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车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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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蘅手抖了一下，赶快将手机摁灭：“没有，就是刷了一下微博。”
车教授的眉头拧了起来，两张嘴皮似乎也在抖。有好长一段时间，权蘅都在等着车教授的问话，可是到最后，车教授只是说：“算了，没事了。”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后视镜里车教授仍然写着“川”字的眉心，权蘅想问又不敢问。在接下来的车程中，她也不敢再玩手机，只盯着前路，一心祈祷着快些到校。
或许是她的祈祷成真了，在拐过这个弯之后，竟真的再也没有堵车。的士风驰电掣地将两人送到了目的地，权蘅付了钱，下车之后去领行李，把两个箱子一个个搬下来。正打算提走的时候，车教授阻止了她：“我推一个。”
“没事的老师，”权蘅说，“推箱子又不重。”
车教授将手提包放在自己的箱子上，不再说什么，略一点头，便在前面走了。权蘅只能小跑跟上。
好容易把车教授送到酒店安顿好了，又跑到附近学校主楼的办公室，跟早就等在那里准备看老朋友的王教授交接，全部弄完之后，权蘅的责任总算是暂时尽完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赶快找个楼道口的无人角落蹲着，摁开手机。
手机还停留在屏熄之前的最后的画面，也就是那条关于Fritz的微博。当时权蘅正好刷到配图，现在点开的时候，一张Fritz曾经的比赛照映入了眼帘。
那场比赛权蘅补过，是Fritz第一次带队拿KPL冠军时的最后一场比赛。照片中，Fritz专心地看着手机，鼻梁上驾着一副金边无框眼镜，面上浅浅地浮着一丝笑容，很是意气风发。
是了，他总是在笑的。
新闻报道的谈判破裂日是这周的星期三。那个时候，他还在赶来给邻居家的小孩开家长会，而当大家问起他工作情况时，他脸上也还是带着笑，然后说一切都好。
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权蘅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她存了图，又点开了Fritz的个人微博，想看看这个人现在怎么样。刚好，对方十分钟之前才发了微博，是回应新闻的。
Fritz：今天看新闻看到了我自己，没想到我也能上财经新闻啊。那么我来简单说一下吧：如果这点事都算是生死攸关，那人生就纯粹是一场随时生死攸关的冒险了。PS：放宽心，我还在呢。周末快乐！^_^
他这个人啊……
还真是……一以贯之。
权蘅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哭笑不得，最后却只是苦笑不得。
Fritz的发言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让之前都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的粉丝们都打起了精神。大家在下面刷起了评论，为F神扎起了场子。权蘅发现小许转了快上百条。
在下面也跟了一条“F大牛啤”之后，权蘅想了想，又在评论区补了一条：
“人生虽然总是危在旦夕，但仔细一想，活着的每分每秒也都是化险为夷的奇迹。Fritz，加油。你是奇迹，你已经千百万次地化险为夷了。”
权蘅发完这句鸡汤之后就后悔了。
Fritz的评论向来都是奔万计的，这次尤甚，不过半小时，评论数就突破了三万。在评论区下面直接发，对方能看得到就有鬼了——她如果想要安慰别人，最应该做的就是现在立刻马上打个电话过去，而不是在评论区battle。
权蘅赶快翻出手机通讯录，然后她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
她上次分开时忘了要对方的联系方式了。
叶瑜肯定有，但权蘅打电话过去，小孩却一直没接。想要再打，忽然又觉得这样很打扰人——就算联系上了，对方现在应该也早就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她只有一句无力的鸡汤，什么忙也帮不上，何必要去占线、让真正有用的电话打不进来呢？她是最知道的，安慰什么用都没有，只有行动，只有真正的行动才能解决问题。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想来想去，权蘅越来越无力。又想起那天夕阳下在操场尽头如玉一般的青年，那时所有的光线都在一瞬之间交织在他身上，美得就好像是画卷一样。又抬头看看今天的天，这才发现，今天是阴天，什么光线都没有，只有潮湿的水雾在任意弥漫。
手机响了。
响了两次，一次是微信提示音，一次是电话声。
权蘅摁开电话，同时调到微信界面：“喂？”
“Fritz出事了你知道吗！！！”
小许的咆哮在耳边瞬间炸开，效果太过于卓越，以至于权蘅不得不把听筒移开：“我知道了……你冷静……”
“我没法冷静！天啊！他现在怎么样！你有他联系方式吗？什么？你没要他联系方式？你当时怎么能没要呢？”小许暴躁地说。
“……对啊。”权蘅垂头丧气地说，“我怎么能没要呢？”
“师姐，”小许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有些太颐指气使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我也很后悔，真的。”
其实这件事情本质上和她没关系——她和南牧郊只是萍水相逢。一顿饭的关系罢了，学生家长和老师的关系罢了。这种脆弱的关系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可是只要一想起那天南牧郊的笑容，她就觉得莫名的难受，好像整件事情，她天然就是负有责任的。
她还训斥对方对孩子不负责不来开家长会……
“不行，我们得做点什么，”和权蘅一样，小许也是一个热血行动派，只相信行动，不相信情绪，“师姐你现在有时间吗？有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午饭，讨论一下。我们一定可以想出办法的！”
权蘅看向自己手机上显示的微信界面。是王教授发过来的微信：“小权，中午一起来吃一下午饭吧，咱们一起欢迎车教授。实习餐厅，十二点。”
王教授都说到这份上了，权蘅还能说什么？
没奈何，鸽了小许，约好下午再谈。小许倒是理解，这种老师的要求学生是无法拒绝的，谁都一样。权蘅自己也能理解，外来的老师点名要求，一点举手之劳，自己当然义不容辞；但她还是为不能赶快去跟小许见面而烦躁，这种烦躁的情绪随着吃饭时间的递增而不断向上攀爬，让她简直都如坐针毡了。
她在想，为什么社会饭局能这么长呢？怎么老师们有这么多闲扯不完的话题呢？为什么上菜的速度这么慢呢？
她想也没用，车教授和王教授依然是谈笑风生，而她在旁边坐得腰背笔挺，表面时常做恍然大悟状——她其实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捧哏，不过这项行为对于现在心神不宁的她来说太过艰难，所以她还是当小透明吧。
好在王门人士众多，一时也注意不到她。
车教授和王老年龄相差十几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吃饭时，王教授一边夹起一筷子鳜鱼放到碗里，一边说：“你最近发的那篇王夫之论文我看了，很不错啊。”车教授听到后放下筷子，说：“一般吧，实话实说，到这个年纪还是这个水平，我是有点羞愧的。史料还是不够扎实。”王教授笑着说：“已经很好了，写作总是不断进步的嘛，何况审稿的若涛老兄都说这篇很惊艳呢。”车教授摇摇头：“好不好我心里有数的。”王教授举起酒杯：“不说了，喝酒喝酒。”
车教授不喝酒，她只喝茶。喝完茶后，车教授才重新拿起了筷子，继续细细地咀嚼她的白米饭。
“对了，”王教授问，“你这次怎么这么急？”
“有点事。”车教授心不在焉地说。这次她虽然没有放下筷子，但却停下了移动筷子的动作，只是摆在那里。车教授说话时总是很专心。
权蘅正在靠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来排遣心里面的烦躁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踢她：“咦？”
“权师妹，老师们的茶快喝完了。”欧阳师姐使了半天眼色，最后见对方总是不接招，只能直言提醒，“得去续了。”
权蘅站起来，拿过空茶杯，去外面要新的茶水。
回来的时候，席间又在说话：“……您别说，现在电竞行业真是社会大热门。听说刘老师的学生付铮前几天都收到电竞战队的邀请了。”是欧阳师姐的声音。
“是吗！”王教授有些惊讶地说，“好家伙，还挺厉害！”
“那他最后去了吗？”是车教授的声音。
“当然没有啊，这哪儿能去？”欧阳师姐哂笑。她属于典型的学院精英派，向来就觉得玩游戏就是玩物丧志，有此态度并不奇怪。
权蘅轻轻地推开门，开始给大家挨着加水。
她决定选一个最晚给欧阳师姐加水的逆时针。
车教授说：“不去是对的。现在的年轻人，浮躁的太多了。”她有些生硬地说。
王老打圆场：“还好吧，也有耐得住性子的年轻人。浮躁什么时候都有的。”
“您以为那是耐得住性子吗？他那是外干内燥，里面可浮呢！我给您说，这年头就没有不浮躁的。总说什么理想啊，梦想啊，追求啊，其实到底自己要什么，那些人全然是不知道。到最后，瞎忙一通，是谁后悔？还不是自己。”车教授生气地说。
王老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车教授直接打断了他，像是被点着了一样，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就比如吧，现在什么直播，什么电竞，什么什么，好啊，一窝蜂地涌进去啊，说是热爱，说是理想，说是愿望。结果呢？这些是长久的吗？到头来不还是吃青春饭吗？青春饭结束了之后呢？到最后是谁在看笑话呢？苦日子是谁在熬呢？”
“就是。”欧阳师姐凑趣地说，“那些啊都是热钱，人还是要靠真本事吃饭的。他们啊，早晚后悔。”
“不说了。”王老说，“喝酒喝酒。”
车教授端起茶杯，一扬脖，却什么都没有喝到。回过头，发现权蘅正举着茶壶在她旁边直愣愣地瞪着她：“同学？”她把杯子伸过去，很自然地等着对方给她倒茶。
权蘅放下了茶壶：“我觉得您说的不对。”
无视欧阳师姐像刀子一样割过来的眼色，权蘅凝视着车教授的眼睛，大声地说。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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