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白马度春风

26、第二十五章

　　顾夙羽让这个笑容弄得有点心慌意乱，他很少能看见苏倾微笑的这么开，一时之间小鹿乱撞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好也冲着她傻笑。哪知道这笑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身后蹿出来的那匹马。
　　苏倾微这边抱着小将军，那边搂着小母马，手里还攥着一个小木盒子，笑的十分开心。笑的憨憨傻傻甚至凝固在脸上的顾夙羽，被上官君城轻轻地拍了拍肩膀。
　　“我跟你说。”上官君城咬了口半生不熟的鱼肉，毫无芥蒂的往下吞，“路漫漫其修远兮，你努力！”
　　没等顾夙羽回答，上官君城眼尖，瞧见苏倾微手上那个盒子，他眼神儿好，大晚上也能看清很多东西，也自然瞧见了那盒子底部不起眼的一个花纹。
　　那是他们上官家的东西。
　　第一次脑子快于手的上官君城一把攥住笑的和二傻子没啥区别正在两匹马之间反复蹭的苏倾微的手腕子，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问道：“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你爷爷给我师傅的。”
　　“拿给我看看。”
　　苏倾微仔细回想了一下上官昀生前的所有话，发现确实没有说过能不能给上官君城看，她咬了咬嘴唇，觉得看看也无所谓，反正最后能交到姜宿手上就成，要是上官君城执意要抢，她就把他打晕在这儿抢回来完事儿。
　　但是她想多了，上官君城拨弄了两下锁，就还了回来，大大方方的一摊手，道：“我不会。”
　　看他忙活的顾夙羽凑上来小声询问：“这不是你家的东西吗？”
　　“我家怎么了，合着我家我就该会啊？”上官君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热衷于给小母马起名字的苏倾微手上的盒子，“那玩意儿叫千机锁，成百上千种组合，我一个一个试猴年马月去了。”
　　顾夙羽哦了一声，也没再同他讲话，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把视线转到了苏倾微的身上，她正趴在小将军的背上，弯着眼睛同小母马逗趣，时不时还能笑出声来，当真是一心一意的扑在马身上。
　　“阿倾，”顾夙羽摸了摸脖子，把手指头在鼻子底下蹭了蹭，走过去轻声问，“你给它把名字起好了？”
　　一心都在逗马的苏倾微应了一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没想好，伸手在小母马的头顶上抹了一把，回过头来冲着他笑笑，道：“你来起一个？”
　　家里连条狗都不敢养的顾三公子愣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伸手在小将军油光水滑的背上摸了一把，皱着眉头想了想，反正苏倾微那匹马是个小将军，这就干脆叫做小美人好了。
　　“叫小美人好不好呀？”
　　苏倾微刚觉得这个称呼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那边兀自伤心的上官君城突然凑过来，一张脸搁在顾夙羽的肩膀上，冲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捏着把黏黏糊糊的嗓子说话。
　　“可不能叫这个哟，这可是我称呼苏姑娘的。”
　　这下苏倾微想起来是觉得哪里耳熟了。
　　还没等顾夙羽搓着一手的鸡皮疙瘩说上几句别的，上官君城把目光移向了远方，其实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惊雷堡的具体方位，全凭感觉看了一眼，冥冥之中就觉得是这个位置。他垂下来的那只手默默地攥紧捏成拳，另一只手搭在顾夙羽的肩膀上，说话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沉稳。
　　“我打算回惊雷堡一趟。”
　　趴在马背上的苏倾微看了顾夙羽一眼，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她一个人过来的，也没什么牵挂在，人家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这些不要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们往里头钻，这趟浑水她大可不必蹚。她和上官君城不过十多天的交情，也犯不着为他出生入死，倒是看顾夙羽的决定，对方若是要去，怎么着顾夙羽都是他师伯的侄子，虽然自己不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货色，好歹不能看着他去送命。
　　顾夙羽不知道陶况还是否活着，正好想起来他还没询问堡内的情况，却发现最应该关心这些的上官君城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一句，没来由觉得有些纳闷。
　　“阿倾，堡内的情况是什么？”
　　身旁的上官君城立刻僵了身子，又慢慢地放松下来，软软的靠了回来。苏倾微没想到顾夙羽回问这个，她以为对方应该都能想清楚，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她在出了惊雷堡找顾夙羽之后的事情简短的讲给面前两个人听。
　　抿着唇的上官君城抬眼望进苏倾微的眼眸里，冷不丁的问她：“你杀人的时候害不害怕？”
　　说老实话，当时的情况太紧急，她当真是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杀人杀得顺理成章，根本没顾上害怕这一说，她当时全想着要回去救人。然而上官君城把这个问题抛到她眼前来，她不得不去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惊讶的发现没一点在怕的。
　　虽然手法生疏，可她一点恐惧的心理都没有，就好像这件事情她在脑内演练的无数遍，只差实打实的动个手而已。
　　“你不怕？”上官君城把脑袋从顾夙羽的肩上抬起来，眨巴眨巴眼睛，“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比你大个几岁，那人死在我面前的时候，血溅了我一脸，我当时心里头都在打鼓。”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了这个话题，但是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的顾夙羽让上官君城一撞，只得胡乱的嗯两声，表示自己同意。
　　他这个反应成功逗笑了上官君城，对方伸出食指在他下巴上轻轻一勾，道：“你杀过鸡没有啊小弟弟？”
　　还真没有杀过的顾夙羽：“……”
　　顾夙羽：“这不关键我总有一天会杀的。我和你一起去惊雷堡吧，我觉得陶大哥可能还活着。”
　　“行。”苏倾微直起身子来，扬了扬手里的小盒子，咂吧咂吧嘴，拍了拍小将军和小母马的头，“明儿就辛苦你和小梨花继续在这里待着了。等我回来找啊。”
　　上官君城让她起名字的水准给恶心到了，哆嗦从脚板心直接窜上了天灵盖，他脖子一缩，觉得这姑娘起名字这么随意，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的，这样丧心病狂，总不能因为人家马白就叫人家小梨花，怎么不叫小雪呢，雪也白。
　　身边的顾夙羽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名字，嘚吧嘚吧的凑过去一口一个小梨花喊得亲热，企图用和马套近乎的方式和苏倾微多说几句话。上官君城摸了摸他略微长了点胡茬的下巴，第一次感叹年轻真好。
　　这天夜里，三人二马挤在一起，凑合着睡了，顾夙羽怕苏倾微冷，执意要把外衫脱给她盖着，自己大半夜冷的哆嗦又蹭到上官君城那里抱团取暖，被上官君城很是嘲笑了一番。
　　最后还是把人给捞过来抱在一起。
　　尽管顾夙羽觉得自己声音很小了，他和上官君城压着嗓音用气儿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挤在一起没了动静，黑暗里苏倾微还是睁开了眼睛，她这两天时刻都警惕着，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醒，顾夙羽踩着树叶子的声音又在寂静的夜里无限的放大，她怎么可能听不见。
　　等着那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地平稳下来，苏倾微蹑手蹑脚的提起顾夙羽的外衫，踮着脚挪过去给他盖上，自己无声无息的上了他俩头顶上的那棵树，找了个够粗的树干躺好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梦里她看见了自家师傅。
　　姜宿手里折了一枝桃花，正冲着她比划，桃花在燕骑七府可不算常见，这江南缱绻旖旎的小东西，从姜宿手里抖下来，不偏不倚的在她眉心，轻轻巧巧的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