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爱》岳十九

3、第三章

　　赵奕脱了外衣，看芸娘绞着手，站在那里百般纠结，心下一笑，道：“你不用怕我。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动你的。”

　　芸娘看他笑容和煦，心里一暖，走到床榻前。

　　赵奕走到她身后，放下了床帐。

　　芸娘爬到床上，紧紧贴着里边，一动也不敢动。

　　身边忽然一重，赵奕躺了下来。

　　芸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把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过了好久，芸娘听到身边男人的呼吸平稳有序，知道他睡着了，心里才放松下来，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芸娘看身边没了人，松了口气。

　　小碟进来帮她梳妆，告诉她公子天天早上要练剑，这会儿在外面晨练。

　　刚梳洗完毕，赵奕浑身是汗的进来，他把手中的剑挂起，冲芸娘微微一笑，径直走到后面的浴房冲凉。

　　小碟给她使眼色，芸娘假装不知，走出屋子，到饭厅去摆饭。

　　这一天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

　　晚上和昨天一样，赵奕躺下很快就睡着了。芸娘待他睡熟，也很快进了入梦乡。

　　第二天回门。芸娘起床时，仆妇们已把前些天赵奕准备的礼品都装到了车上。吃完饭，赵奕扶她坐上车后，自己跨上了旁边的马匹。

　　芸娘松了口气，二人虽然同床共枕了三晚，可连多余的话都没说一句。现在要是二人坐在这狭小的车厢里面对面，芸娘不由地紧张。

　　是的，她怕他。这两天，芸娘思绪翻飞，搞不清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娶了自己，对自己还这么体贴。

　　车子行到柳家，门口早聚集了一群人。

　　有看热闹的，有帮忙招待客人的，但所有人心里无不在想着芸娘这回二嫁，到底是嫁给了什么样的人。

　　下车时，赵奕先跳下马，冲众人拱了拱手，然后伸手回来扶芸娘下车。

　　芸娘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低着头，把小手放进那只温暖的大手里。原先厌恶、不屑、躲闪的目光变成艳羡。

　　嫂嫂杨氏出来看到芸娘穿着绣金的缎衣，头上一支金钗直要闪瞎了她的眼，与原先的样子判若两人，一脸媚笑，上前挽住了她的手。

　　与此同时，同村的人帮忙把后车上那一箱箱礼品搬到院子里，转眼堆了半个院子，杨氏看到，曾经在村人面前弯下的腰杆挺得从未有的直。

　　那些以前躲着芸娘的同村姑娘满眼羡慕的打量着她，想上前与她搭话，却又不敢。

　　柳家的老族长亲自接待赵奕，这次芸娘的回门宴办得比一般的喜事还隆重。

　　看着兄长从未有的笑颜，芸娘咬了咬唇。

　　这一切都是因为赵奕，她现在的丈夫给她的。

　　芸娘坐在里间，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还有赵奕温和有力的声音，恍惚想起来和江逊回门时的情景。

　　此地的风俗，女婿回门，要被同龄人嬉闹一番。

　　那时，江秀才脸皮薄，被人恭维，灌了酒，喝得大醉，差点儿闹笑话。可是赵奕呢，从容有序，别人好像都怕他，除了几个年长的人，没人敢上前敬他酒。

　　“芸娘，天上真是掉馅饼了。”杨氏一边收拾着赵奕带来的礼物，一边啧啧赞道，“族长对姑爷都赞不绝口呢。姑爷真是有本事的人，让县里要挖的河道走咱们村口，这下咱们村的地就不怕干旱了，以后就不怕灾年了。芸娘，你掉到福窝里了，别记挂那江秀才了，江秀才哪有姑爷的一半好？”

　　见芸娘低着头不吭声，杨氏又道：“这几日他待你可好？”

　　芸娘看杨氏一下子变成了慈母，大为不适，只点了点头作答。

　　“不是嫂子说你。趁姑爷喜欢你，你年轻赶紧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咱们家就靠你了。”说完，杨氏把几包药偷偷塞到芸娘手里，“这可是嫂子花二两银子买的药，保准生男！”

　　“保准生男！”

　　芸娘看着杨氏那不停开合的嘴，忽然只觉恶心，弯腰忍不住呕吐起来。

　　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小碟，不一会儿，赵奕也知道了。

　　杨氏要请村里的郎中看，赵奕看那郎中留着一寸长的指甲，心下不喜，转头对族长和芸娘的兄长道：“内子不适，早起用了些药，受不得累，我先带她回去了。”

　　在众人的欢送中回到赵家，赵奕让人请的郎中也到了。

　　“恭喜公子，恭喜夫人，夫人有喜了，已经三个月了！”郎中笑道。

　　芸娘呆了，不由抬头看赵奕。

　　赵奕却满面含笑，让自己得子一般，一边让人打赏，一边对郎中道：“先生多看看内子，有什么要注意的？”

　　“夫人年轻体健，胎儿很好。”郎中交待了一番注意事项。

　　郎中走后，芸娘踌躇再三，下定决心对赵奕道：“你要休我，我没意见。我只求你一件事。我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能不能把我送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为什么要送你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赵奕皱眉，“你是我的妻子。我会把他当成自己孩子养。你要是不想呆在这地方，我们下个月就回京城。”

　　芸娘更加震惊，没注意到赵奕用的是“回”字，是回京城，而不是去京城。

　　“你不在意？还是，那些流言你没听到？”芸娘鼓起勇气，懦懦地问出了这两天一直想问的话。

　　“我当然在意。但我知道那流言是假的。”赵奕看着芸娘，一脸温和，“等回了京城，没人知道这些事，你就安心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芸娘的泪水流了出来。她一直念着要江逊能相信她的清白，想着怎么去证明自己的清白，洗掉身上的污水，却没想到眼前的人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这是江逊的孩子。”芸娘道。

　　“不，这是我赵奕的孩子。”赵奕坐下来，看着芸娘的脸，“记住了？”

　　芸娘哭出声来。

　　至此，她纠结几个月的事情，还有念念不忘的清白，随着即将做母亲，眼前男人对她毫无条件的信任，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一个月后，芸娘随赵奕到了京城。几个月后后，她顺利产下一子，起名赵伯驹。

　　转眼，赵伯驹三个月大了，身边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赵奕的孩子。

　　芸娘不知赵奕在外忙什么，只知道他待她极好。是的，极好，好得让她想起幼时父母还在的日子，无忧无虑。

　　她曾经的疑虑随着赵伯驹的出生，还有赵奕如亲子一般的疼爱而渐渐散去。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在这世上简单的生活。在风雨来临时，谁不想有一个坚实的依靠？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在两人成婚一年多后，二人终于有了夫妻之实。

　　第一次欢好过后，赵奕抱着她爱怜道：“现在终于是我的了。”

　　又过了一年，芸娘生下一子，取名赵家骝。

　　再三年，赵伯驹四岁，赵家骝三岁，兄长来信，不小心摔断了腿，芸娘惦挂不已。自从到了京城，她已经快五年没见过家人。

　　因嫁给赵奕时，芸娘已有孕三个月，为了不再引起别人的猜测，关于赵伯驹的真实身份谁都不知。

　　赵奕知芸娘关心兄长，很快打理好身边的一切，陪她回家。

　　谁知走到半路，赵奕的货船出了急事，他有心带着妻儿，却又担心两个孩子来回颠簸，身体吃不消。便让人带着芸娘先行，他骑马处理完事情后再追赶上芸娘。

　　自成婚后，芸娘还是第一次与他分开这么多日，满眼的舍不得。

　　赵奕看到芸娘恋恋的目光，趁人不注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安慰道：“我会尽快的，别担心。”

　　“你快点儿回来。”芸娘不舍道。

　　赵奕点头，又抱了抱两个儿子，才打马离去。

　　芸娘掀开车窗，看赵奕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泪水糊了一脸。不知不觉，她已经完全依恋上了他。

　　谁知到了县里，赵奕还没赶上来。

　　小碟道：“夫人，要不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再走。”

　　芸娘看天色已晚，两个孩子经过最初的兴奋，也都疲惫不堪，便点了点头。

　　第二日等到快午时，赵奕还没到，不过他遣来的随从赶了过来，告诉芸娘，因为事情有些复杂，公子让芸娘先回家，他处理好事情后直接赶去。

　　芸娘挂念兄长，知晓赵奕一切正常，便让人赶车先回去。

　　车子行到一座桥的中央，忽见对面来了一行车马。

　　大桥并不宽敞，一般的人等对方行过桥后再起行。可对面的人好像没看到芸娘的车子，径直上了桥。

　　结果，两列车马就在桥中央相遇了。

　　赵奕给芸娘派的侍卫见对方气势汹汹，毫不示弱道：“我们先上的桥，你们凭什么让我们相让？要回去也得你们回去！”

　　“呵，不长眼的！你可知这是谁的车？”对方道，“说出名头来吓死你！见了县老爷的车轿你就得避让，见了我们你得主动后退！”

　　侍卫还要争辩，芸娘喝斥住了他。她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让自家的几辆车往后退，把桥让了出来。

　　一会儿，对方的车便行过了桥。

　　待对方过完，芸娘的车就要起行，忽然从对面的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男子，冲着芸娘的车道：“非常抱歉，江某刚刚知晓桥上之事。江某会勒令随从，请夫人不要介意。”

　　说完，让随从呈上来一件礼品谢罪。

　　芸娘听到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透过车帘一瞧，呆住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恩爱又休了她的前夫江逊。

　　赵伯驹看母亲呆呆的不说话，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驹儿，回来！”芸娘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

　　赵家骝看哥哥跳下了车，他在车里呆了十多天，早腻了，也要往下跳，芸娘抱着他不让。他乱踢乱叫，不满道：“哥哥都下去了，我也要！”

　　芸娘柔声哄他，他却掀开车窗冲下面的兄长招手：“哥哥，哥哥！”

　　芸娘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江逊再见，再看赵伯驹已跑到了江逊的身前，心下焦急。还好小碟及时下了车，推掉江逊手中的东西，代她说道：“公子多虑了。我们夫人最是心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江逊却在刚才两个孩子的吵闹中，透过车窗看到了车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