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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饮酒 ...

  •   “本来应当领你到附近的酒楼接风的”,内苏肯勒令手下人为少剑星办好户籍后,引他进入军营后说道,“不过明日恰好是博多将军的认亲宴,我离不开身,便只能借花献佛,用这一场认亲宴暂时招待你了。”

      “博多将军”四个字让少剑星心内一颤,那股被压抑的愤怒险些喷涌而出。「就是他」,少剑星心想。

      他的胸膛里翻滚着仇恨,但看着眼前的内苏肯,他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认亲宴?”

      “是啊”,内苏肯笑答,“平常人可能不知道,博多将军其实有个兄长。这次认的,就是那位兄长突然冒出的女儿。”

      少剑星的确不知道,想继续听他说。却见内苏肯忽的话锋一转,挥挥手,道:“也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斜睨他一眼,少剑星倒还记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避免行事过度,他便没有显露自己的好奇。而是老实地跟着内苏肯进了军营,上上下下的九黎族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和内苏肯二人。

      其中,尤为直爽的阿克顿一拍桌面,说不清是疑惑还是质问:“内苏肯,你怎么直接把南人带进军营里啦!”

      内苏肯瞧他一眼,却没直接开口,反而安顿好少剑星后才缓缓介绍:“这位是少剑星。当初幼妹顽劣,曾在南朝惹是生非,幸亏有剑星兄弟仗义执言,才免去多余的祸事。”

      说是“幼妹”,但众人也都知晓,内苏肯只有一个亲妹,也就是族里有名的小姑娘和卓了。

      而不知是哪位性情直爽的,听罢他的话,直接打趣道:“小和卓要是不惹些麻烦,那也就不是她了。”

      众人也都是一阵大笑,明白这话的意思。这齐声大笑并非嘲讽,而是带着一种对后辈儿女的宠爱。或许正是因这份宠爱,众人对少剑星的观感也都好上不少,不再是最初的排斥和怀疑,而是有所放开和接纳。

      最明显的便是当初气势汹汹的阿克顿。当他听说当初在魏朝时,眼前这人曾帮助和卓化解困难。态度陡然间大变,端起手里的碗就笑道:“兄弟,咥酒。”

      在座的众人也都齐齐举起酒碗,应和道:“咥!”

      这份易变和豪气,在亲近九黎族的眼里便可称作豪迈。但对厌恶九黎族的人来说,也可称为野蛮无礼了。

      少剑星自然是属于后者。

      「这九黎族人也真够野蛮的」,他心想,不免又生出几分厌恶。但念着心中的大计,他却未曾表现,顺手便接过阿克敦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而众人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为他性情豪爽,不似通常魏朝人的扭扭捏捏,心下遂更添几分欢喜和接纳,纷纷笑道:“好爽快的汉子!内苏肯,快说,这人是什么来历。”

      内苏肯一笑,又把当时在魏朝的经历说过一遍。

      众人这才明了少剑星和和卓之间的渊源。又从内苏肯添砖加瓦的叙述中,知道少剑星「不分南北,只凭正义」的壮举,于是也都生出好感,纷纷前来敬酒。

      有心和众人周旋的少剑星自是来者不拒。但少剑星自知酒量极浅,一碗下去便可误事,所以他绝不会实实在在地一碗一碗喝完,而是反倒是凭着自己所穿的深色衣服的掩盖,以及放在桌面的火炉的炙,巧妙地将酒倒在深色衣服上。

      因此,他每次用的架势都是一饮而尽。而旁人难以察觉,也都认为他酒量极好,纷纷加以赞赏。

      只有少剑星自己摸着湿漉漉的裤腿,心想“尿裤子也没有尿成这样的” 。

      都说酒局是一场局,南朝如此,北朝同样如此。推杯换盏之间,豪爽热情的九黎族人是真正地愿意接纳少剑星这般一个同样“豪爽”的魏朝人。而心底既然已经接纳,九黎族人便越发不会去怀疑少剑星,只一味地劝他喝酒,尔后一味地夸他酒量好。

      这种夸奖是真心实意的,但这种真心实意里却又暗藏着一种隐隐约约的不服。因为居住在北方的九黎族人,向来被认为是比身处南方的魏朝人能喝酒的,所以莽撞直爽的九黎族人,哪怕是实实在在地佩服少剑星,却也不甘心在饮酒方面屈服在一个魏朝人的身下。于是,眼见着少剑星越饮越快,他们也都跟着少剑星,一碗接着一碗地灌起来。

      到后来,也不知道他几时,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忽的三两个人一摆手,倒地就睡。及至最后,能够端坐的只剩下酒量极大的内苏肯和弄虚作假的少剑星二人。

      世人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却不知千杯下肚之后,不是知己,也能变成知己。而素来喜好饮酒的内苏肯,意识朦胧间,遂不由自主地将“同样喜好饮酒”的少剑星纳为知己。所以兴致越发高涨,举起酒碗,仰颈,眨眼便将碗内的烈酒饮尽。饮完之后,眼见少剑星的桌前的酒坛酒碗也都空无一物,大笑:“少兄果真好酒量”,顿了顿,又补充道:“可称是‘当世酒仙’了”。

      听到这话,如果少剑星稍微知道“害羞”二字,此时恐怕也难免露出马脚。但他向来没皮没脸,哪里会在乎这一点,遂一味地笑着回复:“内苏肯兄也是”。然后再度做出一饮而尽的模样。

      这诱得内苏肯越发欢喜。他站在原地,稍一犹豫,便将最后酝酿许久的二坛酒,摆在两人身前。笑问:“少兄可知此酒为何名?”。

      少剑星见那酒坛上并无商家名号,显然是私家酿造的酒。因而只是摇头,道:“不知”。

      “不知倒也正常。这是我们九黎族特有的土酒,名唤‘仙客醉’”,内苏肯晕晕乎乎地解释,醉笑道,“虽说是九黎族的特有,但这酒名还是你们魏朝大褚将军的兄长取的。据说,他当初和我们博多将军的兄长,歃血为盟时初饮此酒,极为赞叹,称该酒‘招待仙客,足矣’。因而为该酒取名为 ‘仙客醉’。”

      少剑星一点头,心下莫名生出几分熟悉和怪异之感。

      但还没等他细思,就见内苏肯打了个酒嗝,尔后继续道:“只是当初大褚将军的兄长酒量极好,倒逼得我们博多将军的兄长则不胜酒力,一晚长醉。因此大褚将军的兄长遂又将这酒取名为‘一晚醉’,谐音‘一碗醉’,便也是在取笑博多将军的兄长了。”

      “大褚将军的兄长”七字使得少剑星的眼神一震。因为,这竟是他第一次听说,褚星衡将军还有一位兄长。且听内苏肯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位突然冒出的“兄长”与九黎族人当时的领袖交情匪浅,这实在与少剑星数年来的认知不同。

      清醒时难以细细打探,但趁着内苏肯似醉非醉,少剑星胆子也大了几分,佯装醉态,道:“小弟见识浅短,竟不知,嗝,原来这大褚将军,竟然还有一位兄长。”

      听过这话,内苏肯沉默许久,尔后一声长叹:“天地一逆旅而已。世间万物皆不长久,生命如此,名声如此。”

      少剑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生出此种感想,却也隐约觉得和“兄长”一事相关,所以他浅浅地应过一声,以示想继续听下去。

      果然如他所想。稍作停顿,内苏肯便继续道:“当初褚将军何等威武,为着两族的友好和睦,一人一马,单走九黎,希望两族永不相犯,而正与当时我族的将军不谋而合。”

      少剑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位“褚将军”既非大褚将军褚星衡,也非小褚将军褚阳周,而是那位只知姓不知名的“大褚将军的兄长”。

      “都说是英雄惜英雄,的确不假。这二人明明身处异族,却能结为莫逆之交,可歌可敬!”说到此处,内苏肯朝少剑星一敬酒。饮尽,方才继续道:“只可惜,时势造英雄,亦能毁英雄。前朝皇帝相信褚将军,自是对他大加倚重。可一朝天子一朝臣,魏朝皇帝夺得皇位,必然对旧势力加以清扫,而名扬天下的褚将军,则是首当其冲。”

      少剑星静静听着,未曾多言。

      “这本是南朝的事情。只是我族将军视褚将军为知己,又怎么忍心束手旁观”,内苏肯说着,给自己斟满酒,“于是我族将军为一己之怒,与南朝开战。原本是救褚阳军一命,结果却反将九黎族陷入危难中,不得不退回北边荒地。”

      “再后来,我族领袖被消抹掉姓名。而褚将军也因勾结异族;而被褚家除名,且为天下人所不齿”,内苏肯淡淡一笑,这笑里却有慨叹之意,“时至今日,又有谁还能记得他们呢?”。

      「凄惨」,少剑星心想。

      但还没等少剑星伤神,却见内苏肯忽的大笑,道:“往日旧事,何足挂齿!来,今晚不谈其他,只需我二人不醉不休,看谁能留到最后。”

      少剑星一听,自是大喜。诚然,他对褚家兄长一事存有好奇,但他始终没有忘记,此次自己孤身深入的目的是为褚阳周报仇。只是他性情莽撞,又不通晓各国事务,所以没有料到竟会在进城时就遇见困难。可更没有想到的是,曾经差一点置他于死地的内苏肯竟然稀里糊涂地帮他解决了一路可能面对的危难。

      他深深地知晓,眼下自己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内苏肯灌醉,尔后才可能去找博多衡奥报仇。

      “报仇”二字让少剑星的心底产生出一种痛快。他立即和内苏肯一同举起酒坛,诚心实意地笑,模仿九黎族人的语言道:“咥!”当然,仍旧是作假饮酒无疑。但因着内苏肯离得太近,少剑星也怕他发现些问题,所以不免喝过三两口。

      直至夜色已深,月挂西山,二人都有些不胜酒力。

      少剑星头脑昏沉,眼睁睁地看着内苏肯由一个变为两个。

      而难以站稳脚跟的内苏肯,则是东摇西晃许久,最终举起酒碗,摇头摆手,道:“兄弟果真好酒量,是在下输了”。说完这话,他将最后一碗酒饮尽,扬臂,一摔酒碗,大笑,随地而沉沉睡去。

      见此,原本准备倾倒剩下半碗酒的手在空中一顿,转而一扬,那酒水就随着少剑星的手,泼洒在内苏肯的胸膛上,染湿一片。

      「没有醒过来」,少剑星在心底道,「看来是真的醉了。」

      他将手中的酒碗放在桌案上,正准备直接走出营帐。但刚踏出一步,就像是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内苏肯。见后者依旧没有清醒的意思,于是蹲在他身旁,伸手去够他腰间的令牌。

      谁知正当此时,内苏肯却忽的一转身。

      少剑星被吓得慌忙起身,后退两步。

      正当他急速思考着该如何解释自己当下怪异的行为时,却见内苏肯只是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想找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少剑星长舒一口气,心底莫名欢喜:「下次再做这种事,也算有经验了。」可他倏忽间念头突转,一拍自己的猪头,在内心呵斥道:「少剑星,你还真当自己是来军营里玩的吗?」

      这一拍,原本因饮酒而浑噩的头脑也生出三分清醒。他借着这股清醒,一气呵成地取下内苏肯腰间的令牌。塞进怀里后,笼上大氅,便径直朝营帐外走去。

      营帐内的人虽然都已经倒下,但帐外还是有士兵守着。

      他们瞧见少剑星走出,都用半是崇敬,半是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崇敬是自然的,谁让这是内苏肯带回军营的人呢?但怀疑也是自然的,毕竟两国交战,本国军营里却突然来了一位敌国人,谁能不怀疑呢?

      因而理所应当地,二人出手拦住少剑星。一交换眼神,左边的士兵立刻呵道:“站住!”神色之间极为严厉。

      还没等少剑星说话,右边的士兵却先一步跳出来,安抚道:“不必,这是内苏肯大人带来的人,难道还不能放心吗?”

      又没等少剑星插嘴,左边的士兵即刻作恍然大悟貌,连连向他道歉:“对不起,大人。天色太黑,我实在是没看清您的脸。”此话说完,他才躬身继续道:“请问您现在是准备做什么吗?”

      他二人你来我往,说话时配合极为默契,完全没有少剑星插嘴的余地。因而直到此时,少剑星才勉强有说话的机会。

      他一打呵欠,佯装醉酒。一指营帐内的众人,断断续续道:“他们,他们都被我喝趴下了。你们快点,快点送我回住所”。

      左右两边士兵顺着他的手指往内看,果然是醉倒一片。二人心下大惊,但对擅长饮酒的少剑星平添三分敬仰。又以为他当真醉酒,因此语气也缓和不少,直接道出本意:“内苏肯大人早已吩咐过,少大人初来南水城,多有不便。所以想让大人在军营里先住上一晚。”

      少剑星更是欢喜,心想:「内苏肯,如果成事,即便在阴曹地府里,我也得要好好感谢你一番!」,但在面上,他还是佯装为难,却似因酒醉而喃喃道:“好,好……”

      左边的士兵遂上前搀扶着他,将他送进内苏肯预先安排好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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