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不到你》冯廿一

33、第 33 章

　　小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她现在负责一个大型展会项目，已经高强度工作了一周，甚至忙了两个通宵。她躺在家里的小床上，看着房顶裂开的墙漆发呆，突然觉得后腰剧烈地疼痛，生孩子前她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当时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看来自己的体力真的大不如前。她趴在床上继续和同事沟通工作，靠分散注意力来忽略疼痛感。今天又来不及和女儿视频通话了，她翻出昨天妈妈发给她的小视频，女儿现在已经可以认出人，只要小渔妈妈拿玩具逗她，她就会“咯咯”笑个不停，她看着手机里女儿欢快的样子，竟掉下泪来。
　　她以为休息一下腰疼就会缓解，可是两周过去了，腰反而更疼了。她抽出早上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医院看病，被诊断出腰间盘突出，而且对神经的压迫很明显，必须要治疗才能缓解，否则可能有更严重的病发症。她没有时间去做手术，更没有时间在床上躺着养病，只能吃止疼药缓解疼痛。从医院出来，她直接赶往展会布置现场，今天要搭建最重要的会展区域，不能有半点差错。她到现场发现施工人员都坐在一边，没有人在工作，赶快问公司同事发生了什么事。同事告诉她，施工方发现屋顶的承重不够，没办法使用悬吊绳来移动最重的建筑材料，吊车又开不进屋里，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她找到施工方领导，他们内部也在商讨可行方案，看到小渔来了，也把现场情况讲了一遍。小渔想了想，提议让施工方派几名工人吊威亚升空，然后多人抬起最重的立柱，由吊威亚的工人们拖拽到指定方向。施工方领导听完，想了想说：“但是立柱必须固定在高台上，吊威亚的工人们没办法腾空抬起立柱，实在是太重了，这样肯定不行。”小渔又想到可以让两辆铲车并行运到高台上，然后再靠工人们挪到指定位置进行固定。大家决定试一试。刚开始的准备工作需要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完成，一旦出差错，可能会造成人员伤亡或者建筑材料的损害。小渔也一直在现场盯着，不敢离开半步。这个方法还算可行，工人们齐心合力完成了这项难题，终于大功告成。小渔在整个过程中一会弯腰看他们干活，一会又跑去跟施工领导说话，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腰快要断了，等到工作完成时，她已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公司同事看出她的异样，劝她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工作他来负责。小渔不再逞强，回家休息去了。
　　今天终于有时间和女儿视频，刚接通视频通话，就看到女儿躺在沙发上，小脸也是通红，额头上还搭着小毛巾，一看就是发烧了。她焦急地问：“妈，果果发烧了吗？”妈妈也急忙告诉她：“哎呀，今天早上起来就开始烧，给她量了体温是38.6度，我也不知道吃什么药，就先物理降温了，你查一下吃什么药，我好去买。”
　　“妈，先挂断吧。我先查一下需要买什么药，然后再给你打过去。”小渔匆忙挂断电话，开始在网上查，查完还不放心，又发微信问当了妈妈的朋友，大家告诉她的药基本一致，她这才放心告诉妈妈。
　　在老家买药不方便，妈妈又不能大晚上抱着孩子出门买，在电话里着急地问该怎么办。小渔想到只能求表妹姗姗帮跑一趟了。她又赶快给珊珊打电话，让她马上买好药送过去，重要的事都安排好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客厅打电话，腰比下午更疼了，她扶着沙发扶手坐下，可能是沙发太软，正好压迫到神经，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她改坐在餐椅上，忍着疼痛跟妈妈视频，在电话这端叫着女儿的名字，“果果，我是妈妈，妈妈知道你发烧了很难受，再坚持一会，姗姗小姨一会给你送药过去，你喝了药就好了。”女儿完全听不懂她的话，眼睛盯着天花板玩口水，小渔看到女儿这样，又忍不住哭出来。她又嘱咐妈妈一定按照说明书上的计量给她喝药，千万不能多了，对孩子的身体有副作用，妈妈一直在答应她，她能感受到妈妈也很紧张。
　　“喃什么时候有假，回来一趟？妈妈问她。
　　“我争取五一放假多回去几天，这一段时间公司有个大项目挺忙的，我有时间一定早点回去。”
　　“知道了，别太着急，小孩儿发发烧是正常的，吃药就好了。”
　　“嗯，我知道，辛苦妈了。”
　　“咳，不说了，挂了。”
　　小渔还在盯着手机屏幕不肯放下，她多想马上出现在女儿身边，能亲自照顾她，也为妈妈减轻点负担，再想到自己的腰疼，更加一筹莫展。
　　Rosie现在主要负责新的客户，大众客户的工作量很少，她已经很久没去客户那开过会了。今天客户Vivian叫她去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服务于大众的。
　　她和Vivian在小会议室对方案，半个小时就搞定了工作。Vivian突然说：“我要辞职了，要去英国继续学习，下个月就走了。”
　　“啊？这么突然？那你的工作怎么办？谁接替你啊？”
　　“我刚跟领导提辞职，对了，你有没有想跳到甲方的想法，我可以推荐你。反正这边的领导你都认识，说不定是个机会。”
　　“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能到甲方工作当然是好事，不过你们公司的要求很高的，无论从学历还是工作经验都要求很高，我不一定能胜任。”
　　“试试嘛，咱们合作这么久，我看好你，你要是有意愿我就去帮你推荐，你要是完全不考虑就算了。”
　　“嗯，我也想挑战一下，麻烦你帮我推荐一下，要是真的能成，你就是我的贵人了。”
　　“你太客气了，那好，我下午就帮你说说看，你等我消息吧。”
　　“那我回去把简历发你，麻烦你了。”
　　“好，你发我简历。”
　　从客户公司出来，Rosie一直处在晕眩状态，她走出大堂后抬头望了一下这座摩天大楼，情不自禁地想象自己已经在这工作了，作为广告行业的乙方来说，如果有机会进入甲方，那真的是一件自豪的事，这也是很多人的奋斗目标。现在这样的机会就摆在她的面前，她当然要马上答应。回到公司，她比刚才冷静了很多，又觉得机会可能很渺茫，突然又开始惆怅起来。突然，徐亮敲了一下她的桌子，示意她到会议室开会。她像是被抓到在做坏事一样，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跟着他进了会议室。开会的时候，她也经常走神，想到徐亮不久前得知自己打听跳槽机会时批评她的话，心里又开始慌张起来，万一她得到了去甲方的机会，徐亮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虚伪，她不敢往下想。
　　四天后，Vivian回复了她，让她马上去面试。Rosie当天穿得很休闲，也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只好这样去面试。一路上，她都在脑子里演练面试时会问哪些问题，她把这些年做过的重要的大众设计稿带在了身上，想着可能会用到。Vivian在前台接到她，带她到大区经理的办公室。两人也是认识的，Rosie故意用轻松一点的开场白，笑着说“李总，我今天不是来提案的，哈哈。”
　　“哈哈，老朋友了，你坐。”
　　“李总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会认真回答。”
　　“嗯，你的工作能力我还是了解的，主要是在乙方和甲方因为立场不同，利益点不同，可能工作起来还是有一定差别的，你认为如果你在甲方这个位置，你会给自己定什么目标，然后跟什么样的乙方合作才是高效的方式？”
　　“李总您的问题非常好，我因为之前一直在乙方工作，所以我们的目标是做出让甲方满意的方案，更多的是满足别人的需求，相对来说我们能掌控的很少。但是我认为，作为甲方是花钱的一方，如何省钱，或者说如何合理分配预算是非常重要的，钱要花在刀刃上，这是我需要着重学习和掌握的。然后就是有和公司的调性一直的审美能力，在工作中要审核大量的设计方案，如何能很快发现问题点，辨别出好的设计，然后和乙方有效的沟通是非常重要的。当然在实际工作中还有很多我没有了解到的，如果我有机会担任这个工作，还需要像李总和其他同事多学习，更快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
　　“嗯，你说的不错，也很简洁，其实我们的入职审核非常严格，无论是学历还是工作履历都很重要，不过我觉得你没有问题，你今天就先回去，有消息我再通知你，你看怎么样？”
　　“好的，李总，那我就静候佳音，耽误您的时间了。您留步。”Rosie边说边往外走。李总坚持要送到电梯口，Rosie笑着说：“我今天没有穿正装，您千万别给我扣分。”
　　“哦，没关系，咱们认识，我还是大致了解你的风格的，偶尔穿休闲装挺舒服的，我也没有要求他们必须每天穿正装。”
　　“您回去吧，保持联络，再见，李总。”Rosie在电梯里和他道别。
　　她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觉得刚才说的调理性还是不够好，也不够深入，有一些遗憾。接下来的问题是现在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徐亮，毕竟他已经强调过，他希望自己诚实，她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现在告诉他。
　　“老板，你有时间吗？我找你聊几句。”Rosie探头问。
　　“进来吧。”徐亮看了她一眼。
　　“我上周突然接到大众客户Vivian的通知，她要离职去英国学习，然后她问我有没有想去甲方的想法，因为她走得急，现在找人来不及，我又跟他们合作了很多年，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比较了解。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就答应她面试。虽然机会不是很大，但是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答应你，一定要诚实告诉你，所以……。”
　　“也就是说你已经面试过了，是吧？”
　　“嗯，见过了他们的大区经理。”
　　“挺好，你决定了就行。但是不能影响咱们公司的工作，就算要走，也尽量找到替你的人再走，这点要求不过分吧。”徐亮不开心地说。
　　“我争取，谢谢老板的理解。”
　　“行了，没什么事出去工作吧。”徐亮冷冷地说。
　　“好的，我出去了。”
　　Rosie能明显感觉到他很失望，但是既然已经说了，她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希望有好的结果，让她不至于太难堪。没想到事情很顺利，一周后大众通知她被录取了，她这才放心下来。她还是第一时间告诉了徐亮，答应一个月以后再走，把工作交接清楚再走。
　　她请组里的所有同事吃饭，有好几个人已经和她一起工作了两年以上，大家听到她要走的消息，都很难过，Amy甚至哭着说：“怎么这么突然？好舍不得你。”Rosie搂着她的肩膀说：“我也是最近刚得到的消息，Vivian要去国外学习，所以突然有空缺，要不然也没有这个可能。你们都别难过，相信你们不管跟谁一起都能很好的完成工作，咱们以后还要对接呢，我一定会很好说话，不会让你们一直改设计的，哈哈。”大家都开始幻想以后和她对接工作时的场景，Iven笑着说：“等你到了大众就会变得很刁难，肯定会说‘Iven，你们的设计太差，回去重新改。’我只能乖乖去求设计大大们。”Rosie看他学得有模有样，“哈哈”大笑起来，想他们保证尽量温柔地和他们相处。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她没想到自己在36岁的年龄进入了甲方工作，虽然未来会更加具有挑战性，但这也是她坚守下来的动力。她想和别人分享这个喜悦，只能想到小渔，她马上给小渔打电话告知了这个喜讯，小渔却不像以前一样开心地尖叫，马上冲到她面前喝酒庆祝。小渔笑着说：“恭喜你，进入甲方了。我现在正在按摩腰，最近腰间盘突出很疼，已经快不能走路了，现在来治疗一下，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本来是分享喜悦，没想到小渔正在承受痛苦，她关心起小渔现在的状况，答应周末两人聚一下。Rosie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夜空的照片，配文：“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像在为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