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41、回家

　　第二日，司空沁便带着贺兰瑾启程回陈国了。

　　临行前，司空南星找她单独谈了谈，“师姐，我答应了小荷花，以后每年生辰送她回家去过。往后我们将比试的日子提早半个月如何？”

　　“可以。”司空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还有……”司空南星望着她欲言又止。

　　“说。”司空沁手上动作不停，麻利地将几件衣服打包起来。

　　“以后比试能不能回家去？”司空南星抓住了司空沁的手臂，“师姐，你都四年没有回家了，一点都不想吗。”

　　“放开！”司空沁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怎么会不是你的家呢，师姐？”司空南星的声音卑微而伤痛，“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师父，不能原谅我吗？”

　　“怎么原谅！”司空沁将手中衣物扔在床上，咬牙切齿地问道：“是原谅他害死了弟弟，却把你捡了回来？还是原谅他毫不犹豫就把掌门位置传给了你？”

　　“师姐，若我把威灵轩还给你，你可能原谅我，可愿意回家？”司空南星本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如一潭静而幽深的水。

　　“还给我？施舍给我吗？”司空沁十分烦躁地吼道：“我说了，我要赢了你，光明正大地夺回来。你觉得我这辈子都赢不过你是吗？”

　　“师姐这次本可以赢我的。”司空南星垂下眼帘，苦笑着说道。

　　“我从不趁人之危。”司空沁讽刺道，“不像你，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处心积虑，夺走了我的家，我的家人。”

　　“师姐，我只是……”司空南星蓦地睁大了眼睛。

　　“不要解释了，我听腻了。”司空沁没有再大声喊，而是极其平静地说道：“好好教你的徒儿。没分出结果之前，不要提这些了，没有意义。”

　　司空南星知她不会再说，叹息了一声，迈着沉重的步伐退了出去。

　　又后一日，司空南星也带着清瑶往云郡威灵轩的总部。云郡地处昭国西边，自古是沃野千里，物产丰饶之地，且有奇峰秀水、钟灵毓秀之姿。

　　一路跋山涉水，清瑶因为有了前次赶路的经验，为了不吐，故每日夜里起来读书，白天睡死在马车上。别的倒还好，就是苦了司空南星，每每睡梦正酣之际，被清瑶猛力推醒狂问一通，过后经常便睡不着了。

　　白天在马车上，他哈欠连天泪流满面，却无法入睡。看一旁的徒儿张着小嘴睡得香甜，经常想恨恨地拍她几下，却每次都被阿杳阻止：“掌门，如果少主醒了又要吐了，您别折腾她了。”

　　“阿杳，这丫头给你什么好处了？”司空南星愤愤不平地问自己的侍女，“这才多久，就被她收服了？”

　　阿杳笑笑不说话。

　　从淮城到云郡比到洛京要远许多，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大年二十六那日傍晚到了威灵轩总部。

　　云郡的威灵轩建在山脚湖畔，岸边排开长长的一片小院，是普通弟子、药僮和侍从们日常学习及生活的地方。从岸边修了一条长长的步道到湖心岛，岛上筑了一片平坦的露台，露台上起了一座两层的小楼。

　　司空南星恶作剧般地推醒了睡意正浓的清瑶，扯着她下了马车，“你看，这就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

　　清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见那是一座古朴的木制小楼，楼后还栽着一片参差不齐的翠竹，别有一番自然意趣。楼前的大露台上搭着几个药架子，露台边临近木桥的地方系着一叶扁舟，除此之外别无装饰之物。

　　“咦？”清瑶十分意外地望着自己师傅身上艳红的衣衫：“这是你住的地方？”

　　“是啊，你有你也住这里。”见徒儿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你不喜欢？”

　　“不是，我觉得这里挺美的。”清瑶本想深深地呼吸一口山里清新的空气，却忘了此时已近除夕，顿时咳嗽了几声，“我本来以为师父的住处，该是那种，额，富丽堂皇的，描金绘银的，未想到如此质朴。”

　　“走吧，天再晚些外边就更冷了。”司空南星牵起清瑶的小手，往那步道上走去。

　　“师父，你的手冷得像冰。”清瑶缩了一下。司空南星一愣，脸色有些晦暗地放开了她的手，

　　清瑶没注意，自顾自走在步道上面，只听得脚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觉得十分新奇，便用那小鹿皮靴子来回地踩着，扒着栏杆蹦蹦跳跳。那木板也并非十分规整，而是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空隙，旁边的栏杆是用弯弯曲曲的老藤缠绕而成。

　　清瑶玩了一会儿，见师父已走出去好远，便一路小跑着跟上去。后面的朝云和阿杳望着前面一大一小嬉闹的身影相视一笑，忽生出了岁月静好之感。

　　到了屋内，暮雨和阿邈早将这里收拾得干净温暖，还有一股诱人的饭菜香。

　　清瑶却顾不上吃饭，嚷着让暮雨待她去看自己的房间。暮雨笑着接过朝云手中的一部分行李，带着她和清瑶上了二楼，来到一个靠南边的房间。此刻，房间里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都是曲霏霏硬塞到马车里的东西。

　　清瑶当时日日嫌弃娘亲带的东西太多，如今到了陌生之地，每一件旧物都让她心里熨帖无比。例如那半旧的妃色织金锦床帐，是她在宫里冬日时惯用的。还有床上的藕荷色面的蚕丝厚衾，睡觉时爱抱的鹅绒圆枕，甚至床前挂着的香包玉珠都带来了。

　　“少主您看，”暮雨捧了个箱子过来：“奴婢收拾到这个的时候，才觉得有趣呢。”

　　清瑶一看，竟是自己在未央宫小厨房里使的那套小玩意儿，一箱子缩小版的厨具。清瑶本还因这些旧物生出了些愁绪来，此时见到这些只扑哧一笑，掂起一个小玉杵把玩起来。

　　她环顾了一圈屋内布置，觉得十分满意，便赞道：“暮雨有心了，这屋子我瞧着十分亲切，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我这儿给你带了个小步摇，千万莫要推辞。我知你细心，往后这银钱首饰、贴身衣物就交由你保管了。”

　　“是，少主。”暮雨见公主如此信任自己，内心热热的，“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吃过晚膳后，司空南星和清瑶各自回了卧室，两个房间中间隔了一条走道。到了凌晨，司空南星按时在平日被清瑶骚扰的时辰醒来，叫苦不迭地翻来覆去后还是睡不着，便叩了叩清瑶这边的门。

　　暮雨开了门，司空南星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本以为清瑶这些日子昼夜颠倒，这会儿肯定也睡不着，没想到小胖丫头不但睡得不知今夕为何夕，还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

　　司空南星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放下床帐又回了自己房间，点了盏灯开始为小徒儿制定学习的计划。

　　转眼到了除夕那日，清瑶一早醒来准备练功，推开窗户却发现外面已成了银装素裹。小步道上没有人踩过，木板和旁边的篱笆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望之只觉静谧安好。

　　清瑶忙披上一见大红色斗篷，套上同色鹿皮靴子，从自己房间外小露台旁的楼梯下了楼。她早饭也没吃，手炉也没捧，如一只欢脱的小鸟般跑上了长长的步道。

　　“你这丫头暴殄天物，”清瑶刚踩了几脚，就听到自己师父气急败坏的声音，“我特地嘱咐他们今日用小舟往来，不要破坏了这桥上的雪景。你倒好，我一个错眼就冲上去了。”

　　“师父，你真是太拘泥了。”清瑶抓起一团雪往二楼扔去，“你不觉得我在上面跑跑跳跳的，素色天地间一点红更美吗？”

　　说罢又转身向桥那边跑去，只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盛着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司空南星无奈地摇摇头，披上斗篷，让阿杳拿了个小手炉跟着也下了楼。他走到桥边的时候，清瑶已经快跑到桥那头了，见她下楼还将手环在嘴边圈成喇叭状，大喊着“师父快来抓我呀。”

　　那头是一个极大极长的院子，人多手杂的。司空南星怕她误闯了谁的屋子，或者撞上人家的药炉，只得快步追赶。

　　这里的弟子们早已知道掌门收了个女徒儿，今日一见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忙纷纷称少主。清瑶被他们叫得十分舒心，小大人般的嘱咐他们自去干各自的事情，不必拘礼。她逛了几步，忽而想起什么，便拉住一个小药僮问道：“我听师父说之前是住在院子里的，你可知道师父的故居在哪里？”

　　小药僮忙连连点头，带着清瑶七拐八绕地走到一个依山的小院子前，“这就是掌门原先居住的院子，我们日日都有打扫的。”还热心地给清瑶指了指，“那个院子是师祖的，那便是师祖的女儿的。”

　　“哦，那个便是师伯的院子？”清瑶正要抬脚，就听到了师父匆匆赶来的脚步声。

　　“小荷花，你怎么跟个猴儿一样上蹿下跳的，把那后头的竹子，前头的篱笆玩腻了，就跑这儿来了？”司空南星一把逮住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就自己找过来的啊。”清瑶得意地指指司空沁的院子，“那里是师伯的院子吗，我想去看看。”

　　“不行。”司空南星断然拒绝到。

　　“为什么？”清瑶撅起小嘴，不满意地抗议道：“我好奇嘛。”

　　“好奇也没用。”司空南星一把扛起难得跟自己一个颜色的小徒儿，“走啦，快想想年夜饭吃什么？为师期待你的手艺很久了，你今日有什么想法吗？”

　　“不做。”清瑶缩了缩脖子，“天太冷，心情也差，懒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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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呆呆地想了很久，胖头鱼还是没苟出来今日的小剧场……2333即便如此，那也不影响我恬不知耻地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