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按下师父的棺材板》戏骨

37、小栀

　　国安九局。
　　凶宅分处这几年来业务扩张极其迅速，加上处长作风强势背景过硬，作为一个新生处室竟然硬生生在寸土寸金的大楼内占了一整层。
　　不过张骞景不仅对外强势，对内要求也极其严格，所谓的绩效考核和排名垫底处罚绝不只是说说而已，末位淘汰也真正在执行，毕竟是体制内，其他处室朝九晚五还经常疲疲沓沓相互代打卡，过了点拎着早饭到办公室，没到下班点就提前跑路的大有人在，但凶宅分处基本天天都要加班到十二点，如果不是福利着实惊人，就凭凶宅分处这种把人当畜生的奴役法，怎么可能大批人挤破了头往里钻？
　　忘了说了，凶宅福利房这档子事也是张骞景争取来的。

　　有压力就有动力，有功劳想当然就有野心。
　　现下胡局长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没意外的话应该是黄副局长顶上，私下里不少人都在传，等黄副局长上去了，下一个接任他的人，就是张骞景。
　　而现在这位张大处长可还才三十岁，如果真上去了，恐怕会成为国安九局历年以来最年轻的副局长。

　　现在已经到了凌晨四点，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外面亮着灯的办公室也逐渐没了声息，可处长办公室的电脑屏幕却依然亮着，幽蓝泛白的光芒打在张骞景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冰冷的不近人情。
　　说实话，张骞景长得很精英，性格也强势又冷漠，加上出身背景，刚来国安九处的时候也不知多少男女围着他献殷勤，可惜统统惨败。
　　这个人似乎除了往上爬之外没有任何别的爱好，关于他嚣嚣尘上的诸多传闻中唯一被坐实的一点是，这位是个终极死妹控。

　　他桌上极其干净整洁，标准得就像对外展示的样板间，没半点人气，唯独在盆栽旁摆了一个相框。
　　这相框并非传统的女朋友照片或者家人合影，而是一张三人合照，其中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自然是张骞景，还有一个笑得极其甜美的大眼睛小姑娘，另外一个人却被剪掉了头，看不出来是男是女，甚至还在他（她）身上打了一把血红的叉。
　　但是他妹妹早就凉了十多年了。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透了，张骞景关上电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登时皱着眉又放了下来。
　　他伸手拿起相片，食指在小女孩的笑脸上摸了摸，看了半晌之后才笑了笑。
　　“莎莎，晚安。”

　　张骞景把相框放回原处，活动了一下僵硬了脖颈，刚准备去后面的休息室洗个澡睡觉，胸口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炽热，随即一声轻微的碎裂响动传来，张骞景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变化！
　　果然！

　　他从来都冷静稳定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低下头，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牌，那玉牌周身血红，竟然是一块罕见的血玉。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外套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张骞景连续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回了张家祖宅。
　　就像绝大多数自诩传承渊远的世家一样，张家也有祖宅，而这个祖宅更是财大气粗地占了龙虎山的一整个山头。
　　从外面看，当然还是绿荫葱葱游人如织，可不知从哪里开始，曲曲折折的小路开始盘绕勾连，加上障眼法和防护阵法，足以让绝大多数不明真相的旅游者们自以为已经逛到了头再开开心心回家。
　　……反正所有的小路跟着路标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的出口。

　　张骞景进门的时候，眼睛里全是熬夜的红血丝，前来开门的家仆都吓了一跳，“大……大少爷？”
　　张骞景点了点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扫那家仆一下，“祖父在家？”
　　“老爷现在在会客。”
　　张骞景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哦，是谁？”
　　“老爷的客人，我们这些下人怎么会知道……要不要我去为您通报？”家仆低着头战战兢兢问。
　　“多事，让开。”
　　张骞景语气极其不善，那家仆打了个哆嗦，立即乖乖地滚到一边去了。

　　看着张骞景的身影，其余的家仆也围过来，对这位性情冷漠的大少爷，他们可从来没从他身上看到过半点好脸色。
　　听说大少爷从来不把家仆当回事，甚至拿过用家仆的命去填禁地企图把他妹妹尸体捞回来的事。
　　还是躲远一点的好。

　　不用好奇为什么现代竟然还有家仆，张家这种千年世家，非但有家仆，有家生子，有旁支，甚至还有一套行之有效地避免内部通婚的管理体系，跟家里养个猫儿狗儿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是对外宣称都是招聘进来的佣人罢了。

　　早有预料不会有人敢跟着来触霉头，张骞景原本是朝着静修室的方向去，中途一绕一转，竟然朝着祠堂的方向就去了。
　　从他踏进门那一刻起，自然会有人把他的所有行踪传递出去。

　　外人看张家如同鲜花着锦，但事实上他这位所谓的大少爷并没有从现任的张家家主身上得到过多的信任。
　　或许曾经有机会，曾经也有诸多发自内心的孺慕，也曾立志于要让自己成为能担起张家重任的扛鼎之人。
　　但一切都终结于张莎误入禁地，他原本准备去救人却被张梓川拦回来之后。
　　张家现任家主，他的祖父。

　　张梓川可不少儿子，他们的父亲张闻德不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还是一个败坏张家门风，恶名昭著的浪荡子，甚至连张家祠堂都差点没能入，而他和他的妹妹，也不过只是一对走运被认祖归宗的私生子而已。
　　不过这些年来随着他积威日盛，已经罕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

　　毕竟这年头逢高踩低才是寻常，多得是人尚且笑贫不笑娼，作为几大世家中入世最成功的张家继承人，谁会不长眼睛来跟他为难？
　　说不定见面时还要笑眯眯上来握握手，赞一句虎父无犬子。就跟买宠物还要挑挑纯血杂种一样，没劲透了。

　　张骞景和妹妹张莎是双生兄妹，在某些特殊的仪式当中，双子其实代表着不详。曾经有人悄悄地传言，双子中有一个是恶鬼，如果势必会给主家带来灾难。
　　传言愈演愈烈，终于在他们十四岁那年，用张莎的血为双子不祥的传闻再次标注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张家有一块禁地，这块禁地只有历代家主在特定的时刻才能进去，其他时候进去都只有死路一条。
　　据说里面藏着张家历代收集来的珍宝、家主的佩剑，甚至传闻那里面还镇压着历任家主收服的妖邪。

　　那时正值继承人选拔，所有张家的孩子都会在幼时被带往主家，经过教导和层层选拔，最后留下最有希望的几个人。
　　双生子位列其中。

　　明明一切过关斩将都很顺利，也被百般嘱咐不要去禁地冒险，可没人知道为什么，这对平日小心谨慎的双生子竟然会在月圆之夜莫名其妙地进入原本被层层禁制所包围的禁地。
　　而月圆之夜，从来都是妖鬼之力最为猖狂的时候。

　　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只有浑身鲜血的张骞景昏迷在禁地的入口，而在他身后，禁制破了一个大洞，而从洞往里看，整个禁地都被黑红色的血雾所包围，更有桀桀地怪声和咀嚼吞咽声，让人毛骨悚然。
　　张骞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那时候张莎的魂灯还没熄灭，向来倔强骄傲的少年跪在张梓川面前，额头上磕得全是鲜血，眼中全是祈求和期望。
　　“祖父，求求你救救莎莎！只要您能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们不是有意进入禁地的，是有人把莎莎骗进禁地，小栀告诉我……”

　　“借口。”
　　张骞景始终记得祖父冷漠的表情，“告诉你们多少次，禁地不得擅入，你们不听教导，肆意妄为，闯出大祸！”
　　“我没有责罚你已经是看在你身受重伤又失去双生妹妹的份上，竟然还不知好歹！”
　　“那是先祖安息的地方，绝不能被打扰！”
　　“可是小栀……”张骞景垂死挣扎。
　　“小栀？没有人叫小栀，你就算找借口也找个像话的！”
　　张骞景浑身冰冷，愣在当场。

　　那时更被看好的原本另有其人，双子虽然算是有力的竞争者，但也没到碾压级实力的地步。
　　自然有那些好事者私下传言，双子之所以进入禁地不过是为了企图从禁地中得到先祖们的宝物或者传承，张骞景之所以能逃出来分明是他用自己的妹妹做了垫背的结果！

　　难道死人比活人还重要？明明……明明莎莎的魂灯还亮着，她还活着啊！
　　他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拖着一身伤悄悄企图再进一次禁地救人，可他这次还没能摸进去多远，就被闻声赶来的管家带着家仆们给拖了回去。

　　“快快快，只有半盏茶的时间！”
　　明明没几步路，但整个禁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周围全是细细索索的动静，还有垂涎的吞咽和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
　　管家压根不敢多留，忙着支使人把人往回拖，张骞景拼命挣扎，就这么一小会工夫，一拖他个家仆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当场咬掉了脑袋拖走，更有几人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洒了一地。
　　内脏的腥臭让人作呕，鲜血洒得到处都是，逃出来的人都吓了个半死，张骞景昏迷前最后的一段记忆，是禁地内黑红得有如实质的浓雾。
　　有什么先祖安息之地，会有这么浓烈的血气？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张莎的魂灯已经不见了。
　　张梓川却还亲自来了一趟他窗前，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你应该看到比这更重要的东西。”
　　少年张骞景那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痛哭失声。
　　“我不要别的，我只要我妹妹！”
　　张梓川却在此时表现出了空前的温柔慈爱，他伸出手，安抚性地摸着少年的后脑，“没关系的，她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从那之后，他的确似乎时常感觉张莎在身边，他是开了阴阳眼的，但无论怎么看，依旧一无所获。
　　他以为是自己修为不够，疯狂努力修炼，甚至险些把自己给折进去，但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时时刻刻念叨着死去的人，周围人都以为他受不了刺激疯了。

　　结果有一天，他又开始反复向周围人询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小栀？”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没有任何人承认曾经见过这个名叫小栀的女孩，她好像就像是一个幻影一样，只存在于他们的幻想当中。
　　如果，没有那张照片的话。
　　“小栀，真的不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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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插叙一下张大处长的往事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