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紧》云岳

1、班师回朝

　　边塞外总是一派凋零枯业景象，漫天卷地的风沙似刀刃一下一下地割在人脸上，疼得紧。
　　辽人的兵马和将军打不过大宋的小白起郭圣儿，向宋朝皇帝要了一道圣旨金牌令，要郭圣儿滚蛋！
　　郭圣儿是个姑娘，是个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又俊俏得紧的姑娘。三军阵前，森森寒甲透出冷光，头勒牙白二龙抢珠抹额，腰系金玉带，一身白衣绣蟒袍，脚踏锦绣花蟒玄靴，跨骑汗血宝马，腰挎两把长刃玄铁刀，玄锦披风上团簇九蟒吞祥云。
　　罕木儿是新来的辽人将领，一把流星锤耍得虎虎生威，他不懂规矩，见着对面那远远一看的姑娘，还以为是个俊俏少年郎，盯了好一会儿后，才发觉对方是个姑娘。
　　他见过那窝囊废宋朝的许多姑娘，都是手拿针线做鸳鸯，三餐四季依附在自己男人身边的娇柔花骨朵儿，看见对面那个姑娘，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想不到，你们大宋实在是没人了，居然叫一个女人出来对阵，小娘子，要不要本将军收了你当第十八房小妾啊！”
　　郭圣儿微微一笑，打心眼里生出了十分不动声色的杀意，她轻抚了两下自己□□宝马的鬃毛，朝自己身边的亲军笑道：“看来新来的这位将军不懂规矩啊，你们告诉他，我是谁啊？”
　　几百个纪律严明，以铁军号称的将士此时哄笑一堂，像是山上的土匪强盗。
　　“对面的！你面前的这个，是我们的小将军，是你辽人的姑奶奶！”
　　“哎！孙子！见着你姑奶奶怎么不下马跪拜啊？！”
　　“对面的辽人，你们听清楚了，你们的姑奶奶，我们的小将军，十三岁上战场冲锋陷阵，十五岁火烧连营杀你辽人三千五百六十一，十六岁坑杀你辽人两千，同年，毒死你辽人后营男女老少不计其数，十七岁斩杀你的前前任大将军，剥皮分尸挂在墙头十日，十九岁轻率亲军杀你辽人尸横遍野，你前任就死在我们小将军刀下，身经百战无一败绩！前日刚满二十岁，你就拿人头来送礼了？”
　　这边笑作一团，那边罕木儿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随意揪过一个副将，问道：“那边那个就是小白起郭圣儿？”
　　那副将忙答：“正是她，因他们大宋的皇帝要召她回去，大怒带三百精兵杀出城门，一刀砍下了伯严将军的脑袋啊！”
　　罕木儿冷笑一声，放开了他的衣领子，抓紧马缰冲了出去，“郭圣儿，受死吧！！”
　　郭圣儿只是冷眼瞧着他，“这位败军之将，你可知不打无准备之仗这几个字怎么写？”
　　罕木儿抬头一望，只见城墙上密密麻麻一排弓箭手，郭圣儿朝身边的副将李愿道：“把我昨儿赏你的那倒钩毒箭拿出来，射出去。”
　　“小将军，往哪儿射？”李愿说着，将三支毒箭从箭筒里取出来，上弦拉弓，弓满如月。
　　“马腿，还有一箭，射他的手腕，我要生擒了他，押回东京。”
　　大批人马向这边潮水般汹涌奔腾而来，杀声遍地就在离盾牌军近百米之处，黄土之下，连亘百米的淬毒地刺铺天盖地地翻倒过去，羽箭从弦上流星般飞射而出，第一箭正中马蹄，第二箭正中罕木儿高高扬起的手腕，第三箭，折断帅旗！
　　郭圣儿飞跃站在马背上，三军之前，高举起手，迎风挥动了手中绣有“郭”字样的三角滚金边令旗。
　　地刺向两边飞快撤去，携带着不少辽兵。
　　“放箭――！！！”
　　箭雨从天边朔朔唰唰乌压压地扑下来，一时间哀嚎遍野，罕木儿从马上跌下来，已经红了眼！他右手抓住左手手腕上的箭身，大喝一声，要凭蛮力将箭矢拔出来，稍一动弹，便有锥心刺骨之痛！带倒钩的箭拔不出来，只能用刀将皮肉剜开。
　　辽军已经溃不成兵，郭圣儿再次挥动令旗，“杀――！！！！”
　　只见漫天黄沙之中，小将军于万军丛中披荆斩棘，左劈右砍，长刃翻血染云巅，军士杀红双眼，大破胡掳！
　　战事过后，尸殍遍野，夕阳残红映的天地孤苦，北风紧吹，更添几分萧肃。
　　双方厮杀了整整一天，辽军不断增援，不断减少，郭圣儿站在遍地尸骨之上，从肺腑里叹出一口气。
　　辽军是她的敌人，交战多年，两边都把对方恨毒到了骨子里，可没来由的，她竟然开始敬佩这些野蛮之人，敬佩他们的出生入死，敬佩他们的无所畏惧，马背上厮杀出来的家国，值得边疆长大的小将军敬佩！
　　古往今来，能成对手的，必然是知己。
　　“班师回朝！”

　　此次回朝，是诏郭圣儿回朝，故此她只带了三百嫡系亲军赶赴东京，剩余的军士继续守着边界，由新上任的萧将军统领。
　　过惯了风餐露宿的军旅生活，猛一兵临东京城下，竟有些恍若隔世。
　　小将军郭圣儿，姓郭名圣儿字长通，人送外号小白起，生在东京，长在边塞，父亲早逝战死沙场，几世英烈将门，母亲是当今陛下嫡亲胞妹华阳长公主，弟弟郭平字长孚，年方十六岁，是这东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混世魔王。
　　进了东京城，郭圣儿直奔皇宫，其他人马去禁军校场休整。
　　金殿之上，百官林立，郭圣儿一路走到最前头，规规矩矩行了个跪拜礼。“臣参见陛下。”
　　赵佶将她深深打量了一番，比前年元宵节回来那次又长高了，也又瘦了。他端着和颜悦色的笑意，道：“快快起来，这两年没见，又变样了啊。”
　　郭圣儿站起来，笑道：“舅舅。”
　　“哎。”他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闷咳一声后，沉声道：“你此行辛苦，以后，就不必再去边关受那战乱之苦了。”
　　郭圣儿愣愣的，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舅舅是说……”
　　赵佶目光游移在童贯身上，童贯见此，立刻站了出来，道：“小将军，陛下的意思是，您以后就不必带兵了，边关之战事自有臣等解忧。”
　　多年前卢俊义兄长被打入死牢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血与火之间融成了滔天恨意，孩童时候的女娃娃身穿皇后舅母才赏的锦袍，跪在皇帝舅舅脚边嚎啕大哭，一句句俊义兄长是冤枉的，圣儿求舅舅了，救救他吧！
　　一切都是黑白色，唯有眼中的血色是红的，猩红猩红的，“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是孩童时的郭圣儿，拦在宫门口，被世袭威武大将军抱着，对少了些许胡须的童贯怒喊出来的。
　　事隔经年，杀意从未减退，虽然俊义兄长终被赦免，可爹爹的战死与童贯脱不了关系！
　　“童枢密的意思是？”
　　“小将军，您这些年在边关，一手握八十万边军兵权，长年累战，我朝百姓为战事所累，早已苦不堪言，虽然目前国泰民安，可时日一久，难免生变。”
　　郭圣儿促狭起凤眸，“难免生变是什么意思？”
　　“小将军懂的，自古功高震主者，一如董卓王莽之流，实为朝廷祸患，您饱读兵书，岂不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交了兵权，择一良婿嫁之，天下安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郭圣儿念诗似的悠悠念了一遍，冷笑一声，突然一脚飞踹出去，直中童贯心窝，童贯没防备，被一脚踹倒在地上，朝堂上顿时乱成一锅粥，一堆大臣全扑了上来拉架。
　　“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老子苦熬边关七年，为我大宋朝立下汗马功劳，你个鸟人懂个屁啊！睡你娘的床榻！老子睡的是大炕，是凄风苦雨，是千里无人烟的荒地黄土！”
　　郭圣儿猛一使劲，甩开了上来拉着她的那些人，扑上去对准童贯鼻梁又是一记恶狠狠的勾拳，直打的他昏天黑地，扑通一声再次倒在地上，郭圣儿不过瘾，踹的他满地打滚，边踹边骂道：“狗东西，直娘贼！你也敢来挑拨我们赵家的关系，上面坐着的那个是老子血亲的亲舅舅，是老子这么多年一心报效的皇帝陛下，朝廷祸患？我看你就是那个朝廷祸患！”
　　她两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抓着他就要拿他的头去磕地砖，被一干人等竭力护住，一时间乱哄哄呼天抢地喊祖宗的嘈杂都有，蔡京见实在闹得不成样子了，上来便呵斥道：“小将军也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岂能在这里撒野……”
　　“啪！”
　　他话音未落，便挨了郭圣儿一个大嘴巴子，郭圣儿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抬脚要去踹他，却被人从后头死死架住，她回头看时，才发现是陛下！
　　赵佶从后面架住她的胳膊，道：“你闹够了没有！哪儿还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高俅站在蔡京身边，朝赵佶道：“陛下，郭圣儿实在胆大妄为，陛下必须处罚！”
　　“高俅，你……”
　　赵佶话未说完，便被郭圣儿挣开了，脱离了禁锢的郭圣儿径直把童贯、蔡京、高俅三人全撂在了地上，一通踢踹打骂。“高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说你爷爷的是非！泼皮破落户的出身，满身肮脏臭气，什么太尉，我呸！就是个粪坑里的蛆虫！”
　　“反了反了！陛下救命啊！”
　　十几个人安奈不住一个郭圣儿，她一脚踩在童贯的脸上，骂道：“反你娘的嘴儿，狗东西，当年俊义兄长的账你爷爷还没跟你算呢，我爹的事儿你也别想跑，现如今我回来了，咱们有的是时间好生消磨，你给我等着的，老子揍不死你砍得死你，砍不死你毒也得把你毒死！”
　　“好了！别闹了！”赵佶瞅了个空，将她禁锢住，把她拉了离地上滚做一团的三个人远了些。
　　郭圣儿也不打了，只是骂道：“这才叫一报还一报呢，你们几个龌龊东西的报应来了，往后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大不了爷爷每天提把刀在你们家门口转悠就是，但凡叫我见着了，千万刀剁成肉酱，也给那些叫你们陷害的忠良尝尝，什么叫报仇雪恨呢！”
　　“哈哈！皇帝舅舅可别拦我，我性子粗野，又是个朝廷祸患，也不配掌兵打仗的，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全都是我自作自受，我自作多情！什么忠君报国，全他奶奶的是屁话，到头来倒叫舅舅您疑心了，我一个女人，还能做了皇帝，做了武则天不成？！”
　　赵佶生来是个脾气好的，从来对这个外甥女也是极尽疼爱纵容，听她说这话，心里五味杂陈，又想到自己那个短命的妹夫和那苦命的妹妹，再大的帝王威严也发不出来了，只能劝着她消气。
　　郭圣儿挣脱了他，推开一干大臣便朝殿外走去。
　　赵佶缓了口气，扬声问道：“你到哪里去？！”
　　她脚步也不停，头也不回，直接道：“舅舅既然不信我，那我就去找条河死去！一了百了！”
　　赵佶听了，差点没气晕过去，“都是死人啊！还不快去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