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之山雨之时》红缨九曲

1、冷月篇第一章

　　何处波光潋滟一叶舟，春风摇曳湖边柳，醉一刻逍遥，无忧无愁。
　　峦山环抱百花颜，一亭一榭十里廊，绿一点山明水长，红一点艳了桃花，为谁牵挂为谁发，原是他，明月天涯。
　　忽来急雨绵绵，乱如麻，细如纱，吹拂一缕愁断肠。
　　雨中的湖光山雨如梦似幻，迷离幻梦中的人，任由风雨袭身，不动不摇，静默的立在桃花树下，面前是一把刀，微雨淬刃，柔风洗尘，涤去一弯血与腥，复归清明。
　　长廊彼端，忽来轻铃笑语，一步一舞，一执伞一回眸，踏过泥泞，拂着落花，一路缓行而近。
　　“小澜，你的脚步可比那水中的老乌龟了，真是愈走愈慢喽。”纸伞轻斜，露出一张稍显稚嫩却不乏清丽绝美的脸庞，一袭桃红水纱裙如风中花，林中影，尤梦似幻。
　　“小妹，你真是愈来愈没礼数了，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叫大哥，再乱叫，大哥我以后不带你出来玩了！”
　　微雨中，缓步行来一人，执一把黑月伞，着一缕白鹤祥云银绣蓝衫，身披金粼雪锦长袍，俨然一副正气道骨模样。
　　少女朝男子吐了吐舌头回道“哼！谁要你带了！我认得湖光山雨的路！下次我自己来！”
　　“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朋友之间不分彼此，冷大哥是你的朋友，你是我的大哥，他的东西是你的，你的东西是我的，他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
　　“你还真敢讲，你若是闲来无事，可不可以学习一些实际有用的东西？”男子依旧不急不缓，尾随在少女身后，柔和的面庞充满宠溺与无奈。
　　“比如呢？”少女头也不回的问道，自顾自的趴在围栏上，好奇的朝湖面望去。
　　“比如琴棋书画，歌喉女红，你看你喜欢哪样，大哥一定替你找来天下最好的师父倾囊相授。”
　　“呸！要我学这些无用无聊的东西，还不如让我去喝湖水喝个饱！”说着，少女继续朝湖面上东张西望，似在找寻什么。
　　“小妹在找什么？”见状，男子几步上前问道。
　　“小澜，你有看到我上次养在这湖里的鱼吗？就是三条尾巴上有黑色月牙斑点的大鱼。”
　　“这嘛...”男子犹疑片刻才道“如果你是想找鱼骨头，大哥或许能帮你找到，至于活鱼嘛，怕是没了。”
　　“什么！”闻言，少女一把将纸伞扔进湖中，狠狠揪住男子的衣襟叫道“太过分了！那可是我收集好久的珍贵藏品！怎么能轻易吃掉！可恶！太可恶了！绝对不能原谅啦！”
　　“小妹！冷静！千万冷静啊！鱼又不是我吃掉的，何况我早就跟你提过，不要将他们养在月湖中，是你不听劝告，此时此刻怎可迁怒无辜啊！”说罢，男子立刻将黑月伞伸到少女身前，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张绣有白色兰花的橘色手巾，替少女擦拭脸庞上的雨水湿气。
　　“我不管啦！赔我啦！赔我啦！”少女依旧怒不可遏的捶打着男子的胸口叫道。
　　“好了，别生气了，大哥明天便替你去找七彩纹锦鲤，多少只都随你！”
　　“真正有七彩的鲤鱼？要大条的！”闻言，少女顿时缓和怒气，好奇的问道。
　　“当然，你那几屋子的宝贝不都是大哥替你寻来的，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语毕，男子替她拂了拂被风凌乱的发丝继续道“好了，咱们去看看你的冷大哥在干什么好不好？顺便问他鱼好不好吃！”
　　“指燕澜！去死啦！”闻言，少女一拳捶到男子脸上，随后怒气冲冲的朝前跑去。
　　“啊！小妹！下手真狠！我真无辜啊！可恶的冷悦秋！吃鱼都不带我！挨打的却是我一人！老天要是长眼，便降下一道天雷劈一劈那个死没良心的家伙吧！”男子捂着脸颊哀嚎一通后，立刻快步朝少女追去。
　　“小妹，伞呐！别淋雨啊！会染风寒的！”
　　一阵清风疏雨，桃花树动，散乱满枝的花蕊残瓣随风而浮，却又在风止那刻，随风而沉，萎然坠地，不再起舞纷飞，艳艳芳华。
　　树下沉默孤寂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眼前冰冷如霜的刀刃，叹息一口气。
　　“唉，清净不再，刀啊刀，你可知我心中绵绵不绝的愁啊...”
　　“冷大哥！”只闻一声叫喊，伴随着风一般的凌厉走势，眼前赫然出现一抹桃红凄艳。
　　男子没有抬头，只是稍稍垂首，不作理会。
　　“冷大哥！我的鱼呢？”少女问道。
　　“不知道，不懂。”男子淡然回道。
　　“大哥说被你吃了！”少女继续质问道。
　　“无凭无据，别听他胡说，我又不爱吃鱼，怎么会去偷你那刺多肉少的丑鱼。”
　　“冷悦秋！”闻言，少女以雷厉风行之势一拳打在男子脸上。
　　桃花树下，两人背坐在石桌旁，眼前是一名怒气冲冲的少女，正横眉冷目的瞪着两人。
　　“指燕澜，你是不是偷偷教她拳法了，好伺机报复我？这劲道速度，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快！”男子瞥了眼身旁之人低声嘀咕道。
　　“胡说什么？你还真好意思！明明是你偷吃她的宝贝，害我被波及，你看不到我脸上的青肿了吗？为什么无辜如我，每次都要遭受此等委屈啊！”蓝衫男子闻言，瞪了他一眼，颇有怨念的小声回道。
　　“什么宝贝！你又不早讲！鬼知道那种丑鱼还有人拿来当宠物养！一点味道都没有！还没小虾米好吃！”
　　“丑还抓来吃？你是心里变态吗？”
　　“切！谁叫他们好死不死的来咬我的饵，我便顺手钓上来吃喽！”
　　“你还说！拜托你闭嘴吧！别再连累我了！”
　　少女见状，气的跺了跺脚，指着两人大叫“你们一点悔意都没有！太过分了！简直不将我放在眼里！”
　　“小妹！大哥是无辜的，事实证明，鱼是他吃的，与我无关呐！”说着，指燕澜望了望冷悦秋说道。
　　“好朋友自然同甘共苦啦，鱼是我们一起吃的，活鱼是没有，骨头倒是有三条，你要嘛？可以拿回去当标本呦。”
　　“冷悦秋！你！”
　　“啊！不管啦！赔我啦！鱼！我的鱼！”闻言，少女一把抽起插在桃花树下的火焰赤刀，胡乱的横砍竖挥。
　　“刀剑无眼，小心啊！别乱来呀！小妹！冷静！快停下！”见状，指燕澜吓的一把站起身来，指着少女叫道。
　　“我的刀！别乱来！千万别冲动！好千儿，快住手！有话好说啊！”见此情形，冷悦秋亦扬声劝道。
　　“哼！一个两个出门不带我玩就算了，连我养的宠物都不愿好好看护，竟然还当食物吃掉！太过分了！”说罢，少女扬起刀作势便要往湖里扔。
　　“好小妹，扔吧，让这把无情无义的刀去陪伴长眠湖底的孤独鱼骨吧！”
　　“你！”闻言，冷悦秋狠狠瞪了一眼指燕澜。
　　“哼！”见状，少女一把将刀朝两人抛去，随即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冷悦秋顺势脚步轻挪，旋身扬手一把接过袭来的火焰赤刀，随即负手而立。
　　“头疼，女人的眼泪是恶魔的巨齿，这个你比较擅长，快去，该你了。”冷悦秋看了一眼同样无奈郁结的指燕澜沉声说道。
　　“交友不慎啊！”
　　“这句话该是我讲的吧！”
　　“唉！唉！唉！”几声叹息过罢，指燕澜走到小玉千身旁，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哼！走开啦！不要理你啦！”小玉千一把拂开指燕澜的手，遂又继续趴在膝盖上哭泣。
　　“乖千儿，别生气了，大哥送你一样宝贝可好？”见状，指燕澜继续柔声哄道，冷悦秋则在一旁摇头鄙夷。
　　“哼！”
　　“别哼了，那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宝贝，你若是不要，我便送给旁人去了！”
　　“你敢！”闻言，小玉千立刻仰起头狠狠瞪着指燕澜，遂又道“什么宝贝？”
　　“夜光水母，通体透明近乎于无，置于水中，黑暗中会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怎样，喜欢吗？”
　　“在哪里？快给我看看！要是敢骗我！你就完了！”小玉千一把抓住指燕澜的肩膀激动了叫他。
　　“别急啦，这便是我今日带你来湖光山雨的原因，此宝贝取之不易，且路途遥远，不知费时多久，你一人在家大哥不放心，所以你可愿在这里暂住几日，待大哥替你寻回宝贝，再与我一道回家？”
　　“可以！”小玉千闻言，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了。
　　“啊！什么？”闻言，冷悦秋一脸震惊的看着两人，只觉胸口突然堵的慌。
　　“嗯，小妹真乖，要好好听冷大哥的话，知道吗？”
　　“好说！”搪塞说罢，小玉千便喜笑颜开的跑到桃花树下，开始趣味的拾捡地上的落花。
　　“天呐！你确定是让她听我的话，而非是我听她的话？而且！”冷悦秋瞥了一眼树下活泼好动的小玉千低声说道“我什么时候同意代你暂顾你家小妹了？”
　　“有啊，你休想赖账！”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听说名剑台一夕覆灭，整个名剑台数百条人命，一日全亡，杀人者甚至纵火烧了整个名剑台，大小楼院无一遗漏，一日之间，威名江湖的绝世铸剑山庄，自此不复存在，连同名字亦化作灰烬，烟消云散了。”指燕澜说罢，朝冷悦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为什么世人总爱将杀人者与纵火者等同？”
　　“所以，你是何者？”
　　“你认为呢？”
　　“这嘛，你自然是那杀人者了。”
　　“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想当那个杀人者，可惜了...”
　　“既然未杀人，又何必纵火？”
　　“我是一个讲信诺的人，所以最厌恶背弃承诺的人，虽然在我想杀他们之前，他们便突然皆相倒地气绝，但什么都不做，岂非有失我的行事风格。”
　　“所以...你明白了吗？”指燕澜瞥了一眼依旧欢快的小玉千朝冷悦秋悠然问道。
　　“哼！”闻言，冷悦秋冷冷的扫了指燕澜一眼，遂又道“所以你早就打听好了是吗？”
　　“当然，否则万一你赖账怎么办，我好有话反驳嘛！”
　　“我若是真心赖账，又怎会拿出我珍藏多年的寒月石，可恶！白白浪费了我的宝贝！刀鞘亦未铸成！若是还有活口！我必要砍上七八十刀泄愤！太可恶了！我堂堂一个绝世杀手！什么时候做过这样亏本的买卖了！”说着，冷悦秋一脸愤恨的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怒气未消。
　　“别卖惨了！这招没用！我是真正有事需远行，所以需你代我照看小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最重要的人自然是要交给最信赖的朋友保护，有你在，我才可毫无顾忌而行。”
　　“话中有话，你并非是为替她寻宝而外出，你既然敢骗她！”闻言，冷悦秋赫然叫道。
　　“拜托小声一点啦！”见状，指燕澜看了看小玉千立刻伸手噤声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去欺骗自己的小妹？顺带连累我...”
　　“数年前的战约，怎可带她随同！”
　　“胜负何定？”
　　“性命之争，不死不休，生死无尤。”指燕澜稍稍犹疑后淡然答道。
　　“对手是谁？地点何处？”
　　“干什么？”
　　“不干什么，不能问，不可说吗？”
　　“不急，待我回来再与你详说。”
　　“不想说算了，不过我先讲好，若是你三日不归，我便将你最宝贵的小妹扔出湖光山雨，死生不顾。”
　　“放心啦，我不会输的！而且，我相信你也不会当真那样做的！”闻言，指燕澜轻轻拍了拍冷悦秋的肩头笑道。
　　冷悦秋冷哼一声，一把拂开指燕澜的手，一脸不悦。
　　“对了，这次又是我赢了，可还敢再与我赌一次？”
　　“你真不会看人脸色，讨人嫌。”冷悦秋闻言不予理会，径自走到岸边，伸手接过一片桃花，遂又反手送入湖中。
　　“最后一次，规矩同样，输的人需为赢的人完成一件事，赢的人则可提出一个要求。”
　　“为何是最后一次？”冷悦秋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嬉皮笑脸的指燕澜问道。
　　“因为这是我们兄妹二人待在中原的最后一年了，明年，我们便要远离中原，回归遥远的北漠荒原。”说罢，指燕澜从袖中掏出一只黑色陶埙，轻轻抚摸着其上刻绘的竹兰戏蝶，谈笑风生的面容竟浮现些许惆怅。
　　“为什么？又为何是现在？”
　　“因为我答应过我父母，在小妹十八岁之前，带她回家，为她举行一场属于她自己的盛大成人礼，然后听从父母安排，与自小指腹为婚的叶家小姐成婚，从此再不离开家人半步。”
　　“嘁，真是俗套又无趣的故事，你是在说你自己吗？”闻言，冷悦秋有些不可思议的嗤笑一声，认识指燕澜这么久了，他从未觉得这样的戏文故事会与指燕澜搭上边，而久年相交，他亦从未想过，离别会来的如此突然。
　　“因为这是爹娘允许我们少时离开家人离开故乡的唯一条件，宽容与理解是相互的，作为亲人朋友，谁也没有理由去肆意剥削践踏诊视你之人的真心，我在故国他乡自由翱翔，圆满心愿的同时，他们亦在原地苦苦期盼日夜煎熬，如今，该是我回头成全他们的时候了...”娓娓说罢，手中紧握陶埙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或许他自己亦不曾察觉。
　　“那...此时回头，你可圆满？可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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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此文人物较多，关系比较复杂，为了观看轻松，所以先将几对cp单独分出来算是人物前言，人物篇结束后会再正式进入全文正剧，谢谢观看，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