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疯长》黄葛树

5、第五章

　　吴潇头天睡得晚，周末一醒来，已经是八点了，想着和张晨雨已经约定了去溜旱冰，匆匆刷了牙洗了脸，咬着一块面包就去张晨雨家找她了。

　　她俩的妈妈也是闺蜜，房子都买的很近，就隔了三层楼。

　　张晨雨起来是起来了，就是太磨蹭，来来去去换了好几身衣服，终于挑了件满意地，现在正对着镜子化妆呢。

　　吴潇就坐在她房间的吊椅上，一边吃面包一边玩手机，时不时催促：“画快点啊，不要太细致，咱们就是去溜旱冰，又不是相亲。”

　　“就是因为去汉城溜冰，所以才要好好打扮啊，”张晨雨一边刷睫毛膏一边回答：“汉城那么多帅哥呢，说不定就能勾搭一个。”

　　“一个个把头发染得跟野鸡屁股似的，那就叫帅哥啊？”吴潇嫌弃地撇撇嘴：“就是一群不讲文明的富士康预备役。”

　　手机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也吃完了，吴潇站起身，在张晨雨的房间里走动了几步：“啧啧，张晨雨，你房间也太乱了吧，简直跟猪窝似的。唉，你有功夫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就不能收拾收拾卧室？”

　　张晨雨并不在意自己的脏乱差，她已经画完了妆，转过身，对着吴潇“妩媚”一笑：“这叫出淤泥而不染。”

　　吴潇：“你是把全部的语文水平都用在给自己找借口上了吧……”

　　*

　　因为生物钟的原因，无论叶婵睡的有多晚，她都总是在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

　　洗干净脸，做好早饭，把她妈叫起床，吃完后便自觉地去学习。

　　她妈吃完饭，轻手轻脚地走进叶婵的卧室，在床边坐下，看女儿学习，脸上带着有些讨好的笑容。

　　“有什么事情吗？”叶婵停下了笔。
　　“没啥事，就是和你说说话，”她问道：“没影响你学习吧？”
　　“不影响。”

　　但其实真要说，也找不到什么能说的，叶婵妈努力找了个话题：“你们现在这个学校怎么回事啊，都高二了还休息两天，学习氛围是不是太松懈了。”
　　“这边教育落后些，自然没办法和原来的比。”叶婵随口回答。

　　她妈的脸却一下子变得更苍白了，低着头叹了口气：“唉，都怪我，要不是我这病……婵婵你不会恨我吧。”
　　叶婵反应过来她妈想多了，皱了皱眉头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在哪里上学其实都差不多。”
　　差不多？这能差不多吗？

　　她妈笑了笑，又小心问道：“那你和新同学相处的怎么样？环境还适应吗？”
　　“我没注意过别人。”叶婵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应该没问题。”

　　真的是没有什么可聊的了。

　　她妈站起身：“你学习吧，我去客厅里装打火机。”
　　叶婵却没有再拿起笔：“算了，一起去吧。妈，你的病要多休息。”
　　“再休息哪儿还有钱吃饭啊。”耳边是一声苦笑：“我不知道还能活到哪一天，多干点儿活赚些钱，也好给你留着以后交学费。”

　　叶婵默默看了她两秒，没说话，只是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装打火机。

　　装打火机的程序都是固定的，枯燥又无聊，一直做的话简直能把人逼疯。
　　富士康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

　　在某个黄毛小混混第十次吹着口哨从吴潇身边滑过去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了。

　　就是单纯地来滑旱冰都能被这种人缠上，她点子到底是有多背啊。

　　吴潇不想滑了，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郁闷地坐在一边喝。心想自己这两天运气都不太好，赶明去买个转运珠带带吧。

　　谁知道那黄毛也跟着凑了过来，找她搭话：“美女哪儿学校的啊？”看样子是个学生。

　　“去年刚从清华毕业。”吴潇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喝水。

　　那黄毛却觉得很有意思，笑了好久：“挺有幽默感啊，我就喜欢这样的，来加个微信吧。”

　　“用的老年机，没微信这功能。”吴潇站起身，扔掉了手中的饮料瓶。

　　她已经彻底没心情溜冰了，现在一心只想回家。
　　可转头一看张晨雨，啧，正在和某个“帅哥”聊到兴头上，现在肯定拉不走。
　　算了，先回去，回头给她发个微信。

　　还没到门口，突然一个人从吴潇身边滑过去。紧接着脚踝上传来一阵剧痛，她差点儿没一下子栽倒。

　　吴潇皱着脸刚要骂，转头看见人，愣住了。

　　是李双凌，她当年的狐朋狗友之一。
　　李双凌没考上普高，上的技校。高一时喊吴潇去打群架，吴潇已经改邪归正了，就没去，两人因此闹掰。

　　李双凌抬高了下巴，用鼻孔看吴潇，她身后还有几个一看就不是正经女生的小混混。

　　对方人多，己方只有她和张晨雨，自己现在还负伤，吴潇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只好憋着一肚子气恨恨从汉城离开。

　　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吴潇在心里骂了一句。
　　回头立刻、马上就去买转运珠。

　　出来汉城，下楼的时候吴潇感觉脚腕疼的越发厉害。
　　不用想，肯定肿了。

　　下到一楼，一抬头看见了熟人。吴潇一愣。

　　牡丹牌三轮车，史丹利复合肥，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脑海里闪过各种标签。
　　又碰见叶婵了，这碰见的频率有点儿高啊。

　　鬼使神差地，吴潇抬手打了个招呼：“叶婵。”

　　叶婵看过来，茫然地皱皱眉头。不用说，没认出来眼前这是个谁。

　　“吴潇，咱们一个班的。”吴潇不在意，冲她笑了笑。

　　“你好。”叶婵点点头，算是打完招呼了。

　　吴潇问：“来汉城溜冰？”

　　“不是，”叶婵指了指批发市场：“来这里买个笔芯。”

　　“特意来这里买？”吴潇有些吃惊，笔芯这种东西，校门口不就有吗。

　　“嗯，”叶婵点点头：“这里一盒笔芯比别处便宜一块钱。”

　　“走吧，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吴潇来了兴趣。她虽然多次来溜旱冰，但真没去过这个批发市场。

　　叶婵也没说什么，一起去就一起去吧。
　　这人太自来熟了，她心想。

　　批发市场很小，但是五脏俱全，吴潇以前没来过，非常有兴趣地东看看西瞧瞧。
　　叶婵则比较有目的性，直奔文具区。
　　她拿起一盒笔芯，就要去结账。

　　吴潇也赶紧走了过来。
　　嘶——脚腕还是很疼，不能走快。她皱了皱眉头。

　　可看到叶婵手里拿的笔芯盒时，吴潇又笑了出来，问道：“这盒是你随手拿的吧？”

　　“你怎么知道？”叶婵有些疑惑。

　　吴潇一指笔芯盒上印着的各种中二土味情话，笑没停：“都不稍微挑一下吗？”

　　“无所谓，”叶婵耸耸肩：“又不影响使用。”

　　“等我一下，我也去拿一盒笔芯。”吴潇也去了文具区。

　　这边笔芯的种类还真不是一般多，卡通的，古风的，小清新的，谁能想到叶婵那倒霉孩子一下子就拿了个画风最清奇的呢？

　　吴潇越想越觉得好笑，最后拿了一盒跟叶婵的一样的。

　　叶婵看见她手里的笔芯，一挑眉，很意外：“你不是挑了吗，怎么还拿这种？”

　　“就这个画风最清奇。”吴潇把那盒笔芯拿在手里抛了几下。

　　等出了批发市场，吴潇却没急着和叶婵告别，装作不经意，随口问道：“对了，叶婵你家在哪儿？”

　　“在城北的XX小区。”也不算什么秘密，她就如实回答。

　　“你是骑车来的吗？”吴潇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连笑容都变得不再那么天真友好。

　　“是的。”叶婵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正好，咱们顺路，带我一程。”吴潇笑了两声，拍拍叶婵的肩膀。

　　叶婵：“……”这个人的脸皮，怕是厚的咬都咬不动。

　　换做之前，吴潇虽然性格确实比普通高中生“社会”了一点儿，但也不至于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主要是脚腕实在疼，急需一个人把她送回家。而且，她发现叶婵挺有意思的，还带着一点儿神秘。吴潇不由自主想和她凑个近乎交个朋友。

　　叶婵看着她，艰难地问道：“咱们才刚认识，你就让我送你回家，这样真的好吗？”

　　吴潇睁大了眼睛：“难不成你还会中途把我拐卖到偏远山村去吗？看着你不像有这么大本事的人。”

　　“万一我就有这么大本事呢？”叶婵已经被带偏。

　　“那你就不会为了省一块钱来这里买笔芯了。”吴潇有理有据。

　　叶婵：“……”
　　虽然无语，但也挺想笑。
　　这人，有点儿意思。

　　不过犹豫了一会儿，叶婵还是想再拒绝一下试试：“要不你坐公交回去吧，附近应该有公交车站。”

　　“不行啊，公交太贵了。”吴潇果断拒绝。

　　“就两块钱你还嫌贵？”叶婵有些震惊。她看着吴潇也不像是很穷的人啊。

　　“嗯，”吴潇指指百货商场：“我特意来这里买笔芯，不就是为了省一块钱吗？两块钱得两盒笔芯才能省下来。”

　　“特意？”如果她没记错，吴潇是从楼上的旱冰场下来的。
　　说谎话都不带眨眼的？

　　“嗯，特意从溜冰场走到百货商场。”吴潇补充。

　　叶婵：“……”
　　这谎话还真是收放自如。

　　最后，脸皮厚的咬都咬不动的吴潇还是得逞了。
　　叶婵无奈地去牵自己的自行车。

　　这自行车让吴潇眼前一亮。
　　居然和那辆牡丹牌三轮车一样，走的是怀旧复古风。
　　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上面铁锈斑斑。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和叶婵很不搭。

　　叶婵对吴潇说：“坐上来之前别忘了在后座垫张纸，小心铁锈沾衣服上了洗不掉。”
　　吴潇从善如流。

　　这辆自行车应该挺难骑的，吴潇见叶婵蹬的很费力。
　　也是，叶婵本身就那么瘦，应该没什么力气。

　　吴潇心里小小的内疚了一下：“要是觉得累就骑慢点吧。”

　　叶婵说：“我为什么这么累，某人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吗？”

　　“哈哈，”吴潇笑了：“还能怼回来就是有力气，加油。”

　　等到了吴潇家的店铺，她下了车，对叶婵道：“等我一下。”
　　然后去店里用塑料袋盛了一小袋酱菜，递给叶婵：“车费，我家的酱菜。”

　　*

　　吴潇妈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叶婵已经走了，她问吴潇：“刚刚那个女孩是谁啊？”

　　“我同学，”吴潇一瘸一拐地走到板凳旁坐下：“今天崴了脚啦，她把我送回来的。”

　　一听女儿崴脚了，吴妈很着急，赶紧找出来红花油，帮吴潇按摩脚踝。她心疼道：“哎呦，怎么崴的这么厉害，这一块都肿起来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上学，要不请个假……”

　　吴潇被逗笑了：“妈，你别瞎担心了，多大点事啊，再说我上学又不是用脚上。”

　　等按摩好了，母女俩面对面坐着聊天。

　　老妈问道：“刚刚你同学送你回来，怎么不留人家玩一会儿，顺便吃个中午饭呢。”

　　吴潇道：“没事，我送她咱家的酱菜了。”
　　她心想就算留人家也不一定就愿意啊，说不定正赶着回家学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