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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这个老师有点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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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觑着秦落的脸色,战战兢兢进屋,在琴凳上坐好。
秦落坐在她旁边一张椅子上,把包放在身侧,转身背对着她翻起来。
谢澜小心侧身,偷瞄着她后颈到肩背的优美弧度,目光顺着浅蓝色长裙勾勒出的线条,移到她露出的一段白皙的手臂上。
她盯着她看,无法移开视线。
秦落真好看啊,她想。
不对,她都忘了,该问问秦落的手……
“那个……秦落同学,请问你的手……去医院查了吗?”一想到这个,她逐渐染上炽热的目光,一下子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似的,变成了半灭不灭的、瑟瑟发抖的小火苗。
秦落的动作僵了一下,没正面回答,只是简短有力地说:“疼。”
其实早没事了,她才没去医院查呢……
谢澜却信以为真,喉咙动了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我……”
秦落担心她继续追问下去,赶紧从包里翻出本谱子,卷成一竖卷拿在手里,冲琴键一比划:“你随便弹弹,我看看你基本功怎么样。”
“哦,好。”谢澜一愣,没敢继续追问,乖乖应下来。
谢澜从小没接触过任何乐器,五音不全、零节奏感,是个彻头彻尾的音痴,哪里有什么基本功。此时被秦落这么盯着,更觉浑身僵硬,看着面前黑白交错的琴键,感觉眼前都是花的。
可既然来都来了,她又不能临阵脱逃,于是只好艰难地拎起右手,打算在琴键上随便敲个音出来。
手指未触及琴键,突闻“啪”的一声轻响,秦落的书打在了她后背上。
“往前坐坐,你以为躺你们家沙发上吗?坐琴凳前半部分!”
谢澜立刻哆嗦了一下,赶紧按对方说的,往前蹭了蹭。
她又一次抬起手臂,未及落下,又是“啪”的一声,这回书打在了她腰部。
“坐直点,你都要趴琴去了!”
谢澜欲哭无泪,僵着身子挺直了腰板。
第三次抬手——
“啪!”
肩膀上又遭到了袭击。
“放松点!都像你这么端着肩弹琴,岂不累死!”
谢澜内心咆哮:你坐我旁边,我放松不了啊!!!
秦落纠正完她的姿势,又把视线移到她手上。她盯着那白皙小巧的手看了一会儿,想到今天早上,对方握着她的手时,那股令她错愕的温热触感,一下子又不淡定了,于是——
“啪!”
秦落的书又打在了谢澜放在膝上、连重新抬都没来的及的左手上。
谢澜:“……”
“指甲还是太长了!下次来再剪短一点!”
秦落打完左手,又去打右手,不料在书接触到对方皮肤前的一瞬间,谢澜突然抽开手去,猝不及防地攥住了她拿书的手腕。
秦落顿时怔住了,左手一松,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两人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大眼瞪大眼,谁也没说话。
空气里一阵尴尬,只能听见彼此之间,略微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谢澜刚刚是被她打怕了,情急之下,才本能地制止了秦落的动作。可当两人肌肤相触、当手里那微凉的细腻触感在指尖蔓延时,她才发现,自己是那么渴望接近对方、触碰对方。
她在远处偷偷看着秦落,已经太久了,久到那股渴望早已化作潜意识的一部分,让她任何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都是想要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越近越好。
她受够了,她不想继续躲在角落里看着对方了。
“秦落同学,”谢澜握着秦落的手腕,始终没松手,努力让自己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我……”
“我”字一出口,谢澜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错了?我暗恋你?还是我要追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想放手而已。
秦落的手腕突然被谢澜抓住,只觉整个胳膊都开始发软。她愣怔半晌,刚要发作,却见对方神情认真地看着她,叫了她的名字,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她又忘了生气了,呆呆看着对方的嘴唇,想听听她要跟自己说什么。
只见那柔软红唇翕动两下,半晌吐出几个字:“我……我来捡吧。”
秦落觉得心里本来满溢着的什么东西,突然瞬间化作泡沫,一阵空落落的。
原来只是想说这个。
她甩开对方的手,自己弯腰把谱子捡了起来,然后侧身把黑发从耳后撩到前面,挡住了自己泛红的耳根。
谢澜这么一闹,秦落也没心思找她茬了,规规矩矩把自己的手摆在琴键上,比了个标准的手型,让谢澜在旁边跟着做。
“像我这样,手臂自然下垂,手水平放在琴键上,手指弯曲,掌心撑起来,像握个鸡蛋一样……你这是握鸡蛋吗?明明是握……”
秦落说着,眼角正好瞥到谢澜衣服的粉色布料下,明显凸起的、惹人遐思的优美弧度。话说到一半,立刻咽了口空气进肚。
谢澜偏头看她:“?”
秦落定了定神,大尾巴狼似的正色道:“明明是握了个大苹果!”
谢澜一听,赶紧把手指往回拢了一点。
秦落挑剔地看了看对方的手型,总觉得这里那里做的有问题。
她从小到大学钢琴,也经常教身边感兴趣的朋友弹。要是别人,她绝对直接上去掰对方的手了,可是谢澜……
她盯着那姿势别扭的小手看了会儿,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动手,只是隔着层空气,连比带划地纠正起来。
“像这样,保持这个手型,把手指抬高,然后落下,击打琴键……喏,这样就出声了。”秦落的拇指抬起又落下,弹出了个“do”。
谢澜听着那清脆的声响,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也低头跃跃欲试:
抬手指,我抬——
咦?为什么我的手指抬不起来?
谢澜又试了好几次,可自己的手指却不听使唤,抬起一点就开始乱颤,弹下去的音也虚得很,一会儿响一会儿不响的。
秦落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做示范,后来终于忍无可忍了,也一屁股坐在琴凳上,紧挨着谢澜,左手掰过她的手指,抬起,放下。
这回终于正常出声了。
“看见了吗?要像我刚才那样……”秦落目光落在琴键上,努力保持着一副波澜不惊、公事公办的样子,却在瞥到身边人一直扭头盯着自己时,苦心经营的表情瞬间溃不成军。
谢澜的目光清澈又专注,激得秦落一下松了对方的手,连滚带爬回了自己的座位:“你看我干什么?!看你自己的手!”
谢澜闻言,移开视线,转而去看自己的手,却没有继续动作,而是低着头,甜甜地笑了。
秦落蹙眉:“你笑什么?”
谢澜笑眯了眼:“秦落同学,谢谢你。”
秦落一愣,低着头不吭声了。
谢澜真是个傻子,她想。
“谢同学,”她沉默半晌,终于在谢澜觉得要笑僵时,幽幽开了口:“以后别再叫我秦落同学了。”
谢澜会意,自己也觉这个称呼太生硬见外,于是笑出两颗小虎牙:“好的,以后就叫你秦落。”
秦落抬眼瞪她:“……”
谢澜见她如此,似乎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心中困惑。低头一寻思,一个长期以来在她心里盘桓着的称呼,没怎么经大脑,便十分顺口地爬了上来:“落落?”
秦落一听这亲密的叫法,立刻炸了,扬起手中的书,作势要打:“瞎叫什么?!叫老师!”
谢澜看她又要打自己,赶紧用手护头,吓得紧紧闭上了眼,乖乖叫道:“老师!”
秦落见她一副楚楚可怜样儿,手里的书终是没打下去。
“这还差不多。”她板正坐姿,把书生硬地转了个轨迹,转而在自己右手心上轻轻敲了两下,姿势仿佛一位拿着戒尺、监督学生功课的老古板。“赶紧练别偷懒,今晚不把这个手型练熟,别回去睡觉!”
谢澜瑟瑟发抖,不敢再想些有的没的,忙转身去练了。
谢澜在器乐上是真的没天赋,练了半天,依然不得要领。秦落却也没真的不让她睡觉,还是在十二点前放她走了。
可谢澜不想走,她宁愿不回去睡觉,一晚上和“老师”呆在一起——虽然这个“老师”有点凶。
当然,谢澜坚信,老师的脾气是被她给气出来的;她害怕,则是因为离喜欢的人太近,紧张出来的。
谢澜虽不想走,可也不能耽误秦落休息,于是只好听话起身,看着秦落仔细把琴盖合上、琴布蒙好,默不作声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夜晚的校园静谧祥和,一盏盏黄色路灯点缀其中,偶尔可见躲在阴影里拥吻的情侣。一阵微风拂过,送来沁人凉意,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花香。
谢澜走在秦落身后,将面前人纤长的背影收入眼底,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么默默无声地走了一段,直到一处岔路口,秦落停下脚步,转身偏头,看着右侧的小径道:“我住这边。”
谢澜向左望去,看着前方熟悉的景色,茫然地想:我好像要走这边。
唉,要和秦落说再见了……
秦落看她神色,知道两人方向不同,低头咬了下嘴唇,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她觉得心烦意乱,连声再见也忘了说,便迈开腿朝右走去。
走没两步,却听谢澜叫住她:“老师!”
秦落心里一阵欣喜,面上却无动于衷,一脸淡定地回头:“怎么?”
谢澜局促地站在原地,目光到处乱飘:“那个……下一次的钢琴课……”
秦落嘴角一抽,心想自己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她张了张嘴,脱口就想问对方明天有没有时间,可转念一想,人家是学霸,又不像自己每天游手好闲的,事情肯定很多。她是想能天天教,天天见到谢澜,可对方却未必愿意学。自己每天缠着人家练琴,怎么说也还是不合适。
秦落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涌起股酸涩。
不合适?难道自己撒着受伤的谎,骗她跟自己学什么完全不擅长的钢琴,大晚上的不能好好休息,还要受她的脾气、挨她的训斥,这样就合适了吗?
难道仅仅因为几年前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话,她便这样忿忿难平,事到如今还要莫名其妙找她的麻烦,利用对方的温柔和愧疚,揪着她不放,这样就合适了吗?
不合适,显然不合适。她一切的痴心妄想、日思夜念,都是不合适的。
毕竟,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子啊。
“老师?你怎么了?”谢澜见秦落半天不吭声,心下疑惑,不禁开口叫了她一声。
刚叫完,她心里突然划过个念头,心想莫不是自己太笨,秦落不想再教她了?
这念头把谢澜吓得浑身一哆嗦,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笨了!老师我不会让你白教的,我、我……”
秦落正想着心事,没反应过来谢澜为什么突然道歉,茫然地抬头看着她。
谢澜对上那双清秀透亮的桃花眼,心跳漏了一拍。一个不注意,不假思索的念头脱口而出:“我每月实习工资一千五,够你吃饭吗?”
她说这话时,一阵风吹过,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秦落没听清楚:“啊?”
谢澜低头,让夜色遮掩住自己脸上的红晕:“我想请你吃饭,算作学费。”
秦落一听有人要请自己吃饭,立刻不再考虑合不合适的问题了,直接不客气地答应下来:“好啊,哪天?”
谢澜抬头看她,神色认真道:“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