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不到你》冯廿一

32、第 32 章

　　小渔的女儿跟着小渔妈妈回了大连，小渔去机场送她们，看着妈妈抱着女儿往里走时，她很想冲上去，拦住她们，但是没办法，只能自己转身流泪，强忍着失落和担心。
　　她不能一直住在酒店式公寓，终于找到一个离市区很远的一居室，自己请人搬了家。然后最重要的是工作，她去找老板谈，自己现在不用喂奶，不用回家照顾孩子，希望能做回以前的职位和工作。老板抱歉的地说：“小渔，你是咱们公司的功臣，但是咱们公司太小了，和你匹配的职位目前只有五个，业务也就这么多，你觉得谁能让位？再开拓新业务也不太可能，你要不要我帮你推荐其他公司？以你的能力，肯定有好多公司都想要你。”
　　“老板，我明白了，等我找到新工作再离开，你看行吗？”
　　“完全没问题，找其他工作影响现在工作这一点，我给你开绿灯，其他我真的无能为力。”
　　“好的，谢谢老板，那我先出去了。”
　　她刚出来，以前同组同事就悄悄问她：“怎么样？让你回咱们组继续工作吗？”小渔摇摇头，“啊？现在的领导太逊了，连‘特展’和‘净地’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还好意思指挥我们干活，上次的项目就被客户骂了，她还怪我们，就是她的问题。”同事抱怨不迭，小渔也听不进去，回到工位开始找关系帮忙介绍工作。她联系了四、五位熟人，大家都没有合适的推荐，一时有些慌乱，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她听说女演员生孩子后机会大不如以前，没想到自己也遇到了瓶颈。不过，她目前也没有退路，而且一天也不能耽误，晚上约同行业熟人吃饭，顺便问问工作的事。
　　她请两个同行业的女生吃饭，她们异口同声地问：“你是生孩子了吗？”
　　“你们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我能说吗？你体型全变了。”
　　“我比生孩子之前胖了二十斤，之前是一百斤，现在一百四十多斤，不过我已经在减了。”她在说现在体重时不自觉压低了音量，“你们俩公司最近有空缺吗？我要换工作。”
　　“我们公司现在只招干活的小孩，你这个职位的还真没有。”其中一个朋友直白地说。
　　“我们公司也是，高层没什么空缺。你现在公司做不下去了吗？”另一个朋友说。
　　“我休产假的时候，公司填补了空缺，现在没我位置了。你们帮我留意一下工作，我要尽快换工作。”
　　“好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好恐怖，当女人真的好难。我不敢这么早生孩子。小渔，你还不到三十吧。”
　　“三十了，我是自己真的想要孩子了，没想那么多。生完才发现工作有影响。”
　　“孩子爸爸是谁？我没听说你结婚呀？”一个朋友问。
　　“没结婚，孩子爸爸不想要孩子，所以我们分了。他离过婚，有一个孩子。”
　　“真的呀！你也太勇敢了，还真像你能做出来的事，你活的也太潇洒了。”
　　“潇洒什么呀，饭碗都快没了。所以我不是跟你们客气，一定帮我留心着点工作。”
　　“一定，你等我们消息吧。”
　　和别人聊完天，小渔觉得有一丝希望，心里不再那么紧张。晚上从餐厅回到新租的房子，在路上就花了一个半小时。回到家，她收到陶放发来的信息，他要结婚了，邀请她去参加婚礼。小渔真是哭笑不得，自己现在沦落到郊区租房住，亲生女儿不能在自己身边，前男友却突然传来喜讯，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没想到她是忧的那位。她编了一个谎话，告诉对方自己没办法去参加婚礼，只发了几句祝福语。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发份子钱，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想多攒点钱给孩子。
　　已经过去一个月，合适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她也没有心情减肥，身材也大走样，这些不是她最焦虑的问题，孩子在大连过得怎么样，才是她最担心的。她坚持每天和妈妈视频通话，至少能亲眼看到女儿怎么样，可是妈妈经常不接电话，或者接通后家里有很多大人在玩，她的宝贝女儿经常自己躺在婴儿床上吃手，盯着头顶的旋转玩具出神。小渔每次看到这种情形都很生气，可是又没办法直接抱怨妈妈，毕竟路是自己选的。她该怎么办？她无数次问自己，坚持留下来还是放弃北京回大连？她决定再给自己三个月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要决定自己未来的路在何处。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渔终于找到了新工作，是一家中型展会公司，她担任部门经理一职，比之前的待遇提高了50%，但是远比之前忙碌得多。刚入职有很多需要熟悉的地方，她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和妈妈联系，只有在深夜回到家，无法入睡时，一遍遍看着女儿的照片聊以慰己。Rosie得知她找到新工作，周末请她去吃饭，她全程都在担心女儿的成长问题。
　　“你不知道我妈有多心大，经常让果果自己躺在摇篮里或者床上，她招呼朋友在家打牌，有时候一群人来家里吃饭。我有时候抱怨一两句，她就生气了，说什么‘以前每天出去玩，现在带着小东西出不去了，只能让朋友来家里。’我也没法跟她吵，哎！”小渔抱怨道。
　　“我能理解你的担心，担心孩子发育迟缓，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环境，但是你妈妈的性格就是这样，你要让她马上改也不现实，只要孩子健康就行，也只能这样想了。”
　　“你说的也对，我自己选的路，只能咬牙坚持下去了。”
　　“说真的，你打算和果果分开到什么时候？毕竟孩子没有妈妈在身边，长时间肯定不行。”
　　“不想提这件事，我争取多赚点钱，争取两年后把她接过来，或者我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回大连。”
　　“哎！我也要叹气了，咱们怎么越活越不明白了？你的情况这样，木木又彻底回老家了，我现在又一堆烦心事，好烦呀。！”Rosie终于有机会把自己的抱怨都说出来。
　　“你跟我详细说一下你最近遇到的问题，我只听你在微信里说了你老板的事，没太明白。”小渔问道。
　　“还不是那个奇怪的徐亮，我们俩之间什么事都没有，突然有一天公司开始传我和他有不正当关系，说我被潜规则，什么勾引，乱七八糟一大堆谣言。我快扛不住了。”
　　“这么严重？你心里觉得这件事跟徐亮有关系吗？”
　　“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很客气，有时候突然靠得很近，上次在会议室里莫名其妙摸我的肩，难道是我有被害妄想症吗？是我想多了吗？”
　　“反正公司都在传，我跟其他部门一起开会，他们都不太按规矩办事，总是拖着我的设计不给，就是想给我点颜色看看。搞得我们部门工作进度严重缓慢，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板解释，我总不能说现在公司都在传我和你的谣言，所以他们故意不好好工作吧？”
　　“你有没有想过借此机会跳槽？”小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嗯……之前真的没有想过耶，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倒是可以考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我回头问问身边的人。但是广告圈子很小，我要开始问，公司有人肯定会收到风声，我也害怕没找到机会，在公司又出乱子。”
　　“先低调问问吧，毕竟你管不住别人的嘴，你也不能给每个人澄清，你现在尽量和徐亮保持距离，可能过两天他们发现你们之前什么事都没有，也就过去了。”
　　两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整整聊了一天，小渔不想半夜再回自己郊区的家，晚上就睡在Rosie家，两人又聊了很久，很久。
　　Rosie刚到公司，就看到徐亮从办公室探出头来，挥手让她过去，她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没人注意她，她悄声进到他的办公室。徐亮站着说：“你们的设计怎么还没出来，客户那边直接联系我，让我催下进度，是哪里有问题？”
　　“设计那边有两个休假的，他们积压的工作比较多，也为了给客户最好的设计，反复修改了好几版，争取明天上午出来，你看行吗？”
　　“我跟客户沟通一下吧，你尽快推进啊。”
　　“好的，我马上去催。”Rosie窃窃地说。
　　“嗯，你今天的鞋很漂亮。”
　　“啊？哦，谢谢。”Rosie吓了一跳，赶快逃出来。她现在害怕和徐亮聊起任何私人话题，总觉得有监控随时把他们的一举一动昭告天下。
　　Rosie跑到设计总监的工位求帮忙，笑着说：“Ryan，你也知道我们的设计已经延后两天提交了，刚才老板收到客户的抱怨，希望我们快点交设计，你评估一下还需要多久，可以吗？”
　　“我不是说了吗？人手不够，我们也是人，需要一个一个做，你看我这儿还做易拉宝呢，我跟谁抱怨去？等着吧。”
　　“老板说可以跟客户好好沟通一下，最晚明天上午给，你看能不能辛苦赶出来？”
　　“老板！老板！你让老板来找我，别总拿老板说事，我都听腻歪了。”
　　“没有，没有，就是客户的要求，辛苦你们了。”Rosie听出他话里有话。
　　“下午再说吧，这会儿人都忙着呢。”
　　“行，你们辛苦了，我不烦你们了，明天上午争取帮忙赶出来，真的拜托你了。”Rosie客气地说，心里却腾起一股无名火。
　　不出所料，设计稿最终也没有在规定时间给到她，Rosie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任由情况失控。徐亮看到事情不对，召集Rosie和设计总监开了一个小会。他问：“Ryan，我了解一下今天上午设计稿没出来是什么原因？”
　　“人手不足，大家都在赶设计，排着队在做，有其他设计稿排在这个之前，就是这么回事。”Ryan瘫坐在椅子上，侧对着徐亮说。
　　“你也知道这是咱们的新客户，能够拿下来不容易，我们不能在刚开始就失信，这样很难合作下去，我现在问你能不能下午赶出来？”
　　“我回去评估一下吧，大家都说很急，我哪知道哪个最急，我只能按顺序做，我们也是人，不是机器。”
　　“你的难处我理解，我现在也和你说清楚这个客户的重要性，你尽快评估出时间，然后直接告诉我。”徐亮严肃地说。
　　Ryan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徐亮和Rosie前后脚往会议室外面走，Ryan小声嘟囔道：“谁知道是客户重要还是某人重要。”
　　Rosie回头看了他一眼，Ryan若无其事地盯着她，摊手表示疑问，Rosie只好忍着怒火出去，不跟他起冲突。徐亮觉察出哪里不对，让Rosie直接去他办公室。他开门见山地问：“到底是人手不够还是别的原因，我觉得情况不太对。”
　　“我老实跟你说了吧，我也承受了很久，快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公司都在传你和我的绯闻，反正就是很难听，所以大家对我都有情绪，可能这也是设计迟迟出不来的原因，当然他们没有直说，是我猜测的，但是现在其他部门都给我难堪，整个项目都在延时，不光是设计，财务和其他流程都是这样，这种情况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绯闻？我们两人之间没什么吧？”
　　“当然没有什么。但是我不能跟每个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人解释清楚，我本来想清者自清，但是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工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osie委屈地说。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徐亮问她。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开口，毕竟你、我是当事人，而且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我要是跟你说了，好像我也是同谋一样。”
　　“好的，我知道了，这种事我也不能跟大家开会澄清，只能先这样了，反正你我保持正当的工作关系，他们慢慢也会看到，只要不影响工作就行。”
　　“可是现在只要是关于我们组的工作，他们都往后拖，我完全没办法开展工作，怎么办？”
　　“在关键环节我亲自来盯，你把目前进度表发我，需要赶进度的地方标注，我和其他部门直接沟通，先把项目做好。”
　　“好的，谢谢老板。”
　　“你也没必要这么客气，我觉得咱们还是保持之前的相处方式，我也是跟其他同事这么相处的，刻意改变大家才觉得更有问题吧。”徐亮笑着说。
　　接下来的几天，Rosie部门的项目出奇得顺利，出了平面设计没做好，其他问题都解决了，她压根没有出面跟进。她本想这是好的开端，没想到新的流言再次席卷而来。她隐约听到其他同事说：“Rosie真的是嚣张，现在工作都不用自己做了，徐总直接出面解决，这是拿着高薪不用干活的节奏啊！”Rosie真的是苦笑不得，现在才明白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清者自清，只有新的谎言和奇怪的逻辑诞生。她私下问过同行业的熟人，侧面打听有没有跳槽的机会，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广告这个圈子这么小。
　　“Rosie，你来我办公室一下。”徐亮发微信给她。
　　“老板，你叫我。”
　　“我一会还有事出去，我就简明扼要跟你说了。你是不是在找跳槽的机会？”
　　“我……,我就是和别人随便聊天，顺便问了一下，没有这个想法。”
　　“你现在已经开始说谎了，是吗？看来我真的看走眼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可以培养的人，我从入职第一天就把你当自己人看待，因为你是易太太的朋友，我对你高看一眼。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我也觉得你业务能力，各方面都很好，所以才会不顾大家的看法提拔你，给你机会施展才华。最后，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是吗？”
　　“真的没有！你不知道现在公司都是怎么看我的，没有人把我当正常人对待，故意刁难我，现在又编出新的流言蜚语，说我现在待在这个位子不用干活就能坐享其成，我又不能去当面骂人，所有压力我只能自己扛，我实在没办法了，才顺便打听下其他公司的机会，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做的。”Rosie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一个职场专业人士想要提升，势必会遇到各种问题，你现在遇到的问题也许是你遇到最大的困难，但是我一直在帮你，这一点你不是没看到吧？你说你没办法推进工作，我亲自去帮忙处理，你还想怎么样？然后你就想一走了之吗？”
　　“我真的没有，我也很感谢你这么器重我，但是我身心都快崩溃了，一辈子没有受到过这种侮辱，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Rosie有些歇斯底里。
　　“我已经尽我的能力在帮你，如果我把所有问题都告诉你如何解决，那还需要你做什么呢？你自己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选择逃避。这个圈子很小，我能这么快知道你想跳槽也是因为这个，你觉得就算你去一个新公司，流言蜚语就会停止吗？说不定会更过分，你想过没有？”
　　“嗯，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想办法改变的，希望你不要把我想那么坏，我承受的压力真的很大，希望你能体谅。”Rosie的眼泪已经掉下来，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公司人的面流眼泪，上次因为工作流眼泪还是很多年前当实习生时发生的事，那时她躲在洗手间偷偷哭，没想到三十几岁的人了，在领导面前掉眼泪，她强迫自己克制住情绪。
　　“行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有责任，我也会想办法慢慢纠正大家的看法，你要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我，就算要跳槽我也不拦着，只是不要藏着掖着。”
　　“我知道了，又让你替我操心了，真是对不住。”
　　“还是那句话，我从一开始就把你当朋友，你不需要这么客气。”
　　Rosie这一整天都无心工作，他一直在想徐亮的话，他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朋友，她还在易芙蓉面前说徐亮的坏话，怀疑他别有用心，真是太惭愧了。可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还是无解，她劝自己不去想了，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让别人去说吧，反正自己也不会掉一斤肉，如果受他们的情绪影响，反而会让自己身心俱疲。真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周一开例会，每个小组轮流汇报工作进度，徐亮听到Rosie的汇报后，直接把笔记本和笔摔在桌上，大声说：“你们部门怎么回事，这个公司对全公司都很重要，现在是排在第一位的，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交稿时间，客户那边反馈很差，你现在告诉我，最严重的问题出在哪？”
　　Rosie被他突然的爆发吓到了，慌忙说：“主要是平面设计稿一直在修改，想拿出最好的方案，Ryan他们部门也一直在努力修改方案，所以有些延后，我们会争取拿出最好的方案，弥补拖延的时间。”
　　“Ryan，还有其他部门负责人都听好，这个客户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客户，我不希望客户和我提解约，拿出你们所有人的专业态度，一周内全部搞定。Rosie，你们部门如果做不好统筹工作，下个季度开始，我会考虑换团队来做，其他人也都听明白了吗？”徐亮用锐利的眼神扫视在座每一个人，大家拼命点头。
　　散会后，Rosie还有些惊魂未定，反复思量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犀利，看来事态确实很严峻。其他部门负责人也不敢儿戏，都开始配合完成自己的工作。当天下午，Rosie就收到了平面设计稿，她心想看来徐亮是用这一招让大家认真工作，不要被流言所支配。真的要感谢徐亮的爆发，之后的工作一切顺利，客户也很满意他们的方案，Rosie终于可以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