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书店》江小辞

20、煽什么情

　　“市三中的宿舍是四人间，李慧的舍友中就有冯雪。冯雪从市三中退学以后，宿舍里暂时还没有别人住进去，宿舍的分配表上还写着冯雪的名字，没来得及改。”

　　陈复新说，“冯雪是什么时候从市三中退学的，这个知道吗？”

　　秦朗：“十月六号。”

　　陈复新：“社安处发现尸体是十月八号，尸检报告显示他的死亡时间是十月七号，她很可能连家都没来得及回，所以……”

　　秦朗：“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死了之后，没有人发现她失踪。学校没发现她失踪，是以为她回家了，她的家人没发现她失踪，是以为她还在学校。”

　　陈复新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调查冯雪了。”

　　他们在林城大学没能找到冯雪更多有用的信息，陈复新答应来社安处，就是为了能够借用社安处的便利继续调查。

　　陈复新来之后，莫向平把案子的具体情况和进展都说了，该查的东西他和秦朗也看了不少。

　　垃圾场抛尸的案子中一共两名死者，只能确定第二名死者是李慧，第一名死者的身份，社安处还没有确认。不过现在陈复新已经能够确认，第一名死者就是冯雪。

　　基因信息比对没能确定死者的身份，他们需要一个可以正大光明调查冯雪的理由，也需要让社安处发现死者就是冯雪这个事实。

　　既然冯雪是李慧的室友，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很多。

　　“对了，刚刚接到若琳的电话，还有两个人也需要我们查一下……”

　　………………

　　“这味儿也太重了点。”程邹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抱怨。

　　周若琳也捂着鼻子，“不然呢？你指望垃圾场能有什么香味。”

　　程邹说：“不是说现在科技发达，不能弄个什么机器，把垃圾一块倒进去烧了吗？”

　　周若琳说：“是可以，分类回收，不能回收的就集中处理焚毁。不过你看，林城，尤其是林城北区，有这个实力弄个那么先进的垃圾场吗？”

　　程邹脑海中涌现了北区居民区里一些用黄泥堆砌起来的房子，抱怨道：“这也太穷了点，你说南区那么繁华，稍微投点钱发展发展北区不行吗？北区的规划都做了好几年了，到现在屁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钱都进了哪个人物的腰包。”

　　“行了，少说两句吧。”

　　周若琳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蹲下，借着前面的机器做遮挡，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团吧团吧塞进鼻子里。

　　递了一块给程邹，程邹果断嫌弃：“不要。”

　　周若琳问：“真不要？”

　　程邹挥挥手：“哎不要不要，卫生纸顶个什么用，哪有我直接捏着鼻子方便。”

　　“哦。”

　　周若琳把纸巾收回来。

　　过了一会，程邹还在捏着鼻子，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余光瞥了一眼周若琳，又赶紧收回去。

　　周若琳抱着手机在刷微博，刷的很欢乐，不时笑两声。

　　程邹又瞥了一眼。

　　又又又瞥了一眼。

　　最后，胳膊肘捣了一下周若琳，“哎，那个……卫生纸也分我一块呗。”

　　周若琳早就注意到他的动作，暗戳戳的笑话他，忍不住了就假装刷微博笑出来的。

　　听到程邹要卫生纸，周若琳抬起头，露出疑问的表情：“啊？干嘛？你不是不要吗？”

　　程邹：“……刚才是不要的。”

　　现在要了。

　　周若琳却没有接收到他暗示的信号：“不用觉得抱歉，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我也不觉得失落的。”

　　“啊……哦哦好。”程邹若无其事把头转向一旁。

　　又过了一会，程邹实在受不了这个味，看向依旧在玩手机的周若琳，憋了又憋，憋出一句：“那个，味儿太大了，你卫生纸分我一点呗。”

　　周若琳终于没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

　　程邹意识到了什么，脸黑了一下。

　　周若琳笑够了，拍拍他的肩膀，“我说老程啊老程，有什么话都非要遭点罪才肯好好说，你这个人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要说起来，周若琳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刚跟程邹搭档那会，他们俩就像两个爆竹，一个火星出现，两个一块儿炸，还是那种噼里啪啦连环炸。

　　程邹说话不讲理，他觉得是什么就该是什么，不把你惹急了他决不肯罢休，当然更多时候把你惹急了他还是不罢休。

　　周若琳自觉自己最近这几年修身养性了很多，但之前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她和程邹能因为一盘水果究竟新不新鲜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从早上吵到晚上。

　　起初安小北和许橙橙还会劝一劝，后来一见吵架就绕着走，能躲多远就多远。

　　就连他们出任务的时候，该吵架的时候绝不嘴软，曾经吵的一个鬼魂直接跳出来说：“别吵了！！！！我在这里，赶紧抓我走吧走吧！！！”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有一次，程邹又一次把周若琳惹恼了，他说了一些话把周若琳气哭了，周若琳一边掉眼泪一边和他吵。

　　程邹顿时就懵掉了，架也不吵了，任由周若琳骂他，周若琳说什么他都不再反驳。

　　拿过纸巾笨手笨脚的开始安慰，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事情的孩子。

　　周若琳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理他。

　　于是接着好几天的时间变成了程邹单方面的追着讨好。

　　两人吵了这么多次，彼此都没有上升到打架动手的地步，一次都没有，吵完架该搭档搭档，该做任务做任务，该笑笑，该闹闹。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两个人脾气差归差，都不是什么肚量小的人。

　　周若琳会被气哭，完全是因为程邹戳到了她最隐秘的心事。

　　她十八岁的时候参加高考，她母亲想让她去师范学校，以后做个中学教师，可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医生。

　　家里不许，她自作主张报了整个华国最好的医科大学，被录取的同时也跟家里闹翻，家里断了她的经济支持，告诉她如果学医，就再也不认这个女儿。

　　那句话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气急败坏的指着她的鼻子，“你今天出了这个门，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以后就永远别回来。”

　　五年的大学课程，她三年修完，她一边上学，一边靠着兼职打工和各种奖学金养活自己。

　　毕业前夕，导师说有个推荐她去国外深造的机会，只要点头立马就能去，问她想不想去。

　　她说考虑考虑，回了一趟家，结果被母亲拿着扫把赶出了家门。

　　她在附近的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坐火车回学校，当天晚上就红着眼睛坐上了去国外的飞机。

　　毕业后从业，功成名就，可十多年间也只敢远远看一看家门的样子，不敢走近一步。

　　人人称赞她医术精湛，她的履历漂亮的如同镶了金边，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毕业，国外高等学府深造，曾经是华国顶尖医学研究院院士，各大医院研究院高薪聘请，众多患者慕名而来，称赞她年轻有为的报道比比皆是……

　　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当年义无反顾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学医，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辗转反侧，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还是乖乖和母亲妥协，毕业后做个老师，一辈子在她身边，做个乖巧贴心听话懂事的女儿，承欢膝下？

　　没有人能替她解答。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相同。

　　程邹默默听完，用纸巾擦掉了周若琳脸上的泪痕，虽然笨手笨脚，但是却真心实意。

　　程邹说：“对不起。还有，我虽然不知道应该选哪个，但是我知道，没有人的人生是尽善尽美的，我们总得学着接受所有不完美，包括遗憾悔恨和痛苦。”

　　“至少你已经做好了一件事，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

　　周若琳：“？？？”

　　你干什么突然崩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