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夸夸我》鸢蓝

38、第 38 章

　　田海浪推着自行车，车后座的箱子里是一整箱冰棍，杨梅梅坐在前面横梁上，扒着车头，坐在高处看围上来的小孩子，扬着小下巴，那骄傲的神情也是没谁了。

　　老式的自行车停车支架是U型的，直接将自行车后轮抬起来隔空停着，停车后自行车也是平稳的，不会倾斜。田海浪停好车子，就没叫杨梅梅下来，只招呼她坐好，不要乱动，免得破坏了车子的平衡给摔了。

　　“冰棍一毛钱一根，你们带钱了吗？”杨梅梅有给爸爸看摊的经验，招呼起生意来驾轻就熟。

　　有小孩举着一毛钱纸币，田海浪接过来就问：“有红豆、绿豆和白糖的，你要哪种？”

　　“白糖的。”

　　一桩生意就成了。

　　也有小孩钱不够，他们不敢跟田海浪搭话，但是敢跟看起来小的杨梅梅讲。田海浪看起来像大人，他们这个大队离得远，这些小孩子跟田海浪不熟悉。

　　“你只有五分钱吗？那你找人凑五分钱，你们两个人买一根一起吃呀！”杨梅梅很有主意，她昨天就跟豆豆一起吃一根。

　　这时候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少了，但也还在通用，五分钱可以买一盒火柴呢。大人有时候随手就将分分钱给孩子了，小孩子攒着也能买一些小零食。

　　田海浪和毛豆说好，一人一片地方，今天上午先在离得远的几个大队转一转，然后就去周围的村子。他俩一人进货了一箱子冰棍。

　　因为昨天卖了一次，很多家长不会惯着孩子天天吃，有些人家也不舍得买，所以今天转了一圈，卖出去多半箱，情况也算很好了。田海浪见杨梅梅在车上玩得好，就没喊她下来，骑上车载她去隔壁的村子卖冰棍。

　　隔壁村子跟他们隔着大片的田地，骑车不到二十分钟就能看到，他也算熟悉。田海浪进了村子，就下车。他腿长，前面载着杨梅梅，后面是冰棍箱子，人坐上去用腿撑着车子，脚上一蹬，车子就走了。下车时也是一样，腿先支着地，然后人从中间下来。

　　大中午正热的时候，村道里孩子不多，出来玩的孩子多是在树荫下或者树上。田海浪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喊不出来。

　　游街转乡的小贩不会叫卖哪里行？

　　在村里的时候，村里的小孩他都认识，距离远的不认识小的，他们哥啊姐啊他也认识，能说的起话，而且一群孩子，有几个熟悉的，很快就能说到一起去。这个村里他只认识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是一起读书的同学，这群五六七八岁的小孩子他还真不认识。

　　不认识小孩子也不要紧，学着别的小贩那样喊两嗓子也行，田海浪要开口了发现自己两天居然没叫卖过，这突然一下子要喊，他喊不出来，特别是那群在树上的小孩已经在好奇地盯着他看了。

　　怎么办？这比课堂上被老师当众叫起来回答问题还紧张呀！

　　杨梅梅不知道田海浪的纠结，她依然从容地跟在田家村一样，朝着人家不认识的小孩就喊：“你们要不要吃冰棍？”

　　哦，卖冰棍的！树上的孩子知道了，抱着树干问：“多钱啊？”

　　“红豆、绿豆、白糖的，一根一毛钱。还有更好吃的奶油冰棍，一根三毛钱。”杨梅梅扶着车头，仰头问：“你要买吗？”

　　“我没钱。”树上的皮小子滑下树，要是往常肯定要欺负一下小孩的，不过她身边有大人，那他们就收敛一下。这些小孩子也是很识时务的。他也不认生，跑过来问：“那你给我看看，我要看看跟我吃过的冰棍一样不？”

　　杨梅梅：“可是你又没钱，就算一样，你也买不了！”

　　皮小子觉得被瞧不起了，他可不愿意了。他提了一把裤子，仿佛提起了自己的气势，反驳道：“我姐有钱，我让我姐给我买。”

　　“哦。”杨梅梅点头表示理解，“我海浪哥、海星哥都给我买东西，还有海涛哥、海洋哥。”

　　皮小子气势矮了一波：这么多哥哥的么？

　　“卖冰棍的，要一根红豆的，一根绿豆的。”绿色的两毛纸币给这小姑娘甩出了千百万的豪气和骄傲。

　　田海浪觉得现在是杨梅梅的主场，他就是个默默打下手的，负责收钱和取冰棍。这咋行呢？他可是当哥的，不能怂。

　　田海浪清了清嗓子，提着气准备学着别人那样吆喝一嗓子，刚开口还没出声，之前的皮小子拉着一个女生走过来，田海浪一口气没出来，又咽下去了。遇到熟人了，更不好意思了，怎么办？

　　来的女生是田海浪同学，他俩都在县城上初中，是十里八乡少有学习好考上县城初中的。跟他们一起的大多数学生都是直升镇上的初中，上完九年义务教育，拿个毕业证就回家的。

　　“田海浪，你暑假卖冰棍呀！”女生比田海浪从容多了，大约这就是主场优势吧。

　　田海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努力让自己自然一点，“对啊，这是你弟弟啊，早知道我就送他一个了。”

　　“买东西必须要给钱！”

　　“那你现在送我也行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杨梅梅气哼哼地瞪皮小子，皮小子虽然主场，但是站得低，气势上杨梅梅赢了。

　　女生很凶地打了弟弟的脑袋，吼他：“姚兴兴，我看你今天是不想吃冰棍了！”

　　田海浪倒是打过弟弟，但是妹妹怎么敢打呢，他今天打妹妹一下，晚上回去他爸妈爷奶能把他卸了，而且他也不想打妹妹，于是只口头说了一下：“梅梅听话。”

　　两相对比明显，田海浪突然觉得这样是不是显得他刚才说送个冰棍的话很虚伪啊，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好在女生也觉得弟弟丢脸，拿了一个绿豆冰棍，给杨梅梅手里塞了一毛钱，拎着臭弟弟回家去了。啊呀，好丢脸啊，她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有为女青年，前途无量那种呀，怎么能在对手面前丢脸呢！！

　　姐姐捂脸懊恼，抬头看臭弟弟伸着大舌头恨不得粘在冰棍上去，对，一切事情起始都是因为姚兴兴要吃冰棍，不然她还好好地躺在凉席上午睡呢。罪魁祸首找到了就要出出气，姐姐曲着手指敲一下他脑袋，训道：“姚兴兴，你拿着冰棍就一个人吃了，不知道给爸妈尝一口啊？！”

　　“没事没事，我不吃。”姚妈妈摇手，心里觉得闺女就是懂事贴心。

　　·

　　田海浪卖完这一波，赶紧推着车子往前走，走出老远，他鼓起勇气喊了几次，声音开始小小的，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顺畅。杨梅梅比赛似的，也跟着喊，两人声音交错着叫卖：“卖冰棍咧，谁要冰棍！”

　　“一毛钱一根，红豆冰棍，绿豆冰棍，白糖冰棍，一毛钱一根！”

　　喊顺畅之后，田海浪的卖冰棍生涯就正式展开了。他一般转两个村子就能卖完，要是小村子，多转几个也能赶在下午饭之前卖完回家。

　　杨梅梅第一天跟着卖出了乐趣，又找回了跟爸爸摆摊的感觉，每天都要跟着去，没几天就给晒得又黑了几个度。伯娘看不过眼，又劝不下，只得给她做了个小草帽戴着。小草帽是新编的，头围正合适，里面用棉布缝了一圈内衬，吸汗又舒适，小草帽的外面还编了一圈花朵装饰。

　　卖冰棍确实赚钱，但也辛苦，暑天的大太阳下骑着自行车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走，汗流浃背地赚几块钱。虽然渴了可以跟村里的人讨水喝，伯娘怕田海浪张不开这个嘴，就找了家里的水壶，给他装上凉开水带上。水壶是以前公公用过的，上头摔的都是坑洼痕迹，还有点掉漆，不过很结实。

　　田海浪规划着，今天这几个村子，明天那几个村子，大约五六天轮一遍。不能天天去，家长舍不得天天给娃买。更远的村子也不能去，因为不了解情况，万一遇到事就不好了。他去的都是自己知道的村子。

　　不过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顺利，比如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

　　夏季的雨来得急，当真说来就来。好在田海浪有经验，看天气特别闷，就觉得要下雨，一边卖一边往回骑，不过他俩还是在半路给淋回家了。雨点一来就很大、很密集，很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乡间的泥土路遇到下雨天，很快就变得泥泞难走，自行车轮子上粘了泥，登起来费力，还容易摔倒。

　　等地上湿透了，骑车不能走了，田海浪就推着车子闷头往家赶，回家的时候，两人都湿透了。

　　全家人都在门口站着，看见他俩，赶紧把人让进去。杨梅梅小，怕淋雨生病了，伯娘把她先抱回去，擦干换身干爽的衣服。舅婆煮了姜糖水，让他俩喝了发汗驱寒。

　　箱子里的冰棍还剩几个，田海浪拿出来给家人分一分吃，大家就坐在屋檐下看雨吃冰棍。舅婆和伯娘拆洗包箱子的褥子。褥子淋了水湿透了，得拆洗了晾干，里头的棉花要是不好了，还得重新弹一遍再用。

　　“梅梅快点喝，喝完我给你折一只纸船，带船篷那种。”田海星端着姜糖水哄杨梅梅再喝一些，他妈妈给他的任务，务必哄梅梅把这半碗姜糖水喝完了。

　　虽然姜糖水甜甜的，可它姜放得多，也很辣呀，杨梅梅为了小纸船也是拼了，喝一口伸出舌头抖一抖，硬是把半碗姜糖水喝下去了，小额头都冒汗了。

　　田海星对折纸很在行，拿一张写过的作业纸，三两下就折出一只小纸船，他整理好纸船的形状，用水盆接一些雨水，把纸船放进去游。

　　屋檐上的水雨帘一般流下，顺着院子里的排水沟流出去。难得的空闲，家里人都坐在屋檐下，看着雨，说说话。

　　等这一阵大暴雨下得有点久了，舅爷和伯伯就扛着铁锨要去田里看看，要是积水太厉害，就要挖挖排水沟把田里的水排出去，不然淹着玉米苗了，它就倒了。

　　“娘，下晌饭吃煮馍吧。”伯娘纳着鞋底，跟舅婆说话，“我早上看馍有点不好了。”

　　天热了，粮食就不好储存，馒头特别容易坏，三天两头吃馍花，伯娘就想换换花样。

　　煮馍用烙的锅盔做最好，耐煮，好吃，不过用馒头也能凑活。冷馒头切块，用面粉拌一拌裹一层干面粉，茄子、豆角、土豆、西红柿，都是菜地里的应季菜，切丁炒一炒，加水煮开，然后把裹了面粉的馍块放进去，比用锅盔煮的时间要短一些。

　　这种烩煮出的饭吃起来都特别暖和，就着外面的雨，吃出一头的汗，人也舒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