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夸夸我》鸢蓝

56、第 56 章

　　杨奶奶坐在墙根晒着太阳，腿上放着个簸箕，里面是晒干的花椒粒。晒干的花椒粒会爆开口，露出里面黒黑圆圆的花椒籽，用手一搓，将花椒籽搓掉，只把最上面的花椒收起来。晒干的花椒粒收起来，炖肉时做料包，还可以碾成花椒面做调料，是家里必不可少的调味品。

　　杨梅梅跟蒋文文挨着墙根坐着，一人拿了一枝拐枣吃，这是只有霜降之后才能吃到的水果。拐枣长得奇奇怪怪，灰不溜秋，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所谓“人不可貌相”，物也一样，拐枣吃起来清甜，当你咂摸着这甘甜时，就觉得这奇奇怪怪的外形也瞬间变得可爱起来。

　　“婆，拐枣长在哪里呢？”杨梅梅没见过拐枣树，这一把拐枣是爸爸带回来给她的，说是有人摆摊卖，杨爸爸就用水果跟人家换了两把回来。用绳子扎起来的一小把大约五六枝拐枣。

　　“长在树上啊。”杨奶奶搓着花椒粒，漫不经心地回答。

　　“像酸枣一样吗？”杨梅梅觉得它们都有一个“枣”字，大约是一家吧。

　　“不是，拐枣树要大的多。”酸枣那个都不能算树，只能说枝条。杨奶奶想起杨梅梅没见过拐枣，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她听：“拐枣像苹果一样长在树上，不过它的种子长在果子外面。”杨奶奶随手捡起一粒花椒籽，比划着挨在杨梅梅手里那串拐枣的顶头位置，“呐，种子就这样长在外头。你看你吃的苹果啊，枣啊，橘子啊，是不是种子都在里面，一般果子的种子都在里面，只有拐枣长外头。”

　　哇！这么厉害的嘛？杨梅梅惊奇地瞪大了眼，小嘴微张。

　　“西瓜种子也在西瓜里面。”蒋文文忽然说。

　　大家都看向她，杨奶奶点头夸赞她一句，“对，西瓜籽就是西瓜的种子，长在西瓜里面的。”

　　这还能被夸奖，杨梅梅立刻来劲了，“红豆、绿豆是种子，长在豆荚里面。”

　　“桃核是桃子的种子，也长在里面。”

　　两个小朋友开始比赛谁知道得多，这下一时半会儿可安静不下来了。

　　树上的毛毛虫悄悄爬下树，被叽叽喳喳的麻雀叼走，小麻雀又被好奇的警长吓飞了。太婆听着小朋友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把小黑猫捞起来抱在膝盖上顺毛。不知是因为黑色的毛吸热，还是因为警长毛发多才显得热，太婆抚摸着警长柔顺的背毛，觉得暖呼呼的，真舒服！

　　“弹棉花嘞——谁家弹棉花嘞——”

　　杨梅梅家在村口，但凡从街道绕进村的小贩都会经过她家，这叫卖声一起，她家也是最先听到的那一批。杨奶奶听到了，就放下簸箕，一边往外头走，一边招呼：“喂，弹棉花的，等一等哎，我家要弹棉花！”

　　杨奶奶每年都在自留地种一片棉花，施肥浇水，打顶捉虫，从第一个棉桃开裂成熟，就要每天下午去摘棉花，挑着开裂的棉桃，把里面的棉花揪出来，撕蓬松了，晾晒起来。这些棉花一年一年攒着，做全家人的棉衣棉裤和棉被，还要攒出儿女的嫁妆铺盖。

　　当地讲究儿女结婚时要准备铺盖，亲近的亲戚家嫁娶也要送铺盖。杨奶奶两个儿子已经结婚，大女儿也已出嫁，她开始给小女儿准备结婚的嫁妆，这些被褥需要的布料和棉花可不是一时就能拿出来的，要慢慢寻摸着、攒着了。今年家里人的棉衣不需多少棉花，杨奶奶打算今年收的棉花做两床被子先存着。她跟弹棉花的人讲好价钱，将收起来的棉花全都搬出来，在院子里架上板凳和床板，弹棉花的人就开工了。

　　弹棉花的人背着一把比自己还要高的大弓，杨梅梅和蒋文文好奇地嘀咕，“你说他和郭靖谁厉害呀？”

　　“他比较厉害吧，你看他的弓比郭靖的大多了。”

　　“也是哦。”

　　杨奶奶怕她俩在院子里碍事，就哄两人进屋看电视。电视台正在播放奶奶最爱看的电视剧《渴望》，杨梅梅和蒋文文不爱看这个，杨梅梅搬椅子，踩上去拧旋钮，一共也没几个选择，很快换到演《封神榜》的频道停下，两人一边吃拐枣，一边看起了《封神榜》。

　　二爷爷提着一袋东西进来，在院子里跟杨奶奶打招呼，两人说了会家常，二爷爷说要找杨梅梅，杨奶奶显然知道原因，一边嗔怪他太客气还带这么多东西来，一边带他进屋，特意语调夸张地说：“梅梅，你看谁来了？”

　　杨梅梅好奇转头，一见是二爷爷，竟然转过头不理，还气哼哼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很生气。

　　杨奶奶手在空中拍了一下，仿佛要吓一下杨梅梅，声音也有点严肃，“梅梅，可不兴这么没礼貌！”

　　杨梅梅气哼哼转头，“坏二爷爷，我就不要理他了！”

　　二爷爷赶紧打圆场，“梅梅，二爷爷给你带了一个娃娃，你看，她还会眨眼睛呢。”

　　二爷爷把一个手臂长的洋娃娃捧到杨梅梅面前，前后摇晃，洋娃娃的眼睛就会跟着动，等洋娃娃放平时，她的眼睛就会闭上。

　　杨梅梅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精致的娃娃，她有一头卷发，还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还会闭眼睛。虽然想要娃娃，不过她还是不愿意跟二爷爷说话，所以有点纠结。

　　二爷爷就把洋娃娃硬塞给梅梅，还从手里的塑料袋中开始掏东西：黄色袋子的天使土豆片，绿色袋子的亲亲虾条，红黑色袋子的太阳锅巴，红色袋子的熊毅武方便面……全都是杨梅梅喜欢吃的零食。

　　呜！我原本想永远都不原谅二爷爷的，不过他带的零食太多了。杨梅梅看着看着，原本绷着的小脸就绷不住了。

　　二爷爷见她态度软化，赶紧趁机求情：“那梅梅就原谅二爷爷了？二爷爷真的不是故意的哦。”二爷爷作为老校长，从来都是给孩子训话的角色，难得这次放下身段来道歉，实在是他干了一件比较理屈的事情。

　　暑假时，杨梅梅得了一件表哥做的芦苇做的娃娃屋，用蛋壳不倒翁装饰得十分完美，她特别喜欢，就一直摆在家里玩。二爷爷来家里串门时见到了，就说借去学校充当学生手工摆几天就还回来。

　　二爷爷开学后要应对一次上级单位的检查，里面涉及学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事，为此专门提前在全校范围内征集了学生的手工作品，挑选优秀的摆在校长室。原本二爷爷对学生交上来的手工作品就不大满意，毕竟他参观过城里学校的手工作品，人家学生做的航模、小飞机看起来可高级多了。二爷爷见到杨梅梅的手工娃娃屋，立刻觉得这就是他想找的手工作品，不仅材料都是村里随处可取的，展示的场景也是村里传统房屋的样式，具体内容又很有创意，实在很符合他们村小的角色和审美。

　　二爷爷的预感倒没错，这个娃娃屋可是出大风头了，二爷爷被夸得特别有面子，觉得自己做到了想让别人看的东西：我们村里的小孩子虽然接触的东西少，懂得少，但他们也不缺创意、不缺动手能力。

　　这次的检查组还带了参观团，是一些有意向给内地学校捐款的侨商，参观团中有小孩子，一眼看中这个娃娃屋。老校长原本还想拒绝，不过人家孩子愿意用自己存的零花钱购买图书，给学校建立一个图书室，老校长也想有骨气一点，不过这孩子说的零花钱太多了，可比他这辈子领的工资加起来都要多。

　　二爷爷把娃娃屋当礼物送给了侨商的小孩子，回来就有点发愁，一直不敢给梅梅说，直到杨梅梅问起她的娃娃屋什么时候可以拿回来。因为秋天叶子变黄了，她要给娃娃屋院子里的树换上黄色的树叶。

　　二爷爷拿不出娃娃屋，只好跟杨梅梅承认娃娃屋拿不回来了，杨梅梅惊天动地哭了好大一场，已经生气好几天，连二奶奶养的猫都不去看了。

　　村里少有会跟小孩子道歉的大人，二爷爷一辈子跟小孩子打交道，却对孩子有自己的理解，所以坚持要取得杨梅梅的谅解。现在没法再做一个一样的娃娃屋给杨梅梅，二爷爷想买一个玩具屋子给梅梅，不过他去县城、省城都没找到，最后只找到这个据说很畅销的洋娃娃。

　　杨梅梅抱着洋娃娃，和蒋文文拆了一袋虾条分着吃，就很大度的原谅二爷爷了，还愿意将她觉得超级好吃的虾条分给二爷爷吃。

　　这时候爷爷也回家了，他就取一点茶叶，倒上热水，泡一壶茶，跟二爷爷开始喝茶。老头子们坐在一起喝起茶来，那可就有没完没了的话要说了。杨梅梅吃虾条口干，就捧着茶杯让爷爷给她倒一点茶水，但她又嫌弃茶水苦，只让爷爷倒一点点茶水，再掺上白开水来喝。

　　杨爷爷面对孙女有无限耐心，好脾气地按照她的要求倒茶水，再掺上白水，还要问她：“这样好了吗？”

　　杨梅梅喝上了茶水，自觉自己也是大人了，于是心满意足。

　　二爷爷和爷爷坐在沙发上喝茶，不一会儿就打开了话匣子。

　　“人家大城市的孩子也不知道咋教的，来参观的那两个小孩子，小女孩也就五六岁吧，会弹钢琴，会说英文，大的那个也就十来岁，说话办事有板有眼的，跟大人一样，还能跟我谈条件。你说我家国辉也那么大，读书成绩好，大家也都夸，我以前觉得还好，但跟人家那娃一比，真就差远了。”

　　“比不了，从小接触的环境不一样，环境对娃的影响可大着呢。省城还兴给娃报少年宫的兴趣班呢，从小学跳舞、乐器、画画、围棋啥的，咱们村上孩子上学那就是放羊式的，上成啥样就啥样了。”杨爷爷去的地方多，也算有见识，所以一直压着自家孩子读书，只要能读书的都让往上读。不过环境所限，他也只能做到这么多，更多的也给不了孩子。

　　二爷爷叹口气，“可不是，年年开学了我都要带着老师去村里动员让孩子去上学，特别是女娃娃，国家规定七岁上学前班了，好些都是八岁才送去，就让在家看顾弟弟妹妹。咱们镇上还算好，条件好一点，靠山村那边的村小，不止入学率不够，好些娃就是入学了，却连小学都上不完，家里人也不管，娃不去就不去了，每年还省几十块钱。”

　　“别心急，现在比以前已经好多了。再说这事也急不来。”杨爷爷也只能轻飘飘劝慰一句。

　　二爷爷也觉得谈话气氛有点沉重，忙岔开话题，夸起梅梅来，“我看咱梅梅就是读书的苗子，都说‘三岁看大’，你看梅梅就很灵醒，可要好好培养。”

　　杨爷爷就摆手：“小娃不经夸，可不能夸哩！”虽这么说着，他脸上也笑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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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土豆片、亲亲虾条，太阳锅巴，我童年的零食白月光。
眼泪不争气地又从嘴角开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