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之诗》八雲影

20、引兽使

　　奥丽菲亚只是吞了皂角，又不是真的癫痫，她们在小巷子里边说话边躲了一会，就跟没事人一样大模大样走了出去。
　　杨只来过一次这个小岛，知道这里叫苏达拉岛，海面以下属于波士顿，海面以上属于世界，仅此而已。
　　而奥丽菲亚更是完全不知道这个小岛的存在，她此刻跟在杨身边左顾右盼，尽量维持形象可眼里的激动怎么也掩盖不掉。
　　苏达拉岛并不大，港口也很小，最多只能停泊十艘客船一次性补充淡水，岛上居住的人大部分都是原住民，那些岛民们还保留着古老的习俗，将鱼串在线上晾在房子与房子中间，走进去你会觉得像是什么阵法。
　　幸好奥丽菲亚个子低，那些鱼还没垂到她头顶，她毫不费力拉着杨朝前走，一边坏心让她左右看看，然后特别愉悦看白发少女被鱼打脸数次。
　　“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那些鱼干不知道被风干了多久，打脸跟用鞋打脸效果差不多，杨揉着脸苦笑着说。
　　奥丽菲亚强压唇角勾起的冲动，她诚恳看杨：“怎么会，我还握着你的手带你呢？”
　　杨无奈笑了笑，她道：“你还真记仇。”
　　她随手拉住了一个过路的当地人，问市场大概在哪儿，还有最近有没有船能够去辛巴达。当地人讲的是土话，杨和他连比划加上方言询问，好不容易才问清楚方向。
　　奥丽菲亚一个字儿都没听懂，但是她觉得奇怪，杨怎么哪里的话都会说，于是顺着心里的疑问她问出了口：“你也太博学了一点？”
　　“这是天赋，羡慕不来。”杨一旦漫不经心开口，就总让人牙痒痒，她挑眉笑道：“在这世界上语言都有共同性，所以——”
　　“所以？”奥丽菲亚一边磨牙，一边还是好奇问她。
　　“一切解释权归于世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别开头，奥丽菲亚没能看见她表情，只觉得她这次带着笑意的声音有些虚假。

　　岛上的集市也不大，仅仅只有一条街是专门的贩卖点，商贩们有的租下接到两边的小棚屋，而有的直接就找了些木头搭建了一个小桌子摆放物品。那里不仅仅有停泊在岛周围补水船只带来的各地特产，也有一些群岛特有的水果。
　　不过这里很显然没有得到精心管理，因为摊位都挤在一起，特产旁边可能是肉贩的位置，水果摊位旁边可能是鱼摊。水果香味混杂着腥味直冲大脑，奥丽菲亚当即就捂住了嘴，恨不得拔腿就走。
　　可是她不能走，一方面是她被杨抓住不撒手，一方面是她确实不能再穿杨的衣服了，干活也不方便。幸好卖衣服的摊位和这些都有段距离，奥丽菲亚才得以呼吸上来没变成那个被闷死的可怜鬼。
　　岛屿日晒严重，人们喜欢白色衣服，又因为经常需要干活衣着简单，奥丽菲亚放眼过去衣服不是露着腰和腿就是露着整条手臂，和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大同小异。杨在其中挑挑拣拣选了几件出来，在奥丽菲亚身上比划了一下满意道：“就这两个了。”
　　天知道杨是如何在一堆布之中发现能够让奥丽菲亚接受的带有袖子的衣服，黑发少女道了声谢谢，进到棚子之中换好衣服再出来时候，比之前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她丝毫没有在这段时间里被晒黑，阳光下看着白皙的肌肤杨甚至觉得有点刺眼。白发少女啧了一声很爽快将钱支付给老板拉着奥丽菲亚继续逛街，奥丽菲亚惊讶道：“我以为你会肉疼。”
　　“在你眼里我到底有多掉进钱眼里。”杨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奥丽菲亚的脸道：“为你花钱还是值得的。”
　　她们又买了点面包，杨跟来逛街的水手打听有没有去辛巴达的船，对方看她一脸认真是真的无知，便只得无奈告诉她这里距离辛巴达太远，没有直达船只，要去做得去大城市换乘先去索科亚伏尔克或者伊利亚特那边转。
　　水手对于两个少女这近乎周游全世界的想法很是好奇，他从未见过这么年轻的两个女孩子竟然敢走这么远的路去辛巴达，难免想要多打听一下。奥丽菲亚轻轻拽了拽杨，示意对方将位置让给她。
　　杨饶有兴味看着奥丽菲亚带着乖巧的笑容，和水手交流了一番等对方走了之后转头向她道：“他答应带我们去合适的中转站，在那里等船会更好一些。”
　　“我还没发现你有这种天赋。”白发少女鼓了鼓掌，眨眼道：“看起来我好像找了个很可靠的旅伴。”
　　奥丽菲亚似乎想要为自己感到骄傲，但是她很快皱起眉疑惑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天赋。”
　　她们刚想继续说什么，前方却起了骚动，杨和奥丽菲亚都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人在吹号。奥丽菲亚冲着天空之中一直跟随她俩盘旋的太阳鹰招了招手，那鹰用啼叫回答了前方安全。
　　于是奥丽菲亚和杨静静地等待声音源头靠近，不多时就看见几只半人多高的猴子穿着红色或者绿色的衣服，带着滑稽的小帽子捧着一叠纸钻进了人群，见人就塞。
　　“那是什么？”杨正说着，猴子也朝她靠过来，比划着敬了个礼，将手上纸递给她又跑向下一位：“……马戏团？”
　　奥丽菲亚探头看她手中的宣传单，上面用红墨水写着几行大字——世界级马戏团巡游到本地，我们邀请您看动物表演，今天还有新的狼和狐狸表演项目，请别错过！
　　奥丽菲亚对此有点好奇，她没注意到杨皱着眉头表示不赞同的模样，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杨已经收敛好了表情笑着问她：“小西尔，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想多花点钱吧？”
　　“我确实想看。”奥丽菲亚对于自己的欲望相当诚实，她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看，钱我会想办法赚回来。”
　　“用你的外交能力吗，我觉得可以接受。”杨不愿意扫了她的兴，于是便道：“希望价格算不上太贵。”
　　奥丽菲亚迟疑道：“你是否有点不高兴？如果你觉得我有任性的行为那么我们不必去。”
　　“不，看看就知道了。”杨笑了一下：“看会决定我该不该高兴。”
　　奥丽菲亚被她牵着继续朝前走，她觉得自己对杨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那所谓的世界级马戏团的船停泊在港口，而据说这场演出是为了感谢岛民们提供的帮助，没有收费对于奥丽菲亚来说是个好消息，就算杨都眉头舒展开来，没有之前那么令人觉得不安。
　　马戏团在广场上的一块斗技场搭建了一个鲜红大棚子，座位就用平日人们休息的石凳代替，夜幕降临前广场上便坐满了人，杨她们吃了东西才来有些晚了，只能坐在靠着门边的地方。
　　马戏团首先有位小丑进行了搞笑的表演，将场上气氛炒热，随后才是一个一个惊险刺激的节目。不少人为高跷和高空飞人而惊讶不已，也有人对狮子和老虎钻过火圈挣脱铁笼的表演更喜欢。
　　杨一直没有鼓掌，她时不时看向场地西侧员工们的内部大棚，她已经和世界断开链接许久了，但是她仍旧能够感觉到哪里有什么令她觉得熟悉的气息，很微弱，不是世界之子，但是似乎是什么关系人。
　　她并不想继续自己过去的生活，但是如果是对方找上门那么她也不会逃跑，更何况她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必须保护的奥丽菲亚。
　　很快到了压轴节目，随着指挥家的一声唿哨，自帐篷中奔跑出了两只野兽，引起了人们的惊呼。这里的岛民从来未曾见过那么大的狼和狐狸，甚至比刚才所见到的狮子老虎都要大。
　　杨眯起了眼睛冷哼了一声，奥丽菲亚见她难得明显表现不悦，她道：“怎么了？”
　　“那不是野兽，尼克海姆要是知道了这马戏团肯定要接受审查。”杨这么说道。
　　奥丽菲亚细致看着那两头“野兽”，杨说的没错，抛开大小不谈，狼和狐狸都并非是野兽，而是魔兽。
　　那匹狼有着金棕色的毛发在火光下闪闪发光，眼睛幽绿像是两丛鬼火，它的眉间有一小片红色的毛，像是一块棱形的水晶。狼约有半人多高，外貌神俊无匹，狼爪锋锐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马戏团能驱使的高贵生灵。
　　而那只狐狸则有着一身火红的毛和一双同样火红的眼眸，宛如燃烧的一团火焰在场上蹲坐着，狐狸也近有半人高，它半睁着眼睛瞟了一眼人群，眼神生动宛如人类，显然拥有不一般的智商。
　　奥丽菲亚有些紧张舔了舔嘴唇，她道：“这是要表演什么？”
　　“不知道……”杨看了看台下的工作人员正在将场上的所有装置撤下，她最终将视线转移到两只魔兽之间巡视，她皱眉道：“他们似乎有主人。”
　　“有主人？”奥丽菲亚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又探身看了看道：“如何见得？”
　　杨没回答她，而台下的小丑踩着滚轮车出来又将气氛炒热了一边，马戏团的团长亲自出来，那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用了个令人惊叹的扩音魔法，他大声道：“先生们女士们！这是我们马戏团的两位新员工，我们邀请各位观赏一场生死决斗！”
　　生死决斗！奥丽菲亚这下明白要表演什么了，是斗兽表演，那种古老而又残酷的表演。
　　看台上也有看客对两只魔兽的遭遇表示惋惜，但是更多的人已经被刺激兴奋起来，完全忘记了这种表演有多么残酷，甚至忘记了场上还有小孩子。
　　驯兽师挥舞着皮鞭冲着两只魔兽说话，但是过了好几分钟，无论怎么空挥鞭子，两只魔兽都仍旧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人等不及了，场上开始爆发出嘘声。奥丽菲亚歪过头去看端坐抱臂不语的杨，白发少女表情疏离淡漠，和这里格格不入。她没有问杨在想什么，但是她现在有些愤怒——关于两只魔兽即将面临的遭遇。
　　有位驯兽师擦了擦汗，将鞭子真正朝着狐狸挥舞过去，他的鞭子又狠又快，但是狼的速度更快，巨狼用牙齿咬住了鞭子，将鞭子扯进连着人一起甩了出去。
　　场上爆发了一阵惊呼，而观众席有人说：“这样也很有趣。”
　　奥丽菲亚咬紧了唇她想要站起来对那些人说，这样怎么有趣呢？她刚想站起来就被杨按住肩膀压了下来，白发少女仍旧盯着员工帐篷，她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一句话随着魔力细丝传递了出去——她终于锁定了那人的位置。
　　就在刚才那些马戏团员工在努力制服狼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员工冲向了帐篷里面，这才帮她确定了魔兽真正的主人就在帐篷里——很可能是位引兽使，只是引兽使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同伴受伤？
　　杨不喜欢管闲事，所以她只是先试探了一下，如果那位引兽使是被困的，那么刚才的那句话足够给予他一丝逃跑动力，而如果他是自愿的，杨也会头也不回走出这里。
　　她的首要目标仍旧是保护奥丽菲亚，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这一幕让奥丽菲亚很难过而已。

　　那匹狼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些员工们这才敢撒手，而一直蹲坐在旁边仿佛事不关己的狐狸却突然暴起。那只火红的狐狸突然真的燃起了火焰，像是在火中燃烧，它飞快绕着那些员工一圈，将那些员工包裹在火焰之中不得动弹。
　　狼咬断了锁链，它与狐狸互相对看了一眼，转头朝着员工帐篷冲去。场上顿时乱作一团，杨站起身冲着奥丽菲亚轻声道：“离开这里。”
　　奥丽菲亚知道事情有变故，她乖乖点了点头道：“这样没问题？”
　　“我什么都没做，你信吗？”杨挑眉笑道。
　　很多人向外逃，杨护着奥丽菲亚多等待了一下以免踩踏，身后情势已经发生了转变。狐狸与狼突然齐声惨叫了起来，杨转过头去，只见马戏团的团主正站在高台上，将手中晶石投掷在了狼和狐狸身上。
　　晶石当中蕴藏有魔法使大量法力，又因为晶石可以共存可以拥有不同属性。那两只魔兽都尚未成年，显然操控者也并不懂得操控，此刻大量魔法爆炸下来，竟然被炸的皮开肉绽。
　　此刻员工帐篷已经被掀翻，狼与狐狸仍旧保护着什么不松开，巨狼满头是血顶在前面，而狐狸则在后面保护两只巨兽冲出马戏团帐篷，一头扎入茫茫夜色之中。
　　紧追其后的是一道魔法，若是被这魔法劈中，恐怕未成年魔兽要有一只留在这里。奥丽菲亚紧张抓住杨的手臂，她唤了一声：“杨。”
　　她听见白发少女叹了一声气，像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随后对她道：“找到他们。”找到引兽使和两只受伤的魔兽，并且消除痕迹。

　　她手中一空，随后杨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奥丽菲亚感觉自己的眼睛出了错，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时间都被放慢了，要不然杨是怎么追上那道魔法的？
　　白发少女抬起手，一面土元素凝聚的盾牌出现在她的手中，随后是在前方悬浮的第二面、第三面、还有第四面。土元素盾牌一一被那道魔法击溃，直到杨手中举着的那一面前才彻底消散。
　　白发少女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她抬起头看着脸色铁青的马戏团团主，余光已经发现奥丽菲亚混入人群中悄然离去，她这才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这边也可以出门呢？”
　　马戏团主感受到少女的不一般，可是他最终只是指着杨冲着他的员工道：“杀了她。”
　　杨笑嘻嘻抬起手，张开食指和拇指，像是将马戏团主圈在了一本画册之中，她道：“不好意思，我刚看出来你不会这么快死，这就不好玩了。”
　　“所以我要先溜啦！”刚才救了人，看上去已经树立起强者形象的少女转身就跑，令那群紧张的员工目瞪口呆甚至连着团主的命令都忘了。
　　马戏团主握紧了栅栏，他道：“不要追了！去找那些魔兽！”他后背全是冷汗。
　　如果让尼克海姆知道了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