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紧》云岳

3、路见不平一声吼

　　三街六市的东京城晚间总氲氤在薄薄水汽之下，整条街的灯照的恍若白昼，酒肉香气传出来，脂粉招摇。
　　郭圣儿走过正在热闹的勾栏院，径直上了醉香楼二楼，临窗看下去，只见一片繁华，她有些贪恋这浮于表面的安乐，实在舍不得收回眼。
　　只是怔怔看了一会儿，郭圣儿只觉得耳边嘈杂越发大声，她转过眼，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簪花男子坐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身旁两个奴才帮腔作势，他硬拉着店家的女儿不松手，满嘴的污言秽语。
　　那店主女儿方才郭圣儿才在楼下见过她，正是她招呼的她，只是见郭圣儿一脸漠然，手里又拎着刀，便不敢再搭话了。
　　她站起身，拽过隔桌一个干看着的男子，问道：“那调戏良家女子的狗东西是谁？”
　　被她拽起来的男子见她凶狠，忙道：“姑娘想必是刚来东京城，不认识他，他是高俅高太尉家的衙内，因最爱旁人家的妇女，凡是叫他看上的都难逃过，故而大家都叫他花花太岁。”
　　郭圣儿见他面上憋的发红，便松了抓住他脖领的手，冷笑道：“什么花花太岁，不过就是个小畜生罢了，淫人妻女，猪狗不如。”
　　那人忙摆手，小声道：“姑娘，可不能这么说啊，我看你长相又好，叫他看上了，可就不好了，正好这会儿他在那里胡闹，你还是快走吧，换一家酒楼吃。”
　　郭圣儿见他如此说，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笑道：“多劳这位大哥费心了，只是我这个人最爱打抱不平。”
　　她说完，径直向那高衙内走去，那男子拦她不得，只能叹气。
　　店家女儿正挣扎着，几个伙计也在旁边卑躬屈膝的劝，高衙内骂道：“谁再敢来坏我的好事，我就让人把谁关进大牢里去！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话音刚落，背后就挨了一板脚，整个人往前一撞，正好前胸硌在桌沿上，把桌子都撞了出去，这会子前胸后背连在一块儿的剧疼，“谁啊！谁踢我？！”
　　那个被他拉扯的店家女儿找了空脱身，一溜烟儿跑下了楼，不见了踪影。
　　跟着高衙内的那两个恶奴忙把他扶起来，叫道：“哪来的女人，不要命了！”
　　高衙内站起来，只见面前一个女扮男装的，手里一把大刀，腰里别一把短刀，长相却俊俏得紧。
　　他还未张口，郭圣儿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把那两个恶奴连带着高衙内全从楼梯上扔了下去，一时间尖声呼喊声、哀嚎声、喝彩声皆是不断，郭圣儿也跟着下了楼，将那两个恶奴的身子卡进了楼梯栏杆里，一脚踩在高衙内胸口上，压得他吐出一口血来，她骂道：“你这等杂碎，死在老子的刀下真是污了这把刀，我便用这把短刀结果了你，割下你的人头给你老子送过去，算是提前给他备的节礼。”
　　郭圣儿一把抽出短刀来，弯腰便对准他脖子去，高衙内嘴里只是叫骂着，见她此时真的要来割自己的头，顿时吓尿了裤子，求起饶来。
　　短刀才到他皮上，郭圣儿便被人从后面央求着拉开了，她转身一瞧，只见这人很是面善。
　　郭圣儿厉声问道：“你是谁？做什么来坏我的事？”
　　那人拱手道：“小人乃是禁军张教头，林冲林教头是我的女婿，今日领薪俸时与小将军见过。”
　　“既然是林教头的岳父，自然也是好汉了，平白无故拉我做什么？”
　　张教头忙道：“小将军可知这人是谁？”
　　“当然知道，不就是高俅那乌龟王八蛋的儿子吗？”
　　张教头将她拉到一边，劝道：“小将军，你有所不知，这高俅高太尉深得君心，小人才听说小将军被削了兵权，这会子要是打死了他的儿子，那高俅要是在圣上面前进谗言，小将军可怎么自处啊？！”
　　郭圣儿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生来顶天立地，一身的好本领，一腔赤胆忠心，又怎会无地自处，若路见不平不敢出手相助，见人受欺负却做缩头乌龟，只想着自己一人的前程，那算什么好汉？！”
　　两人正说着，只听后面有人高喊高衙内跑了，郭圣儿忙转身去看，只见几个人把高衙内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郭圣儿迈步就要去追，却被张教头拽住，张教头道：“世人都知道小将军是好汉，可常言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小将军身陷囹圄，辽兵再大举进犯，那这些年小将军收复的城池土地可就又归于敌手了啊！还望小将军以大局为重啊！”
　　眼看着那一伙泼贼跑远，郭圣儿只能作罢，心中生着闷气，张教头告了辞，她也要转身上楼，却瞧见史进正往里走，见着了她，立刻咧开了个笑容。
　　“郭小将军！”
　　郭圣儿抿唇笑着，转身上了楼，他一路赶上来，跟在她身后，笑道：“我才过来，看见高衙内和他那群爪牙屁滚尿流的跑去了，一问才知道有个女扮男装的把他狠揍了一顿，我一猜就是小将军。”
　　“别叫我小将军了，”郭圣儿在窗边坐下，将朴刀倚在桌边，道：“叫我长通吧，我姓郭名圣儿，字长通。”
　　史进在她对面坐下，想了半晌，道：“我这也没个字的，不过因为我身上绣了九条龙，人家都唤我九纹龙。”
　　“九条龙？”
　　“是啊，来来来，俺给你看看。”
　　史进说着便站起来开始脱衣服，几下就扯开了上衣，光着膀子给她看，“嘿嘿，你看这，这儿，看俺这一身的好花绣。”
　　郭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光膀子，始终没数清楚到底几条龙，也许大概应该是九条龙吧……她倒是想起自己右肩膊连着后背刺的那两条龙来，跟他的一比，还真被比下去了。
　　“真是好花绣，可惜我是个女儿身，要不然也刺九条龙。”
　　史进笑嘻嘻地将衣服拢好，坐回了凳子上，笑道：“听长通你这话，也刺了龙？”
　　“只刺了两条，你可别指望着我大庭广众下脱衣服给你看。”
　　史进听了，哈哈大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郭圣儿想了一通，道：“既然你叫九纹龙，那我便叫你小九。”
　　“不好不好，女里女气的，活像个姑娘。”
　　郭圣儿道：“这嘴长在我脸上，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偏要叫你小九，九儿？你若是不应，我就揪你的耳朵。”
　　史进被她这一番强词夺理，心想着真是个伶牙俐齿的，虽然在军营里待久了行为处事像个男子，可里子还是个不饶人的小姑娘。如此一想，又想到师傅之前说的，说给他当媳妇儿的那事，不禁红了脸。
　　史进道：“俺师傅以前说过，要把你说来给俺当媳妇儿……”
　　“闭嘴。”郭圣儿喝断了他，心里直泛着嘀咕。之前王进兄长确实来过一封信，说是收了个徒弟，少年热血正滚烫，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模样脾气又与她很是相配，等到战事笃定，定要把她说给他。
　　他这么一说，到叫她想起来了，不禁又把他打量了一遍。她离了座位，坐在他夹角位置，正对着窗户，从腰间取出了一张叠好的纸，展开后有小半个桌子大，悄声将计划全与他说了。
　　史进的脑子从娶媳妇儿转到报仇上来，听懂了后，将图纸又叠了起来，问道：“那你往哪儿去？”
　　“咱们一起去接王进兄长的老母亲，代兄长赡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