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暮雪》湮灭流光

399、福

　　乍别冷如冰，动念热如火。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

　　又是一天过去。

　　这天你又像往常一样带着周琼枝来到茶馆喝茶，品茶，当然顺便也听听书。

　　今天，说书先生好像也换了人，说书先生好像也不再讲什么家国天下，开始讲起才子佳人来。

　　至于你那些《落雪残梅》的凄惨故事，他们才不讲。

　　为什么呢？

　　因为那都是正在发生，或者就发生在他们身边的寻常事，或者就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有什么好讲的呢？

　　“且说呢，彦小官人一见那秀娥小姐便觉神魂飘荡，那秀娥小姐呢一见彦小官人也是觉得风采飘逸，朝思暮想。然而，都是大家之人，贵门贵户，岂可轻易相聚？于是两人在船上便各自极想。

　　“恍然之间，秀娥小姐听到窗外有人吟咏：天涯犹有梦，对面岂无缘。莫道欢娱暂，还期盟誓坚。

　　“秀娥小姐听罢，心中欢喜，‘我想了他一日，无计见他一面，如今在外吟诗，岂非天付良缘？’于是趁丫鬟们熟睡，挑残灯，开舱门……”

　　当说到秀娥小姐和彦小官人终于成其好事，却不觉乐极生悲——由于舱门未关，丫头起来解手察觉，叫嚷起来，于是全船大搜，秀娥情急之下便让彦小官人躲在床下之时，周琼枝的手轻轻的拉住了你，当说到彦小官人因一双鞋被发现被扔下江，秀娥小姐且羞且愧，也抢出舱门，向江心一跳时，周琼枝脸颊通红，手都湿了。

　　看来她很紧张，很喜欢听这些不着边的故事。

　　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没见过女人，大户人家的小姐没见过男人；大户人家的公子一见小姐必定情比金坚，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见公子必然至死不渝——呵呵。

　　人世间的美满姻缘十不有一，人世间的神仙眷侣都在天外，剩下的都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若说有真爱，真爱是什么？

　　三生三世，有些人新媳妇娶过门恐怕还没到三天就玩腻了；还山盟海誓，很多女人恐怕还没等丈夫的坟干就迫不及待的拿扇子扇起坟来。

　　因为，对面还有个更俊俏风流的小白脸。

　　呵呵。

　　若是哪天你一不留神被人打死了，阮仙红会为你守寡？不会。周琼枝会？也不会。她们的父母兄弟也不会允许。……花枝般的女儿，青春正好，如一朵花未开足，岂能坐等凋零？何况，数十年如一日的凄风冷雨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所以，所谓的深情，所谓的山盟海誓，男人只是随便说说，女人是真信了，但换一个茶壶，她们却依旧安然。

　　所以，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土做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和稀泥，稀泥和的好夫妻才能幸福，才能天长地久。

　　但你却并不这么想。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当然是因为本能，然后是心生欢喜，最后是各取所需。

　　当一切都不复存在，那么所谓的盟誓便会烟消云散，各奔东西。

　　一直听到午饭时分，頍简简终于又来了，但你知道你和她之间只是露水姻缘，大家都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你邀请她到家里吃饭，没想到她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回到自家宅院，饭菜果然都已准备好，等着你开动。

　　饭菜按照你最近的规定是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只不过作为主人可以多加一个。

　　你坐在左上首，秦沐珂坐在右上首，周琼枝坐在左下，頍简简坐在右下，和秦沐珂坐在一起。

　　“你们就吃这些啊？”

　　頍简简拨了拨放在面前的菜，又看了看外面——丫头婆子还有仆役们都在客厅外吃，过时不补。这也是你定的规矩。

　　“这些都是源大人最近新定的：他规定每人每天所有的吃食不得超过五十钱，包括我在内。”

　　頍简简似乎想要笑。你知道他们家一壶茶最少也要百钱，至于一顿饭——听说樊家二老头子这次办寿诞大概花了有一千万——这得买（卖）多少包子啊！

　　你佯装绷着脸，说道：“一餐一饭来之不易。这话虽然我们都听的耳朵起茧，也不爱照做，但能惜福的时候还是惜福吧，吃饭。”

　　说着你要夹菜，頍简简却打了一下你的筷子，直接从你的面前夹了一块肉过去，放在嘴里。

　　“还不错。什么肉啊？”

　　这时你才发现，頍简简今天突然化了淡妆，更显得眉目如画，风姿动人。

　　“好像是狍子肉，便宜。”

　　你一点也不在乎这点尴尬。又给頍简简夹了一块肉，看向秦沐珂道：“以后也让小江来桌上一起吃饭，她还小，还在长身体，有些不懂事，以后麻烦沐珂姑娘好好教教她，照顾她。”

　　“好。”

　　秦沐珂冰冷不动的表情下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