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55、灯市

　　八月十五那日，清瑶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眺望着远处举行厨神大赛初赛的现场。因为隔得远，她看不清具体在比些什么，只隐约看到那些人切切剁剁之后，台子上就升起了一缕一缕淡淡的烟气。又过了一会儿，只看到有五个人留了下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似乎还有人将做好的菜端到人群中请大家品尝，良久人群才散去。

　　清瑶心里痒痒，但她一般不公然违抗司空南星，只得端了条板凳跑到神仙居门口坐着。

　　不一会儿，朝云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块温热的饼子递给清瑶。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道：“少主，这是那冠军做的月饼，我好不容易抢到的，你快尝尝。”

　　清瑶立刻“啊呜”一口下去，只感觉酥脆的饼皮似有千层，从断面看去层层分明毫不黏连。内里就是简单的肉馅，揉了一些榨菜末子进去。肉和榨菜均剁得极细，但鲜味却丝毫没有流失，一口下去还有鲜咸的汁水在齿间浸润。

　　“好吃。”清瑶由衷地赞叹道。她见朝云呆愣愣地望着，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上了，便掰了半块给她：“不过月饼不都是甜的吗，这怎么肉馅的也叫月饼？”

　　朝云一边小心翼翼地咀嚼，一边认真地回答道：“今日的比赛主体就是月饼。刚刚也有参赛者提出质疑，按说这个应该叫馅饼而不是月饼。不过做这肉馅月饼的小哥儿说，古今从未有一条规定说着月饼只能是甜的，在他们家乡月饼就是咸的，不但有肉馅的，还有三丝馅儿、虾仁馅儿的呢。”

　　“不过真的很好吃。”清瑶舔了舔嘴唇，“明明是肉馅儿，却一点也不油腻来着。”

　　“这次初赛的评委就是这神仙居的掌厨，据说曾是宫里御厨的弟子。”朝云笑嘻嘻地望着清瑶，“怪不得少主说这家的饭菜好吃，原来是吃惯了的口味。”

　　“原来如此。”清瑶点点头，“这位评委见多了各种工序复杂的山珍海味，普通的月饼就算做得再精致再美味，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普通。看来这位就胜出在‘别出心裁’四个字上。若决赛的评委还是他，倒要好好在这上面花些心思。”

　　“那位小哥儿看起来比少主还小些。”朝云拿手在清瑶肩膀处比了比，“大概就这么高。”

　　清瑶从掌柜的那里领了一块参赛者的牌子，边往回走边老学究般的说道：“后生可畏啊。”

　　朝云扑哧一声笑了，拖长了调子说道：“少主您也还要两个多月才满九岁，怎么就谈起后生了。”

　　“你不懂，”清瑶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这几日我们房间就可以看到海，那前浪可不是被后浪拍死在了沙滩上？快把大哥哥给我的那几本御厨札记拿出来，我这五天要恶补一下。”

　　“少主要研习那些食谱，到时候一鸣惊人吗？”朝云好奇地问道。

　　“又错了。”清瑶叹了口气，“我刚刚才说过‘别出心裁’四字。你想，我照着这食谱真的能做得比御厨好吃吗？”

　　朝云眨眨眼，期期艾艾地摇了摇头。

　　“所以嘛，与其班门弄斧，不如另辟蹊径。”清瑶抿了抿唇说道：“我看这些札记，是为了要避开宫里的那些做法。”

　　到了下午，清瑶正认认真真地翻阅着那几本食谱，司空南星进来了。清瑶余光暼到那一抹红色，连眼皮子都没抬，继续拿指尖顺着那些文字划下去。

　　“小荷花，你这里有好看的话本子？”司空南星见她读得津津有味，便凑到旁边一起看，“是食谱啊，我还以为你这一屋子能有好一些的本子。”

　　司空南星见清瑶毫无回应，便劈手将她手中的书册夺了，赶在她生气之前笑吟吟地说道：“小荷花，好久没讲故事了。”

　　清瑶睁圆了双眼，用刚刚在书页上摩挲的食指用力地戳了戳司空南星的脸，“师父，你这脸皮是玄铁打的吗？你把我关在这里五日，又不许我串门，我无聊得都快要长蘑菇了。你倒好，还要叫我给你解闷，休想。快把书还我，过几日我还要参加厨神大赛呢。”

　　“厨神大赛？”司空南星窃笑着说道：“抛头露面的，不许去。”

　　“你！”清瑶抓起一本书就朝司空南星砸去，“你这是暴政！”

　　司空南星轻轻一捞，动作十分风流潇洒，他继续说道：“除非，你这会儿给我讲会儿故事。说不定为师的心情一好，不但让你参加那个做饭比赛，还带你出去看今晚中秋灯市。”

　　“中秋灯市？”清瑶狐疑地提问道：“你确定不是又把我弄到哪里看戏去？”

　　“这里没有唱戏的啊。”司空南星十分无辜地摊手道，“虽然我已经与这店家建议，一楼那么大一块空地，不搭戏台子太可惜了。不过他们表示，这次是来不及了，等到下次凌霄会的时候一定请一班好的过来。”

　　清瑶瘪着嘴，斜着眼睛瞅着他，一脸“你真猥琐”的鄙视样子。

　　“小荷花，你最近真是长进了啊，三天两头对师父翻白眼。”司空南星随手给了她一个栗子包，“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清瑶刷地捋起了袖子，把一截莲藕般的胳膊伸到他面前，“打打，赶紧打。”

　　“女孩子家的，动不动就捋袖子撩裤腿，成何体统？”司空南星皱着眉，把她的袖子放下拉平，“坏人多着呢。你长得吧，也算是清秀可人了，千万不可以对师父以外的男子随意嬉笑。”

　　“爹爹和大哥哥还告诉我，不能对师父假以辞色呢。”清瑶一边气咻咻地说着，一边挪得更远了些，“果然他们说得没错，师父就知道欺负我。”

　　“太令人伤心了，小荷花。”司空南星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师父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你，可一点儿都没藏私，你，哎……”

　　“师父差不多得了。”清瑶深知他的套路，“只要你答应今晚带我出去玩，二十日让我参加厨神大赛，我就给你讲两天的故事。”

　　“成交。”司空南星立刻阴转晴，笑得十分灿烂。

　　“我就是心太软。”清瑶嘟嘟囔囔地埋怨道，“每次都让师父诓了去。”

　　“快开始吧。”司空南星在床边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垫好靠枕嗑起了瓜子。

　　清瑶不情不愿地开口道：“这三年里，臻湘不愿回山，只提着剑四处游荡。有一日她荡到了这虚无派所在地的附近，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要去看看虚无派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她漏夜上了山，偷偷潜伏在山门附近，打算观察几天再找机会。”

　　“也不知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她到的第二天晚上，就看到那绿剔师妹偷偷溜出来与人私会。臻湘大气都不敢出，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夜风有些大，只听到‘已经给了你这么多银子了，你还要多少？’、‘我与师兄就要成婚了，你别再来了’、‘要是再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这绿剔师妹还脚踏两条船？”司空南星实在忍不住，“她不是爱那莫陌达爱得死去活来的吗？”

　　清瑶不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臻湘听到那一句成婚，只感觉身上一下子凉透了，似在腊月里被人兜头浇了盆水。这才知道虽自己三年来不断努力想要放下，却终究还是一败涂地。”她抬了抬眼，看到司空南星脸上的表情深刻诠释了“努力想要放下却一败涂地”的表情。

　　“臻湘见他二人散了，便偷偷跟着那蒙面男子下了山，想要找机会打听打听绿剔和莫陌达的事情。那男子走了一会儿撤下了蒙面的斤子，这一下彻底把臻湘震惊到了。只见月光下，这人的脸和莫陌达有九成像，若不仔细看肯定以为这就是莫陌达。”

　　“她如被雷击一般，立刻想到了三年前，莫陌达在雨里拉着她想要解释的急迫样子。她立时便忍不住了，飞身将那男子踹翻在地，捆到一旁的大树上，逼着他说出三年前的事情。那男子原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见臻湘一手明晃晃的剑，一手白花花的银子，面上的表情如罗刹一般，立刻把当初的事情抖了个干净。”

　　“原来他是绿剔特地找来，故意离间莫陌达和臻湘的。臻湘性子单纯冲动，果然立刻就上了当，不但没听莫陌达解释，还失手致他重伤。臻湘失魂落魄地走下山，满脑子里都是大雨瓢泼下，莫陌达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怪不得，怪不得他这三年都不再来找自己。臻湘忽地回头，又像山上跑去，她要将这些事情都告诉莫公子，必须揭露绿剔那个恶女做的坏事。”

　　“她不知道莫公子已经不记得她了吗？”司空南星又见缝插针地问道。

　　“当然不知道，三年前莫陌达被送回医馆后就被绿剔严密地保护起来，醒来后便立即被送回了山。臻湘一个人怎么可能见得着他，只以为他三心二意在先，始乱终弃在后，这才一个人在外飘零了三年。”清瑶设身处地地解释道：“没想到绿剔的人一直跟踪那个男子，自然发现了臻湘的行踪。臻湘还没接近山门就遭到了伏击，虽艰难逃出生天却受了重伤，只得先退走。”

　　“第二日，圣虚道长问绿剔为何深夜调动弟子，绿剔答道‘魔教妖女兴风作浪，妄图窥探本门机密’，并将臻湘之事禀告。那圣虚道长本来就恨极这个女子，便未细问前因后果，只嘱咐绿剔好好练习与莫陌达的双剑，准备参加一月后的武林大会。”

　　“今日讲得够多了吧，师父大人。”清瑶阴阳怪气地问道：“敢问司空神医能否答应小女子的要求呢？”

　　司空南星十分满足地点点头，“今日可谓是良心奉送了，晚上就带你出去逛逛灯市，不过不许惹祸。至于那厨神大赛嘛，就看你明日讲得怎么样了。”

　　“知道了知道了。”清瑶松了一口气，“那还请师父大人回避吧，我要换衣服了。”

　　傍晚天色才开始暗下来，清瑶就去催司空南星出门了，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好玩的节目。

　　她今日只在两边盘了两条细细的辫子，被暮雨的巧手绕成翩飞的蝴蝶状，发饰依旧是她最喜爱的玉兔捣药对簪，十分应今日的景。其余头发未结成辫子，只自然地垂在身后。

　　她今日的服饰也十分特别。内穿一件轻薄的抹胸长裙，从腰部以下渐渐宽松，裙摆很大且有些曳地。内裙的最上和最下裙摆处均是白色，大腿部分是枣红色，中间便是渐变的红。广袖外裳的上部形似对襟的褙子，下部却也是前短后长的裙摆状，除了下嵌白色的宽边外，通身都是枣红色。
　　虽然不是名贵的陈国流云锦，但昭国自己织出来的这种月华锦也能反射出淡淡的银色光华。且内裙和外裳均用金线绣着绽放的曼珠沙华，细细的花瓣妖娆地舒展，给清瑶女孩的脸平添了一丝风情。

　　外裳用宽宽的深红色滚白边腰封束了。再系上一根纱质红白渐变、尾端带两个金铃的宫绦。清瑶本就长得高，这么一打扮看起来颇有少女出水芙蓉般的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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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珏：“刚打好排面，又没了？”
胖头鱼：“女主都打扮这么漂亮了。”
贺兰珏：“然后嘞？”
胖头鱼：“你四不四撒？要是她不去见你我费这劲儿写那么多干啥？”
贺兰珏：“那你看我可以掉马了吗？”
胖头鱼：“不行，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