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夜雪书帷

23、意乱

　　阮鸣几乎是从房间里落荒而逃。

　　他没有回复信息，也没有真的输入密码，只是下楼出了小区，在周围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路过附近刚开业的理发店时，门口的员工热情地招呼他去理发。阮鸣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已经很久没剪了，乱到不忍直视。

　　被拉着剪过头发，阮鸣又突发奇想，逛了超市。等他把满满三袋食物塞进冰箱里后，才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真是。”阮鸣抓了一把刚做好的头发，又抓乱了。

　　阮鸣其实很会做饭，毕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厨房里打下手了。母亲去世前跟着母亲，母亲去世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阮鸣忽然想起，那位他血缘关系上的父亲自从上次忽然给他打电话、声称要打断他的腿之后，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联系他了。

　　这并不像是这个男人的作风。

　　他抓住自己什么把柄，应该会马上来威胁自己才是。阮鸣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堵在自己俱乐部门口，声称你不给我钱我就告诉全世界你就是个同性恋的模样了。
　　正因如此，阮鸣才干脆在直播里把所有事和盘托出。

　　不就是鱼死网破。他想。
　　真以为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吗？

　　但是自从开始打职业以来，阮鸣就没有再靠近过厨房。以至于他随手做完三菜一汤、坐在餐桌前为自己的厨艺所赞叹时，忍不住拍下照片，发了一条微博：谁想吃？

　　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阮鸣上一条微博还停留在前年，那是他还在岁光时发的最后一条微博，内容是他们所有人和冠军奖杯的合照。

　　评论区里着了魔似的，短短几分钟就刷了上百条。
　　有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卸甲归田了是吗；有人发问号，说他是不是真的精神不正常了；还有人发你人没事就好，比赛打成什么样都无所谓，这条自然是被其他人骂了；最多的评论还是与他先前的直播有关，阮鸣眼尖，看见甚至有人叫他离谢一斐远点，说恶心。

　　比起半个月前，阮鸣现在的心态已经趋于平稳。
　　对于这种言论，他只能很无奈地认为：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又不是我非要去找他。

　　但令他有点伤心的是，几乎没有人真的关心他做了什么菜。

　　于是他自顾自地又发了一条评论：我自己做的。

　　等阮鸣吃完饭，再去看评论区时，发现已经有几条热评被顶了上来。

　　有一条向他求同款餐盘，说很好看。大概是粉丝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之一。
　　但阮鸣点开楼中楼，却忽然看见一条评论——“这个盘子看着好眼熟啊？但是我搜了下图，竟然没搜到同款？？可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啊！”

　　阮鸣：“……”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会吧……谢一斐家的这个盘子不会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定制款吧……

　　可现在删掉微博，只会显得他小题大作。

　　阮鸣顿时头疼起来。他只想发条微博表示“我还活着”，哪里想的到这么多事。
　　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再往下一翻，居然又翻到了大哥的评论。

　　大哥：你还会做饭？

　　阮鸣：“？”

　　他点进去，刚准备回复对方。谁料点开里面的评论，大哥不知是不是脑子缺了根筋，居然还发了一条：哈哈，谢一斐说他想吃。

　　阮鸣：“………………”
　　他立刻关上了界面，勉强按捺住自己杀人的心，劝说自己不知者无罪，并且决定再也不看这条微博一眼。

　　但阮鸣到底还是闲不住。尽管他是真心实意地不想再继续打比赛了，他依然自认为是个敬业的人。比如现在，他马上就想起这个月已经过半了，几十个小时的月直播时长还停留在零。
　　上个月的直播就差了两个小时没有完成，对此，阮鸣已经有些愧疚了。

　　他只能再度将目光投向卧室。

　　十分钟后，阮鸣还是打开了谢一斐的电脑。他假装不知道登录密码是自己的生日，这样他就不会总想起从前的事。谢一斐或许是真的不在意，不在意到了分手之后都懒得把密码再改掉的程度。但他反而觉得这样很好，至少……说明自己没有被对方讨厌。

　　谢一斐的桌面很干净，只有寥寥无几的文件夹，其余则都是游戏。

　　阮鸣先是看了看对方的Steam，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买过的游戏有一大半竟然都是自己爱玩的，可他明明记得以前谢一斐不爱玩这些游戏。
　　……看得他都有些手痒了。

　　但阮鸣意志坚定，牢记今天是要补直播时长的，关了Steam，准备去下A平台的直播助手。

　　谢一斐的电脑里只有B平台的直播助手，毕竟两人的队伍签着不同的平台。但很快，阮鸣就发现了一件事：这台电脑里也下载了A平台。
　　在他的印象中，谢一斐没有爱看直播的习惯。比起看别人，他更喜欢自己玩。

　　阮鸣的手不受控制地点开了A直播。

　　他的心跳有点快，像是自己正在做某种见不得人的坏事。

　　软件一打开就显示已经自动登录。谢一斐在A平台没有官方账号，但阮鸣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这个账号。
　　头像是默认图片，昵称和他的游戏昵称一样。
　　“silver star”。

　　阮鸣认识这个账号。

　　——这是他粉丝排行榜上第一、却从未和他互动过的那个账号。

　　阮鸣难以置信。
　　他觉得自己看错了。

　　阮鸣对这个账号的印象非常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对方从不和自己互动。

　　这个账号第一次出现是在他刚转会的那段时间。当时它在直播间里一掷千金，还引发了一场骂战。
　　原因是对方顶着谢一斐平时使用的游戏账号的ID，却只关注了月色的所有队员。
　　还偏偏挑在如此敏感的时间出现，分明就是月色的粉丝开小号，作势挑衅岁光的粉丝。

　　自从阮鸣转会之后，他再也没有在粉丝应援牌上看见silver star这个词语。谁都知道这是谢一斐给他取的名字。谁都不敢再用了。
　　只有谢一斐本人还在大大方方地继续用着这个ID，将它高高挂在天梯榜首。

　　阮鸣的手有点抖。
　　他颤抖着，又点开了历史观看记录。

　　上面只记录了本地的观看历史。时间停留在好几个月之前，看的却是他队里那位自由人选手的直播。

　　阮鸣不解，谢一斐为什么要看这个人的直播？他们明明不认识。
　　再往前，是月色指挥的直播。
　　再往前是队内的两位突击手，再往前……

　　才是他。

　　阮鸣坐在座位上，盯着屏幕，五味陈杂。
　　他有一种冲动，想现在就发信息问问谢一斐，问他A平台的silver star为什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接着电脑跳出提示，A平台的直播助手已经下载完毕了。

　　阮鸣有些恍神。他心不在焉地安装了直播助手，登录了自己的账号，然后开了直播。
　　他自己这边还没加载完毕，直播间里就已经有人发弹幕了：直播了？直播了！为什么不开摄像头！

　　阮鸣：“……”
　　他总是怀疑这些人在直播平台里安了家，每次开播，跑得比自己还快。

　　戴上耳机，阮鸣解释说：“不开摄像头。”
　　除非他不想活了。谢一斐的照片和他买的画就挂在正后方的墙上。

　　说着，VE的更新也下载好了。阮鸣登上游戏，然后游戏登录界面跳出来了谢一斐的账号和角色形象。
　　啪。
　　阮鸣的手比脑子还快，直截了断地掐了直播。

　　“？？？？”
　　直播间里顿时一片问号。

　　阮鸣靠在座位上。有半分钟的时间，他都一动不动，接着心有余悸地把脸埋进了手心里。
　　直播有延迟，应该没人看见方才的一幕。

　　胸口无声地起伏着。他一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面又犯了老毛病，毫无理由地开始怪罪：谢一斐怎么回事，为什么走之前不把直播平台的号退了，为什么要让我看见那些历史记录，为什么分手那么久了还要用着别人的生日当密码……明明我都那么努力地，想要忘了。

　　害的他这么心烦意乱。

---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新封面
and最近要准备答辩，写得比较慢orz
——
感谢在2021-12-12 21:42:07~2021-12-13 16:4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用的队友增加了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