡乱抓了几件淡水,立刻和漪罗一起往海边赶去。
      熊望着这俩海兵急急忙忙背上了一个少女,手忙脚乱推小艇入海。那个粉头发的年轻人上船时还被船舷绊了一跤,摔在了甲板上。
      他平静地提醒:“少将,你要想清楚。最迟一天,火拳艾斯的处刑结束后,追捕你的部队就会马上出动了。如果让这两个海兵返回马林梵多,你的去向将暴露给海军本部。若你现在仍要去东霍,你就没时间逃脱了。”
      “无所谓。反正我无论如何都要死的。”熊却听她淡淡道。
      安仰头望着霍辛西比亚的万里晴空,海风白云,一派清朗。不知怎的,她竟忽然想起了三年前在斯佩迪尔号上,艾斯那个蓝头发大副问她的那番话。
      “安小姐,艾斯明明选择当海贼,为什么您却要去做海军呢?”他问。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安被明媚的阳光刺得眼前满是黑晕。她眯起眼,凝望着这片美丽的海与天,忽地一笑:“……总得去给自己拉个垫背啊,不然也太不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很久,还是让安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论是安还是艾斯,我想我大概写清楚了吧
    久等啦~
    进入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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