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姜撞奶糖》一口老白茶

13、第十三章

　　姜楚漪一副做贼的样子从唐嘉南家里走出来，蹑手蹑脚的关上门。
　　因为自己的身份敏感，身上还穿着昨天参加宴会时穿的衣服，所以姜楚漪在等电梯时全程低着头，所幸她醒得早，电梯里空无一人，也就为她减少了见到陌生人的尴尬。
　　可姜楚漪是在长得太过耀眼，加上穿的衣服颜色鲜亮，让一大早来上班的邬常一眼就捕捉到了。
　　邬常还在便利店里摆放物品，一抬眼就看到了姜楚漪从公寓楼里走出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物品，推开门向着姜楚漪跑去。
　　姜楚漪正在拦的士，挥舞着的手臂就被一只手拽住，姜楚漪疑惑地转过头，就看见穿着便利店工作服气喘吁吁的邬常。
　　“阿常，你怎么这个点在这里，不应该在学校刚起床吗？而且身上穿的这是什么衣服……嘉和便利店，天天好心情？”姜楚漪缓缓读出邬常衣服上的字，眼里的困惑更重了。
　　邬常缓了缓呼吸，开口：“我在这边的公寓楼下打工，今天学校没课，我正好过来帮忙。可姐姐你怎么在这边？”
　　姜楚漪听见邬常的问题，心里涌上一丝尴尬，他总不可能对着自己弟弟说：自己在男人家过了一夜吧？况且这个男人他也认识。
　　邬常看着姜楚漪有些闪躲的眼神，再联想刚才姜楚漪走出来的那栋公寓楼，内心了然，不再追问下去，拉着姜楚漪向着便利店走去。
　　姜楚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撑在面前的座子上，托着头看着邬常在商品架里来回穿梭。不一会，邬常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姜楚漪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抽了抽嘴角。“这些都是小姑娘来这里经常买的吃的，姐姐你把这些都拿回家吃吧，这些就算我请你吃的。”邬常看着姜楚漪肩膀突出来的肩胛骨，心疼的说，“姐姐这段时间好像又瘦了，得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等过两天我没课就去你家煲点汤给你喝。”
　　姜楚漪看着邬常心疼的眼神，伸出手捏了捏对面邬常的脸蛋，笑着说：“诶呦，弟弟长大了，都知道照顾姐姐了，那我就只要这几样就好了。”姜楚漪从一大堆零食面包里，挑选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然后将剩下的又推到邬常那边去，接着说，“姐姐这两天接了一部新戏，等姐姐赚到钱了，就请你吃好吃的，多给你一点零花钱好不好？还说姐姐瘦了，你不也一样瘦了？脸蛋上的肉都变少了，捏着的手感都不好了。”
　　邬常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开口：“之前我脸上是因为婴儿肥才有的肉，现在婴儿肥褪去，当然肉就变少了好不好？”说着打掉姜楚漪作恶的手。
　　姜楚漪悻悻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我得要回家了，不然姐姐的经纪人就要找姐姐麻烦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加油哟！”说完握拳给邬常打了一个气，就离开了。
　　姜楚漪抱着面包和酸奶回到家，简单洗漱之后，开始毫不客气毫不顾忌地吃带回来的零食，完全没有身位女演员该有身材管理的认知。
　　姜楚漪嘴里叼着面包片，手里拿着一罐酸奶走到书房。走到书桌后面拉开窗帘，外面大好的阳光洒进来，让姜楚漪一时不适地眯了眯眼。
　　可看着落在书桌和椅子上的阳光和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形成的光和阴影的对比不是那么的强烈，相接处甚至有几分温和，完美悦目得就像是一幅大师的作品。再加上放置在电脑旁边充满生机的仙人球，让姜楚漪不得不感叹，这样的生活真是让人感觉到元气满满，就算是在工作，也是一种幸福吧。
　　姜楚漪拉开座椅，将酸奶放在一旁，一只手拿下嘴里的面包，另一只手开始翻找夹在书层中的剧本。
　　剧本终于找到了，姜楚漪顺便掏出一支笔，开始边嚼面包边做笔记。刚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面包时，旁边的手机就响了。
　　姜楚漪拿起手机，滑下接听键，孟茜担忧的声音顺着电波传了过来。
　　“小漪，我刚和唐总联系过，他说你已经回家了。我还是不放心，想亲自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没有？”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孟姐担心。不过还是有点抱歉，让孟姐这么担心。”
　　“说那么见外的话干什么？你是我手下的人，我就应该要对你负责，昨天唐总和我解释了你晕倒的原因。小漪，很多的事情你不用一个人撑着，在孟姐面前可以卸下心防。”
　　姜楚漪听着孟茜真心实意的话，心里一阵暖流通过，一时说不出别的话，只能用一声最真挚的“好”答应孟茜。
　　电话被挂断之后，姜楚漪继续埋头做笔记，可思绪却仿佛被人打扰一样，再也集中不起来，而引起这一切的只因那个人的名字。
　　姜楚漪放下手中的笔，将右手摊开放在阳光下，然后再慢慢握起。
　　又是一样的天气啊，这洒在手上的阳光，和第一次见到唐嘉南时的阳光一样。
　　* * * *
　　2010年的夏天，在姜楚漪遥远的记忆里，仿佛只剩下带着热浪的风，隐藏在树干中连绵不断的蝉鸣，一个人在房间里练习小提琴时的闷热，和房间空气中带有桌子上摆着的西瓜的香甜，以及还有某个少年爽朗的笑声。
　　她和唐嘉南的初遇，就发生在这样一个美好夏天中的一个非常平常的日子里。
　　高二那年，因为姜父工作变迁，姜楚漪一家搬到了B市。因为成绩优异，姜楚漪轻而易举的进了全市最好的高中，在转学以后的日子里，又代表了学校去参加大大小小的小提琴比赛，获得了很多荣誉，再加上性格好，长得又漂亮，所以姜楚漪很受同学的欢迎。
　　姜家很匆促的搬进新家，所以直到搬进新家的一个月之后，姜楚漪才见到了自己对门的邻居。
　　姜楚漪在搬过来的一个月里，听到了很多邻里对于邬常一家的议论，甚至也曾亲耳听到邬常父母多次的争吵，亲眼目睹邬常的父母毫不留恋的离开家，对家中的邬常不管不问。
　　最终，一切都结束了。邬常的父母离了婚，各自组了家庭，通过商量决定双方每个月给邬常的生活费用多少之后，就抛弃了小小的邬常。
　　那一天正好是邬常父母离婚判决书下来的一天，邬常放学回到家，才发现家中有关父母的东西都不见了，就连最爱他的妈妈，也仅仅只是留了一张纸条给他，告诉他要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生活费用不用愁。
　　邬常双目失神地看着纸条，轻轻的说：“原来一切都结束了啊。”然后捏着纸条的手垂落下来，仿佛不愿意再多看一眼这个房子似的，走出了屋子，来到楼梯口，埋头坐下。
　　姜楚漪回家的时候，就看见邬常一个人坐在楼梯口，不发一言，就好像是一座小小的雕塑。
　　姜楚漪走近，蹲下来温柔的开口：“阿常，你怎么坐在这里呀？我想你一定饿了吧，和姐姐一起回家去吧，今天姐姐的妈妈一定做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姜楚漪刚说完话，邬常就呆呆地抬起头，疑惑的问：“妈妈在家做了饭？”姜楚漪看着邬常红红的眼眶，心更软了，伸手摸了摸邬常的头，“和姐姐回家吧，好吗？”说着就拉起邬常准备回自己家去。
　　邬常回过神，才意识到姜楚漪说的妈妈不是自己的妈妈，下意识的就想要挣开姜楚漪拉着她的手。
　　姜楚漪再度弯下腰，轻轻的开口：“阿常，就是吃一顿简单的饭，不要拒绝姐姐好吗？”邬常看着姜楚漪像亲生姐姐一般的温柔话语，没有办法拒绝，只好随着姜楚漪。
　　姜母看见姜楚漪把邬常带回家，面上显露出一丝的惊讶，但很快掩饰下来，主动走近邬常。
　　“是小常来啦，赶快坐下洗手吃饭吧。”说着半揽着邬常走进餐厅。
　　邬常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饭菜，又看了眼眼神里充满期待的姜妈妈，说了声“谢谢姜阿姨”就埋头开始吃起来。
　　姜母看着大口吃饭的邬常，心疼的用手拍了拍邬常的肩膀，开口：“慢点吃，在阿姨这儿不用客气，想吃给多少就吃多少。”邬常感受着姜母对自己的关心，嘴里还吃着可口的饭菜，猝不及防就流下了一直忍着的泪水。
　　姜母最先反应过来，只见邬常瘦弱的肩膀在自己的手下不停地轻抽，叹了口气，“小常，以后你就可以多来阿姨家。心情好的时候也来，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来；饿的时候也来，不饿的时候也来；在学校发生开心的事也来，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也来。要是不介意，就尝试着把阿姨当成你的另一个妈妈好不好？”说着擦去邬常脸上的泪水，将邬常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邬常的背。
　　姜楚漪看着眼泪越流越多的邬常，从餐桌上的抽纸盒中抽出几张抽纸，走到邬常面前，“阿常，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呀。”边说边轻柔地将邬常脸上的泪拭去。
　　等到邬常情绪恢复好，又吃完晚饭离去之后，姜母开始收拾餐厅和厨房，姜楚漪也回到了房间开始写作业。
　　姜楚漪正和一道数学题做抗争的时候，姜母端着一碟水果和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姜母坐在床边，帮姜楚漪收拾随意扔在床上的衣服，待收拾好之后，问道：“小漪，我今天和小常说，让他把我当做妈妈，你会介意吗？比如吃醋妈妈的爱给了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
　　姜楚漪听到姜母的这句话，抬起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妈妈，轻声的回答：“当然不会，妈妈你也知道阿常一家的情况，连我都想好好照顾他，更何况是作为一个母亲的你呢？”说着好像想到什么令人气愤的事，不平的开口：“妈妈，我觉得邬常的爸爸妈妈太过分了！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孩子呢？我今天无意看到阿常手中的纸条，才知道他父母都不要他了，阿常多可怜难过啊。”
　　姜母看着姜楚漪的眉头紧锁，脸上布满对邬常父母的不满，伸出手将姜楚漪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充满耐心地说：“这是别人家中的事，我们不好议论。但既然这样，以后就要多多麻烦我家善良的小闺女多邀请小常来我们家。小常这个孩子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就连流泪也总是忍着，所以我们要主动关心他。知道了吗，姜宝？”
　　姜楚漪看着妈妈温柔的样子，点了点头。伸手抱住姜母的腰，头在姜母的肚子上蹭着，“我妈妈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说着抬头对姜母娇憨一笑。
　　姜母感受着女儿的亲昵，笑眯了眼睛，拍了拍姜楚漪搂住自己的手臂，“快写作业吧，记得把牛奶趁热喝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记得写完作业早点睡觉，晚安我的宝贝。”说完就离开了姜楚漪的房间。
　　另一边，邬常的房间里。
　　邬常躺在床上，回想着姜母和姜楚漪对自己说的话，陷入了困惑，在心底问自己：我真的可以吗？拥有这份关心？没等邬常想好是拒绝这份好意，还是接受这份好意，他就“被迫”接受了姜楚漪对他的关心。
　　从那天开始，姜楚漪开始隔三差五邀请邬常来自己家做客吃饭，有时放学早也能顺路去邬常的学校接邬常回家。正是因为这样，姜楚漪遇见了唐嘉南。
　　那天正好是高考的前两天，因为学校要布置考场，所以姜楚漪早早的离开了学校，去邬常的学校接邬常回自己家吃晚饭。
　　姜楚漪嘴里咬着棒棒糖悠闲地走近学校大门，还没找到一个地方方便自己等待邬常，就听到旁边的小巷子里传出一阵动静。
　　姜楚漪看着学校紧闭的大门，还有旁边巷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音，奈不住心中的疑惑，走了过去。
　　姜楚漪隐身在一堵墙后面，头悄悄的伸出去，只看见几个学生围住了两个人，同为学生，姜楚漪见此就明白了那群学生在做什么。
　　姜楚漪思索了一下，觉得去学校门口保安室，喊来几位保安解决这件事最稳妥。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她就从外围几个学生站立之间的空隙中看见了邬常，她也看见了正对邬常的男生正凶神恶煞地把玩着一把刀。
　　姜楚漪见此，打消了自己想要去找保安的想法，用手机拨打出了110，迅速报出自己的位置之后，挂断了电话。随后姜楚漪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
　　领头的少年没想到突然冲出来一个女生，愣了一秒种之后恶狠狠地开口：“哪儿来的女的？没看见哥几个正在办事，滚远点。”姜楚漪将邬常拦在身后，皱着眉说：“我已经报过警了，警察很快就来，所以停止你们欺负别人的行为。”
　　领头的少年听到姜楚漪的话，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扭头冲着旁边的伙伴笑着：“我们真是好怕呦……哈哈哈……”姜楚漪看着眼前这群不知害怕的少年，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拖延时间，毕竟他们手里的刀可不是假的。
　　“他们是想要钱，是学校出了名的恶霸。如果警察一会就到，那你只能先用话语拖着他们，说一些废话，别的不用怕。”姜楚漪正在思索解决方案，后面就突然传来一阵男声。姜楚漪来不及回头，只好开始脑子飞转，想着说出什么废话。
　　领头的少年听着姜楚漪嘴里的废话，还有姜楚漪母鸡护鸡仔丝毫不退步的样子，终于心生厌烦，出口打断：“你是不是没事找事？别以为我不打女的，你再敢多说一句，我这把刀就直接把你的脸划破。”
　　姜楚漪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还是大胆地怒视威胁她的人。领头的人看着姜楚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样子，冷笑一下，就举着手里的刀像姜楚漪刺过来。
　　姜楚漪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伸出一双脚将那把刀踢落。唐嘉南刚把脚收回来，侧面围住他们的人就想要把邬常拽走，他只好伸出一只手拉住邬常，用这刚收回来的脚去踹那个拉邬常的人。
　　姜楚漪看着眼前的人把刀拾起，对着自己再度刺过来，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到姜楚漪反应过来时，刺痛感没有出现，鼻子前却充满了血腥味。姜楚漪睁开眼，只看见一个少年伸出手接住了那把刀，可他的手却也因此被划伤。
　　唐嘉南将邬常甩给姜楚漪，用一秒站稳后，再度用脚踹向了举刀人的肚子。唐嘉南把手收回垂在身侧，还没等唐嘉南有下一步动作，巷子口就跑进来了很多警察。
　　不多一会，闹事的几个人就被制服。
　　姜楚漪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那一惊险的一幕，头一偏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年正在拿纸擦着手上的血迹。姜楚漪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走过去。
　　唐嘉南看着手上的伤口，正想着该怎么和妈妈解释着伤口的来历，视线中就出现了一个干净手帕。唐嘉南顺着捏住手帕的那双白净柔夷向上移，就看见了姜楚漪担心后怕的眼神。
　　唐嘉南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姜楚漪看着粘在伤口上的纸屑，咬了下唇，走近将自己的手帕放在唐嘉南的手上，“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所以用我的手帕不算什么，反倒是我应该感谢你……”姜楚漪看着唐嘉南接过手帕，随便地擦了几下血迹，可是血却随着唐嘉南不甚小心的动作越流越多。姜楚漪只好拿走唐嘉南手中的手帕，用一只手抬起唐嘉南受伤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着手帕轻柔小心地给唐嘉南擦去血迹，然后又用手帕把伤口包上。
　　“你这个伤口估计要缝针，我现在只是给你简单包了一下，等会还要去医院处理，不然会感染。”姜楚漪看着唐嘉南，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姜楚漪看着为首的警察走过来，告诉她要和他们一起回警察局做笔录，姜楚漪想着唐嘉南手上的伤，向警察说：“警察叔叔，我们这有一个小男孩手受伤了，需要立刻有人陪同去医院，我也经历了全部过程，就让我一个人去做笔录，您看行吗？”
　　唐嘉南低头看着手上的手帕被包成一个乱七八糟的造型，嫌弃的皱了下眉。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就看见姜楚漪和警察同时向自己投来目光。之后他又看见警察看着自己点了点头，姜楚漪就向自己走了过来。
　　“我和警察叔叔说好了，让邬常陪你去医院，我一个人去警察局做笔录。这个事情的起因就是那几个人想要勒索你和邬常？”
　　唐嘉南听着姜楚漪的话，漫不经心的开口：“是勒索邬常，我只是想要去帮助他，然后你就出现了。”姜楚漪点点头，真诚地开口：“谢谢你今天对我和邬常的帮助。”说完对着唐嘉南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然后把邬常拉过来，吩咐了邬常几句话，就跟着警察离去。
　　邬常看着姜楚漪跟着警察一起离开之后，走到唐嘉南面前，小声开口：“刚才小姜姐姐说让我陪你去医院包扎伤口。”唐嘉南听见这话后，耸了下肩，“行吧，带路。”说完两个人就朝着反方向走去。
　　那时候正临夏日，日光渐好，就连夕阳也染上美丽梦幻的色彩。太阳的余晖洒在巷子的红砖上，留下爬山虎的影子，而这三个人也踩着余晖，在这一瞬间相交的人生线上留下了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