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苏千棠

2、中

　　云家
　　“一夜没回来呢。”林琳故作生气地招呼刚刚回来的云业，年纪大了，心却不大，“哥他还好吧，喝酒还是很厉害吗？”
　　“嗯。”
　　“他也是的，不体谅别人。”林琳伸手接过云业脱下的外衣，搭在臂上，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抚摸云业的眼眶。不仔细看，云业那隐隐的黑眼圈很难被发现，“没睡好吧，一晚上睡不好就这样了，也不知道你们聊了什么兴奋事。”林琳的眼神充满着担忧，满满地都是爱意。
　　“今晚补回来就好了，进去吧。” 云业和林琳，真的很恩爱，一大家子人，也都有这种温柔的品性，整个一片宁静的氛围。
　　回了家，云业没有先去管族内耽搁的事物，而是先去了大院。上午，是锻炼的好时候，大院里有不少练枪的小辈，包括云空明。空明精修枪法，同辈中难逢对手，可惜由于对枪法的专注，族内大小事务不曾插手。一柄泛蓝光的长枪随他的身影挥动着，一刺一劈一挑，无不有力，云氏八段枪法，四段精通，蓝色的寒光划过，锋芒直指云业。
　　云业只退左脚，身一侧，便躲过这突然的一刺。空明顿住前冲的脚步，转刺为横劈，云业一跨步，侧身，顺着劈来的方向，左手握住了枪身。
　　“准度、力道都差，反应够快但时机不对，还要再练。”云业松开了手，“除了枪法，族中事务你必须关心，空决如此闲散慵懒，难成大事，你是要担负起这个家的人，只有勇万万不可。”云业对空决的不满，不是几天了。云空决对于修灵不感兴趣，对于枪法更不感兴趣，哪怕这个家，似乎也是无所谓一般。他喜欢的，就是四处交游，他似乎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任由自己的性子，做的虽都是他想做的，但其实也都没有太过，他有分寸。其实，他的这种四处游历广泛结交，对于云家的人脉，也是有些帮助的。但云业就是反感这种事不关己，毫无责任感的处事，身为云家次子，这不应该是他该做的事。
　　“是！”云空明收起了手中的枪。
　　看完云空明的状态，云业回了自己的房间，林琳依旧默默陪着他。一路上可有可无的交谈，云业偶然提起了星释的事。
　　“也很可怜呢，每天都要想着怎么填饱肚子，瑶城，已经这样了啊。”瑶城是她的家，对于瑶城的现状，她也很痛心，“那个星释练枪？很巧合呢。” 林琳的话突然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几天，你带我去见见他吧。”
　　“谁？”
　　“我哥。”
　　“行，这几天应该就可以。”
　　“嗯。”
　　五天后，云业带着林琳，依旧两个随从，入了瑶城。
　　对于他们夫妻一起的到来，林遥笛很惊讶，但很快就是喜悦，毕竟看到了一年多没见的妹妹。林琳和林遥笛一起聊了很多很多事，有他们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的学习游乐，也有他们现在各种的生活，也自然包括孩子们。林遥笛张口闭口，全都是花念怎么怎么样，对于长子，依旧闭口不提。
　　“你啊，对林凡别怎么严厉，他十八对我们也是个孩子，孩子的内心，很容易受伤的，得亏林凡听话懂事，改表扬的时候别藏着。林凡那么懂事，还聪明均衡，哪像我们空明空决两个极端。”林遥笛的妻子去世后，林琳是唯一能批评教育他的亲人了，她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不用你来说教我。”林遥笛的性格很怪，能摸清他的人，很少很少，他对林凡的态度，一直以来也让不少人猜测怀疑些什么。对云业是开朗爱笑的，对林花念的宠溺的，对林琳是兄长之态，对妻子是爱的，对族人是孤傲在上的，对林凡，只是一味地无视职责批评。千人千态，深藏的内心，毫无真实的感情。
　　林琳只待到了下午，想在天黑前回去云家。天还很亮，云业陪着林琳出了林家。林琳不时回头看着，她了解她哥，更能了解他心中的哭悲，他太爱自己的亲人了，爱的越深，越怕失去，失去后就会越痛。当年林妻去世，林琳特意跑回家，怕的是林遥笛做傻事，其实，那一天，林遥笛的心已经走了。那之后的他责怪一切。责怪林琳嫁走，责怪林凡没能照顾好她，责怪族人没有早些通知他……大爱注定大悲，林琳，这次见面，她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林遥笛，已经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
　　林琳腰间的铃铛“零零”的，离林家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城中市
　　云业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影子穿梭着，星释依旧在做着他的事。哪怕云业不想管他，旁边的林琳可是善良人，林琳慢慢靠近了星释。
　　“小朋友，偷是不对的，还回去吧，你若是饿，我这里有些钱。”林琳的话很轻很温柔，就像是教育自己的孩子一般。
　　星释的记忆里，父母离世后，好像，没谁对他有这般温柔，温柔到，他回忆起了当初，那段最快乐的日子。
　　“我不接受任何施舍，谢谢您。”少有的礼貌，足见，他年幼时所受教育的优良，若不是这瑶城的变故，只怕将来，会是这里的一方强者。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林琳忽然有了一种想法。
　　退了回来，林琳看着云业，“我想，带他回去。”这，或许只是林琳一时的心软冲动，也或许，是星释真的很特别。星释不像大家孩子那般尊贵，更不像那些小乞丐一般辱没自己，他很爱惜自己，残破的衣服挡不住一份气质，这是远看看不出的。
　　“你，肯不肯和我走，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受冻挨饿。”她没等云业回答，大概已经默认了肯定。其实，林琳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一种选择，大概，她真的是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林琳对于感情，一向随心，只一眼，爱或不爱便分明，林遥笛当年带林琳各处行走，结交多人，林琳未多顾那些人一眼；林遥笛带她见云业一次，只一眼，林琳便交出了自己的心；而今，见星释一眼，她便定了决心要带他回云家。这份感觉很准很准，所以，哪怕没有理由，她还是会遵从自己的心。
　　星释不想同意，但他不忍拒绝她，或是，不敢。
　　……
　　“娘，我不走，我要一直留在这。”
　　“星释乖，和你爹快走，好不好？”
　　“不好。”
　　……
　　“爹、娘，星释错了…你们，你们别，别离开我…”
　　……
　　“我，我不要！”星释突然看见了一旁不远处的云业。
　　顺着星释的目光，林琳看到了云业，“你叫星释是么？”林琳大概猜到了，“没事的，他不会太多管我的事，你会答应我的，是吧。” 林琳那份温柔，真的真的，不忍拒绝。
　　犹豫，犹豫，看着眼前那个温柔的人，星释，答应了，哪怕那可能是个错误的选择。
　　“林琳你，就这么领进了一个外人，不太好，家里也不好交代。”云业完全没有想到，星释会答应。
　　“回去再说。”命随从想法还回钱袋，林琳。牵着星释的小小手走着，云业在旁，只能默默叹气，他的妻子什么性格，他自然了解，现在，也只能想法子处理他了。
　　天黑前，他们便回了云家。归路中，林琳悄悄地对云业说，我想，留他做养子，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
　　大厅，对于星释的去留，莫衷一是。
　　“不行，云家哪来外人。”
　　“对，云家血脉，不能多出那么一个人。”
　　“您虽为家主，但也不能如此乱来。”
　　“林琳的心意已决，况且，人已经来了，还要赶走不成？这反而显得我们毫无待客之礼。”
　　轻轻推开门，林琳领着换好衣服的星释进了厅房。
　　穿上云家的衣服，梳洗打扮好，星释默默地站在了云业和众长老面前，竟丝毫看不出星释的身份，他的气质，似乎就该站在这里。清澈的眼神四处扫着，他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林琳教他行礼后，便带他离开厅房，这只是林琳的心理战，星释，站在这里，完全不会有辱云家身份。
　　……
　　小半天的商讨，最终，以更姓的条件允许星释留下。哪怕不想，既已进了门，也就不能再离开了。深不可见的云家，已经开始束缚着他的自由。
　　星释更名云空释，云业四子，正式归入云家。云家家主云业与其妻林琳，共四子：长子云空明 年十八，次子云空决 年十六，三女云空灵 年十三，四子云空释 年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