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物语》明莺

17、两生花之物是人非

　　仲冬时节，雪花落地无声。

　　这场大雪过后，不知有多少人事会被掩埋。而几个月前江南宣城的那场大火，多少人葬身火海，如今仿佛都随着雪花飘去了不为人知的地方。

　　那场大火，让富甲一方的伯赏一家付之一炬。而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伯赏家家主刚刚迎娶过门的妻子，秦氏。

　　虽说这秦氏大难不死逃过了一劫，此后却形同一尊雕刻精美的活人偶，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踏出过秦家大门一步。

　　可怜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就这么疯了。

　　“小姐，屋外头下雪了，我扶你去看看吧。”

　　冬日的阳光穿过雕花阁窗，带着一丝午后才有的暖意，妥帖的依附在女子细白的肌肤上。穿着一层又一层精美刺绣华服的女子平静地睁开眼，她撑起身，斜斜地歪在那里。

　　兰儿的手抖一下，匆匆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几个月前伯赏家的那场大火，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仇家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竟被烧的一干二净。可怜她家小姐，好端端的一夜之间白了头。

　　兰儿抬起头望了望秦家二小姐秦采薇。只见她握着一缕雪白而柔软的长发，一脸柔顺的坐在温暖的阳光当中。

　　“小姐？”

　　秦采薇颦了颦眉，苍白的唇血色尽失。她听到兰儿叫她，就迟缓地，神色扭曲地转过头来盯着她。“下雪了？”

　　兰儿抬起头，正想回话。不想却发现一双诡异地，绿莹莹地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啊——”

　　兰儿几乎下意识的失声尖叫，她一脸惊恐，拼尽全力想要逃离这个诡异的女子。她不是二小姐，她是妖怪，是妖怪啊。

　　秦采薇看着兰儿跌跌撞撞地往门外奔去，纤细的身体撞上了桌角也顾不上喊疼，重重摔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她看见她挣扎中打碎了桌子上的花瓶子，她的手按到碎片上面很快就有血流了出来。

　　原本，那瓶子里还插着几枝梅花。

　　她低下头，目光忧伤又惆怅。

　　她吓到兰儿了。

　　秦采薇松开握在掌心的头发，撑着柔软的锦绣棉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兰儿说下雪了，好想去看一看啊。

　　推开门，有风夹着花香扑面而来。雪白的一片，盛开着满院的红梅。她倚着门，一双碧绿的眼睛挨着梅花一寸一寸的看过去。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世，那里也是这样美丽的景致，大片大片的雪白，绵延了不知道几千里。而她，盛开在冰天雪地间，白如雪，绿如玉。

　　也许正是因为她的人间难得，她才会遇见他。她的夫君，她的夫君啊。

　　温热的泪水流进她嘴里，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伯赏……”

　　她心好痛，好痛好痛啊。

　　深入骨髓的疼痛在这一刻一涌而上，她再也没有独自站立的气力，狠狠地跌坐在雪地上掩面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