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之诗》八雲影

21、精神剑雨

　　奥丽菲亚不知道杨有多少能为，她只是习惯性呼唤杨的名字，她见过杨神神秘秘给她编永不凋谢的花环——那花环仍旧在她手腕上未曾凋谢，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杨有什么强大之处。
　　但是她还是呼唤了杨的名字，而对方也确实如她所想插手帮忙，因此她也不会辜负杨的信任。她的任务是找到两匹魔兽，还有他们带走的那个引兽使，而她必然竭尽全力。
　　她最后看了一眼杨，毫不犹豫抛下自己的朋友混入人群，挤了出去。出去之后有许多岛民正在自发寻找魔兽的踪迹，没有人愿意让两只危险的魔兽留在岛上。
　　狼与狐狸都受了伤，留下了许多足迹和血迹可以供查找，奥丽菲亚必须比这群熟悉岛上环境的人更快找到才行。她呼唤了一下太阳鹰，那只金色的鹰听从召唤回到了她的身边。
　　在岛上的时候，奥丽菲亚跟老魔法使学了很简单的如何利用自己的精神力。老魔法使游历过很多地方，他也有一些简单的方法能够暂时给奥丽菲亚使用。
　　黑发少女闪身进入一条小巷，她将手指点在太阳鹰头上，将自己的精神力凝结成一线，钻入太阳鹰的脑中，随即铺成巨网。于是她的眼睛和鹰的便连通在一起，她能够看见太阳鹰所见，而太阳鹰的速度足以比人腿脚快上数倍。
　　这一切必须建立在她和太阳鹰彼此完全信任的状态下，奥丽菲亚的金眸在黑暗之处愈发明亮，这是鹰视的作用。她闭了闭眼睛，回到自己的视觉状态以抵抗眩晕，随后又跑出小巷。
　　太阳鹰很快找到了狼和狐狸，他们躲藏在靠近海岸悬崖的一片树林之中，奥丽菲亚有些惊讶看着在两只魔兽中间被保护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看上去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大，体型瘦弱，其他都藏匿在斗篷之中看不见。
　　她示意太阳鹰寻找更容易接近的小路，而太阳鹰也不负期望将她引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在她轻手轻脚往山崖上爬的时候，山下的村民们刚刚失去了魔兽们的踪迹，只能撒开人大范围寻找。
　　奥丽菲亚没爬过山，这条路弯折陡峭，时常需要握着旁边的树枝或者石头才能前行。她的手指和手掌都磨破了，膝盖上也沾上了泥土，但是黑发少女连眉头都没皱，她咬着牙凭着一口气爬到了山顶。
　　奥丽菲亚弯下腰刚想喘息，太阳鹰就发出了尖锐的啼鸣警告她，奥丽菲亚捂住眼睛，这个时候她能够看见太阳鹰看见的一切，森林之中的魔兽被她惊动，正在朝着她狂奔而来。
　　奥丽菲亚站直身体，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将手里攥着的尖锐石块扔了下来。太阳鹰飞扑下来，阻挡了奔得更快的巨狼，看见是同类，巨狼难免发愣停步，而紧随其后的狐狸却将奥丽菲亚扑倒在地上。
　　火狐朝着奥丽菲亚呲牙，它浑身有着多处伤口，血甚至都蹭到黑发少女衣服上去。奥丽菲亚没有闭上眼睛，爪子刺入她的肩膀她也一声不吭，完全以敞开的姿势展示自己不是敌人。
　　果真火狐迟疑了，它抬起头看着树林方向，和巨狼呜咽着互相交流，巨狼用一个高跳扫尾甩开了太阳鹰，转头又奔入树林之中。
　　不多时，巨狼回来了，而他伏低身体，背上下来了一个少年，少年亦用呜呜叫的声音回应着火狐和巨狼。
　　是那位神秘的引兽使，奥丽菲亚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但是至少火狐不再视她为必杀的敌人，而是服从命令迅速后跳回了少年身边。
　　少年摘下斗篷兜帽，奥丽菲亚这才得以借着月色看清楚他的长相。那少年有着一头棕色的短发，像是疏于打理一样乱糟糟的几乎挡住了眼睛。他紧闭着眼睛，似乎是一位盲人，而最引起奥丽菲亚注目的是他并没有人类耳朵，取而代之的是兽类尖尖的耳朵，而他的尾巴正在不安左右骚动着。
　　他不是人类这点很明确，尽管他有着类似法夫罗纳人的特征，但是奥丽菲亚知道法夫罗纳人绝对不会和尼克海姆的魔兽们为伍，难道他是已经能够化成人型的魔兽？可那些魔兽怎么可能会被抓住？
　　奥丽菲亚满怀着疑问坐了起来，她冲着少年道：“你是位引兽使？你不要怕，我的朋友刚才救了你。”
　　少年呜呜叫了几声，像是不会说话，他缓慢走向奥丽菲亚，半跪下来伸出手去摸她的脸，同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狭长的紫色眼睛，就像是野兽一般的竖瞳。
　　他的视力似乎不太好，凑近奥丽菲亚不算还要下手摸了半天才终于放心一般歪了歪头，自唇齿间艰难蹦出来几个字：“母的？”
　　奥丽菲亚差点没被气笑了，她道：“对，我母的。”
　　少年听懂了，他不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道：“引兽使……是什么？”他说话断断续续，读音也不太对，像是不经常开口说话的人。
　　奥丽菲亚道：“就是像你这样的，能够听得懂魔兽说话，并且带领魔兽的人，你一定是尼克海姆人。”
　　棕发少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摸了摸巨狼的又拍了拍狐狸的爪子，他认真道：“不是……魔兽……是哥哥姐姐。”
　　奥丽菲亚不太理解引兽使们都在想什么，但是她闭上眼的时候看见了岛民们正在朝着这里搜索过来，她连忙道：“我们得找地方躲起来，躲起来再说！”
　　“坏人？”少年耳朵和尾巴都竖得笔直，被他的不安所影响，旁边的巨狼和狐狸都有些暴躁，不停用爪子划着地板。
　　“你先冷静，那些不是坏人，他们只是害怕你的……哥哥和姐姐。”奥丽菲亚不希望将事情闹大，她连忙双手按住少年的手臂，她道：“跟我来，我会帮你们找个地方。”
　　太阳鹰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在周边巡逻了几圈，它很快发现在靠近海面的地方有一道狭窄的石缝，在后面有着一个很大的空间，足够隐蔽。少年听不太懂奥丽菲亚在跟他说什么，但是他决定信任这个人，毕竟这个人的朋友刚才帮助他脱离了禁锢。
　　他将奥丽菲亚的手放在了火狐身上，示意她可以骑上去，随后自己爬上了巨狼的背，两只魔兽小跑到悬崖边，跃入海中，又从海里游入那条裂缝。之前奥丽菲亚借助太阳鹰的双眼能够很清晰看见这里并不是什么石缝，而是一道古老闸门的裂口，不知道后面有什么。
　　可她没得选择，如果魔兽和岛民发生冲突，那么在现场的她也逃不开。

　　奥丽菲亚呛了好几口水，她爬上了一个平台，随后将少年也拽了上来。两只魔兽的伤口浸了海水，龇牙咧嘴爬上岸在另外一边互相舔舐清理伤口。少年摇摇晃晃走了过去，扑抱住他的同伴，一直在小声道歉。
　　“它们会好起来的。”奥丽菲亚安慰他道，她将太阳鹰派出去寻找杨，希望对方能够赶快来这里。
　　少年得到了魔兽们的蹭蹭才冷静了下来，他抱膝坐下来小声道：“谢谢。”
　　“不用谢，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如果你不知道引兽使是什么？那你为什么能跟它们好好相处？”奥丽菲亚有一肚子问题，她尽量慢慢说让少年能够大致听懂。
　　可是少年掌握的词汇还是太少了，他半懂不懂摇了摇头道：“被抓……我是被抓的。”
　　能从尼克海姆抓走引兽使可真是太厉害了，奥丽菲亚知道引兽使身上会有标志，她坐过去一些要求少年背过身去，果真在他后颈上看见了类似于兽头的标志，那是他能够引导的魔兽象征——看起来主要是狼和狐狸这样的犬科，倒也是和他自身相似。
　　晚上越来越冷，海风自那道缝隙中贯入，奥丽菲亚实在坐不住，她心神过乱和太阳鹰的链接自然会解除，于是她只得道：“你晚上能看得见吗？”少年有着一双兽类的眼睛，或许能够夜视。
　　“可以……”少年迟疑了一下，但是又道：“白日……看不清……现在可以。”
　　“那正好，我们得搞清楚这里到底是哪儿？你有没有看见能够照明的东西？”奥丽菲亚自怀中摸出了那颗珍珠，只可惜那珍珠只能勉强照的见她面前五指距离，相当于没用。
　　少年的绿眼在黑暗之中发亮，他左右环顾了一圈之后道：“有……破船……还有烂梯子……”
　　奥丽菲亚这才又想起来他说话不方便，只得扶额道：“算了算了，你注意着缺口那边，若是有人进来跟我说，别的就算了。”
　　她打起精神想要召唤太阳鹰回来再次用一下对方视力，可是刚动用精神力就觉得头疼，只能作罢希望杨能早点过来。
　　实际上杨过来或许也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不知怎么奥丽菲亚就是杨是万能的，她觉得自己这么依赖有点可笑，但是怎么也没办法摆脱这种感觉。
　　她正在黑暗中静坐。两只魔兽又累又困蜷在一起休息，而那位少年也在旁边靠着睡着，只有奥丽菲亚一个人还醒着，她等着杨过来，或者等到天亮她们从这里出去。
　　她听见了游泳的声音，就在很近的地方，她道：“杨？”
　　水声顿止，奥丽菲亚紧张了起来，她将少年拍醒，那少年还迷迷糊糊就被奥丽菲亚抓住将头转向水声响起的地方：“那里有什么？”
　　棕发少年看了半天后道：“……没有？”
　　奥丽菲亚更紧张，她道：“没有，不会，我分明听见了——”
　　她话还未曾说完，便看见水里亮起了两盏红色的小灯，随后又是两盏，很快整个海面都密密麻麻都是小灯，鬼气森森格外吓人。奥丽菲亚吓得说不出来话，就连少年也跟着吓坏了。
　　他呜咽了几声唤醒了旁边的魔兽，两只魔兽醒过来将他俩夹在身后，这才有了点安全感。
　　“那是什么……”奥丽菲亚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冷还是怕上下牙直打架，她又喃喃道：“水里有什么？”
　　一想到他们从刚才的水中游上来，奥丽菲亚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少年转头对着火狐交流了什么，那只狐狸腾地浑身有燃起了火焰，它围绕着他们跑了一圈将他们保护在火圈之中，只可惜因为狐狸浑身是伤，火焰也要小很多。
　　好在照亮四周是够了红光也随之隐去，奥丽菲亚抬起头看那些烂掉的梯子，看了一眼之后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梯子是不是烂掉她没注意到，但是在岩壁上有着无数的锁链，锁链下端连着许多笼子有些已经完全沉没在海中。
　　而没有沉没在海中的笼子里能够看出来里面有一些还没完全风化的人骨，许多骨头依靠在笼子门上，维持着死亡前最后一刻的惨状。
　　这是什么地方，是坟场吗？奥丽菲亚倒退了一步，撞在了少年身上。
　　她不敢去看那些落入水中的笼子里有什么，但是这地方实在太过于古怪，她拉着少年后退了好几步道：“不要靠近水面。”
　　火焰快要熄灭，他们现在又不敢下水，奥丽菲亚指挥少年道：“找合适的台子，我们往上走。”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安全方式。
　　少年听懂了，他拍了拍自己的魔兽，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在保证能够保护奥丽菲亚。
　　他们很快发现了第一块合适的平台，奥丽菲亚爬回狐狸背上，少年继续伏在巨狼背上，那块平台虽然很挤，但是如果他们两个不占位置勉强也能够立足。
　　巨狼和狐狸将两人运到了平台上，他们继续寻找下一块平台，就在奥丽菲亚抬头环视之际，火焰彻底熄灭，那些渗人的红光又一个一个出现。
　　奥丽菲亚抓紧了狐狸的皮毛，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又听见了有什么游泳的声音，这次和上次不同，很快她听见有什么东西湿漉漉爬上了她们刚才占据的平台。
　　她刚想喊少年看清楚，就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婴儿啼哭之声。婴儿啼哭本来是常见之事，可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甚是诡异。
　　少年也被吓得一哆嗦，他睁着眼睛朝下看，只看了一眼就又赶快紧紧闭上眼道：“邪物……邪物……”
　　奥丽菲亚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甚至有点后悔躲到这种毫无退路的地方，如果有火的话便能护持道白天，可是狐狸强弩之末，恐怕只能当做最后搏命支撑。
　　她很快听见有什么啪嗒啪嗒走动的声音，并且朝着他们落脚的平台走过来，似乎被岩壁所阻挡，只能在上面不甘心拍拍打打。婴儿的哭声愈发刺耳，而且离得极近，奥丽菲亚感觉头疼，不得不紧紧捂住耳朵。
　　但是那些声音还是朝脑子里钻，奥丽菲亚此刻才明白过来这是精神攻击。魔兽和少年都不能抵抗精神攻击，只能缩作一团颤抖不已，只有她还能有精力思索办法。
　　杨或许出什么事了，或许被堵住了，奥丽菲亚知道自己必须自救，她的头越来越疼，精神力被其他攻击不停压缩压迫像是要变成一团线球。
　　越是绝境，越是想要挣扎求生，奥丽菲亚不知道这是本能还是她曾经就是这样的人，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脑海中却逐渐能够听见一种不同的声音，那似乎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在精神世界中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长发及腰，那个自己要更加稳重，黑发少女冲着她道：“如果你想要复仇，首先要活下去。”
　　复仇？什么复仇？奥丽菲亚不明白，她想要张口询问，那位黑发少女握住了她的手道：“当被逼到极限的时候，你仍旧能够反击，相信自己。”
　　她化作黑雾消失，在精神世界中遍寻不到，而奥丽菲亚的精神世界已经缩小成一团，而当哭声停止的那一瞬间，她找到了爆发的契机。
　　奥丽菲亚睁开眼睛，她的精神力像是一场狂乱的风暴在一瞬间席卷过整个石洞，像是千万把利剑自穹顶而落贯穿所有活物，她听见怪物的咆哮，随后听见有什么跳入海中的声音。
　　一切归于平静，她颤抖着手摸了摸少年和魔兽们——他们都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太好了，奥丽菲亚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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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狒狒14爬回来了【2002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