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71、机关

　　清瑶一向不大信什么命数星运之类。

　　她一次与司空南星闲话时曾经说过：“这命运之事若为假，自然不必算。即使为真，算了就能改吗？若不能改，算了又有何用，徒增烦恼尔；若能改，可要继续算？若不算了，改了一次怎知便是好的；若再算再改，改到何时才算是个满意的人生？”

　　秉持着“及时行乐、随遇而安”的人生信条，清瑶对自己目前的人生状态十分满意，遂决定不去玄术那里逛了。她想着那只小狐狸心情极好，哼着小调朝情报的码头走去。

　　这个岛的码头比较低，整座岛的地势却比较高，因此从码头到上面还需要走十几级石阶。上了岛清瑶傻眼了，面前除了草和石头什么都没有，连棵遮挡视线的树都找不到，一眼可以看到对面的海。不止是她，还有另外三四个人在那没头苍蝇般的乱转。

　　清瑶随便拽了个人一交流，才知道人家两个时辰前就已经来了。这还不算，旁边一个埋头在草丛中扒着男子更加焦躁，说是昨日已经转了一日，将这里的石头都摸了个遍，今日一大早就来翻草了。

　　清瑶感佩这人的用心，默默地觉得这是有多么旺盛的求知欲。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那个毅力，还是提早撤了吧，拔脚就往码头走去。那两人见她如此没有诚意，摇摇头继续开展着他们的地毯式搜寻。

　　可惜那小舟已经驶离了这边的栈桥，清瑶只得坐在桥头，脱了鞋袜挽起裤腿，无聊地晃着脚戏水。晃得幅度大了，突然脚后跟一疼，清瑶忙低下头去看。只见这边的栈桥跟别的岛不同，不是拿几根木桩撑住的，而是在地下用木板严严实实地喂了一圈。

　　只不过木板一大半隐在水下，海上又有浪，再加上乘船而来的人大多只会眺望岛上，不会在意这不起眼的栈桥。要登船的人也会因为没找到入口而焦躁，不会像清瑶这般有闲情逸致，还在这儿踢水玩。

　　典型的灯下黑，清瑶腹诽不愧是搞情报的，连个入口都不让人找到。她摩拳擦掌地跳下栈桥，在浅浅的海水中蹲下身，试图去打开那木板。要是司空南星在这里，一定会揪着她的辫子问她是不是忘了昨日吃的亏。

　　但是没办法，沈清瑶此人就是这么好奇心旺盛。在威灵轩学习期间数次试图接近司空沁的旧院，都被司空南星拖回来教训，然而下次依旧死性不改。最后司空南星无法，立下了再窥视就去做一年怜心丸的规矩，清瑶这才老实了。

　　清瑶不顾下半身的衣裳已经完全被打湿，撅着屁股在那里研究。因为她蹲得低，栈桥又高出水面，所以岛上那些人并没有发现有个人在这儿，只以为她已经走了。

　　她没有接触过什么机关术，只是随意乱摸，见缝就抠，见洞就戳。

　　也不知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瞎猫碰找死耗子，如此胡乱试了一阵子之后，居然在栈桥桥面的下面摸到了一个方形的凸起，形状十分规则。清瑶大喜过望，抹了一把脸，蹲在下面仰头仔细研究起来。

　　那凸起拔不出来也按不进去，推不动也转不动，可它分明规则得有些突兀。清瑶摸索了半天，只感觉在像左转动的时候，它好像稍微有一些些松，其他时候都是纹丝不动。于是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钮给转过去。

　　她原地蓄力了半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那钮只有清瑶的两根手指那么厚，有力也使不上。清瑶两手的食指中指一起握住，也只是让它稍微多动了一些，回转的力十分沉重。

　　但这多动的一点点给了清瑶莫大的希望，她直接上嘴，用最有劲的大槽牙咬住那凸起，死死地把脑袋往左转去。这次那钮快转了大约有一个面，清瑶已经看到有一块木板往下挪了挪。但她的牙已经非常疼了，为了保住这换了没多久的牙，只得忍痛放弃。

　　正无计可施的时候，清瑶突然看到木头上自己的牙印十分清晰，连牙面的形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计上心头，捡了个尖尖的海螺在木块的一面凿了个小凹坑出来。然后又掏出荷包里常年带着的可拆卸小银筷组装起来，将那小海螺套在银筷的一头，两手搓着筷子将海螺往里钻。

　　那海螺还算坚硬，但是因为前小后大，钻了一半就被阻住了。清瑶又将它整个拔出来，从对面开始钻，最后丢掉海螺，用筷子使劲将中间给捅通了。

　　通了之后，清瑶把筷子插进去，让木块处于整根筷子的中间。然后解开辫子，将小发钗收进荷包里，将编在在辫子里的发带取下，结结实实地绑住了筷子和那个木块，用力地缠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它们被缠得极紧，筷子完全不会再左右摆动了，清瑶就一手掰住筷子一端用力得转了起来。

　　银筷虽质软，但幸亏缠住的布条绷得紧借了不少力，竟被清瑶转过去大半圈。一块木板下沉了不少，已足够一个人通过。

　　清瑶不放心，又将那钮用力转到最大，然后一提气，如离弦得箭一般冲了进去。

　　刚扎进里面的水池，清瑶就觉得身后一声轻响，那木板快速地合上了。她喘了喘气平复了一下，回头去看进来的地方。这才发现木板的内侧是坚硬的铁板，怪不得刚刚转动需要费这么大劲。除了这块铁板可以活动外，其他铁板都连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通道。

　　清瑶现在身处一个蓄水池之中，一面是铁板，三面都是石头，估计是为了维持与外面海水的水面持平，让这个低洼的洞穴不至于被淹没。

　　现在清瑶能看到的，只有头顶栈桥的木板之间漏下来的一点点光。她向洞穴的深处看去，只觉得黑乎乎的见不到底，虽胆子比一般女孩大些，此时终究也有些心里打鼓。

　　她待在这里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觉得进都进来了，还费了那么大劲，不往前走走对不起自己。再说了，要是自己被关在这里，师父来找人，应该也会发现外面的发带。

　　她这么想着，脚已经自觉地蹬了蹬铁板，往另一头的石墙外飞去。翻过去之后，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清瑶先把衣服拧干，将头发依旧编起来盘在脑后，拿腰包里的玉兔簪子插住。

　　她望了一眼地上的水渍，忽然想到若是能沿路以水做记录，记下自己经过的路径，一会儿至少能找得回来。于是便又跳入水池中，把全身衣物都泡湿了，出来就沿着甬道飞奔起来。甬道两旁隔一段路边有一颗夜明珠照亮，摸着石壁倒也勉强可以顺利通行。

　　清瑶本来以为这机关这么难进，底下的路一定也是交错纵横。没想到这一路一个岔口也没有，顺顺利利地就见到了远处明亮的光。清瑶很兴奋，拧拧衣服整整头发就跑了进去。室内只有两人，看发式是一男一女。

　　两人均着黑衣，男子坐在矮几前低头写字，女子静立在后。

　　那女子见了她，略带惊讶地问道：“姑娘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清瑶见她客客气气的，悄悄松了口气：“这位姐姐，我是从栈桥下面那个铁板门进来的。实在是太难找了，你们这样子也能做成交易？我看上面好多人还在找呢。”

　　女子笑笑，只说了句：“有缘自能找到。”

　　清瑶默默地撇撇嘴，心想这受欢迎的门派果然不一样。那驯兽的、铸造的，还有蛊虫的，见了有人上门都或惊讶或激动。看看人家，把个入口藏在隐蔽的栈桥下，还这么难开，人就端端正正坐在这儿等着，见了人也爱理不理的。

　　“你要问什么？”那男子忽然抬头，声音有些阴恻恻的。

　　清瑶听了这声音，顿时将刚刚的好感去了八分，也提高了音调问道：“你们知道啥？”

　　男子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若不信我撷昙阁，便请自便吧。”说罢抬手，用那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甬道的方向。

　　清瑶才不服气，便问道：“昨日袭击我的那只猴子现在在哪？我的玉兔钗子在哪？”

　　“玉兔钗子？”那男子似是没有料想到她会问这种鸡毛蒜皮的问题，阴沉的声音中有些惊讶。

　　“对呀，就是跟这个一样的。”清瑶背过身去，指了指后脑勺上的钗子。

　　“这对你很重要吗？”那男子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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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贺兰珏：“世界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