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江山》申才一

12、亲征

　　隔天，京都的昭文发遍十六州府，包括福州和南平，昭告天下皇子的出生。

　　一个月后，林士先在前线巡视时才接到消息，看完传信后长叹了一口气。

　　林织馨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到消息，在隔了几天之后，才从士兵的口中得知，赵国皇室嫡长子赵衡的出世。

　　她还记得，赵政以前很喜欢去她华阳宫里，有时候除了下棋听琴，什么都不做，都能待上一整天。

　　或许，赵政早已发觉了什么吧，又或许，是帝王薄情。

　　林织馨已经想不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赵政是在什么时候了，然而当时的情景，却历历在目。

　　“阿政，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在这福州，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喃喃自语。

　　“小姐，将军来了。”

　　“爹。”

　　林士先看她眼眶红红的，猜想她大概知道了这件事。

　　“馨儿，郭氏一个月前生了，是个皇子。”

　　“我已经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你也该对他死心了，”林士先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她自然是有事，“和耶鲁毕和亲一事已经谈妥了，等开春就会有人来接你去天府。”

　　“我不想去。”

　　“馨儿，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和耶鲁毕联手，我们根本无法打败赵政，到时，你也别奢望赵政能对你留情。”

　　“爹，你收手吧。”

　　“胡闹，我告诉你，这和亲你不去也得去，”林士先不耐烦地唤来下人，“这几个月给我好好看着她，不准她出门，乖乖地等着耶鲁毕来迎亲。”

　　“爹……”

　　林士先已经被权利和仇恨冲昏了头脑，他最器重的儿子林志翰，被李钰斩首了，头颅挂在战旗上，插在了南平最高的城楼上。，可林士先却把这一切归结在赵政身上，凭什么自己的儿子死了，他却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林士先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顾副将的阻拦，出兵攻打颍州。

　　镇南军在皇子出生的喜讯围绕之下，士气大涨，一举击溃林家军。

　　林家军损兵折将，无奈退回福州，军中弥漫着一股低沉的迷雾。

　　因为皇子的出生，赵政大赦天下，冲淡了变法带来的紧张气息，也堵住了大臣的悠悠众口，赵政更加高兴了，每天一下朝就去看看郭氏和孩子。

　　同时，宋长安也在紧张地准备南征事宜，皇子满月之后，便出征福州南平。

　　张顺在阮兆祥手下学习了大半年，已经小有成就，赵政封他为镇南先锋将，协助镇南将军陈吉攻打林士先。

　　战事拉扯了三个多月，胜战败战参半，福州南平久攻不下，听闻林士先欲将林织馨送往天府和亲，赵政可坐不住了，决定亲征。

　　朝中大臣以死相谏都没用，赵政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宋长安只好作罢，陪着他大军开拔，赶往前线。

　　赵政到前线后，大大鼓舞了士气，打起战也更奋勇，打了几天，赵政就发现问题了。

　　“福州地势复杂，我军就算打破城关，也不敢深入，待敌军整顿好，又卷土重来，如此往返，实在让人头疼。”

　　“这也是臣一直苦恼的问题。”

　　“有没有想过从海上进攻。”

　　陈吉摇摇头，“林士先的水军比我们先进，根本无法突破他的防线。”

　　“待到开春，他与天府联手，战事会更艰难，所以必须在一个月内结束战事，各位爱卿有何良策？”

　　“只能赌了，”陈吉说道，“林士先兵马不足，福州与南平两州的兵力分布必定不均，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集中兵马进攻福州，想必他会把更多的兵马调到福州，如果我们连夜调转主力，进攻南平，应该可以先下一城，到时再四面围攻福州。”

　　“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这么办吧，朕要亲自带兵攻打。”

　　“皇上……”

　　“不必再说了。”

　　是夜，六万大军直奔南平，南平的城守睡梦中听见打斗声，出来查看，被一箭穿喉，射死在城门上。

　　赵政带领着大军杀进南平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待发觉到不对劲，拔军回头，才发现上了当，被林士先包围在南平州内了。

　　原来，林士先孤注一掷，只在福州安排了五千兵马，所以只能和他们打拉扯战，将他们骗往南平。

　　林士先一路追杀，扬言取赵政头颅者，拜相封侯。

　　在林士先的追杀下，赵政被逼退到南海边，身边只剩下几千兵马。

　　赵政站在海边，看着落日，心中毫无波澜，他从来不怕死，只怕问心有愧，他怕见不到林织馨最后一面，如今被追杀至此，他也尽力了。

　　“皇上，快逃吧，追兵来了。”

　　士兵们逃了十几天，马都散断腿了，一听追兵追来了，瞬间有点崩溃。

　　赵政上马望着小道上，单人单骑，不像是追兵，待来人靠近，赵政心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没想到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林织馨。

　　“馨儿……”

　　“阿政……”

　　“你怎么在这？”

　　“我听到爹爹说要围击你之后，就逃出来找你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赵政抱着她，这十几天来的疲惫一扫而光，吩咐手下就地安营扎寨，起火烧饭。

　　南方的天气特别晴朗，到了晚上，月亮也特别亮，赵政抱着林织馨坐在树上，看着月光倾泻，就像回到了几年前的时光里一样。

　　“馨儿，这几年，我好想你。”

　　“馨儿也想你。”林织馨主动亲吻着赵政，赵政回应着她，一边动手解开她的衣带，林织馨赶紧拉住她，“怎么这么急，这在外边呢？”

　　赵政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抱起她运起轻功，回到帐篷里。

　　第二天一早，林织馨梦中惊醒，她害怕赵政像上次一样抛下她，还好这次醒来，赵政还在她身边。

　　她小手拉着赵政的胳膊，依偎在他身旁，感受着赵政的呼吸。

　　或许因为太累了，赵政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被士兵的声音吵醒。

　　“报，皇上，追兵已不足五里。”

　　“你们带着娘娘先走，朕要和他做个了断。”

　　“阿政……我不走”林织馨从背后抱住赵政，不肯离开。

　　“馨儿，听话，有些场面，朕不想让你看到。”

　　赵政吩咐亲兵护送她离开，林织馨一步三回头，无奈地离开了。

　　赵政整理装束，出了帐篷翻身上马，握紧自己的弓，等待着林士先的到来。

　　“赵政。”

　　林士先看到他，快马加鞭赶到他跟前。

　　“林将军。”

　　一声将军让林士先心神一震。

　　“今天，做个了断吧。”

　　赵政撘箭，一箭射断了林家军的军旗，高声喊道，“朕的箭法，还是将军手把手教的。”

　　“既然你要了断，那就来吧，”林士先接过副将递来的玉龙剑，“你们都不许动手，本将军要亲自割下他的头颅，为我儿报仇。”

　　长剑相接，火光迸发，两人从马上打到马下，打了几百回合，难分胜负。

　　林士先曾经是赵国的武科状元，武功天下第一，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拿下赵政，却没想到赵政的功夫竟和自己不相上下。

　　两人奋力拼搏，赵政体力不如林士先渐渐落了下分，恍惚间听见一个叫喊声，向林家军望去，看到了骑马赶来的林织馨，一分心被林士先刺了手臂一剑，只好飞身回到马上。

　　“谁让你回来的，快走。”赵政大吼着。

　　“爹，我求求你，放了他吧。”

　　“混账东西。”林士先一掌把林织馨打下马，提剑刺去。

　　赵政见状连忙撘箭射去，林士先中了一箭，吃痛地收回手。

　　“林士先，她可是你女儿。”

　　“我林士先已经一无所有了，还要这个女儿干嘛？”林士先怒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奴才知道你身陷囹圄，居然还敢突袭福州，完全不顾你的死活。”

　　“那朕应该庆幸，他没有辜负朕的厚望。”

　　“少在这里耍嘴皮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赵政，拿命来。”

　　林士先再次提剑向赵政刺去，赵政想用剑隔开，手臂传来一阵痛意让他使不上力，剑锋刺上胸前的锁子甲，那股蛮力让他从马上跌落下来。

　　赵政慌忙起身，摸了一把胸口，还好没刺破。

　　林士先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步步相逼，直到赵政退无可退。

　　赵政体力不支，格挡不住林士先的进攻，几个来回就挂了彩。

　　林士先跟发了疯一样，见谁砍谁，林织馨上来拦他，也差点被他一剑刺穿，幸好赵政手快拉开了她，“馨儿，你爹已经疯了，你快回去。”

　　“不，阿政，你快逃吧，你会死的。”

　　“我没事的。”赵政用力握了握林织馨的手，想让她安心，接着转身对着林士先大喊，“林士先，没想到你戎马一生，到头来，居然还杀不死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真是笑话。”

　　“赵政小儿，欺人太甚！”

　　林士先气冲冲地杀过来，剑剑直指要害，二人的打斗太过激烈，以至于两边的士兵都看呆了眼，虽提心吊胆，却都不敢上前阻止。

　　“唔……”

　　身上挂彩的赵政又中了一剑，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他觉得自己快死了。林士先过来，一脚踩在她背上，巨大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索性不再抵抗，趴在地上。

　　“去死吧。”

　　赵政抬起头，正好对上林织馨的眼睛，那明珠似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嘴里大喊着不要。

　　听见刀剑刺破□□的噗呲声后，赵政再也感受不到周围其他的声音了，只觉得浑身疼痛，痛到灵魂出窍，让他无法再动弹。

　　赵政朝着林织馨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闭上了眼睛。

　　“皇上！”

　　宋长安带着镇南军一路赶来，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便是长剑刺向赵政，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赵政会死在他面前。

　　“林士先，你该死！给我杀！”

　　镇南军发了疯一样，围剿林士先，宋长安无心作战，抱着赵政大声痛哭。

　　“皇上！赵政！你醒醒啊。”

　　十岁那年，宋长安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赵政，还以为赵政是个女孩子，当时就诓骗赵政，等长大后嫁给他，被父亲知道后，挨了一顿毒打。

　　那时的宋长安是玉龙堂的少堂主，为了保护赵政，传授赵政功夫，还在赵政身边当了几年太监，他总是笑话赵政像个女孩子一样，心肠太软，赵政却怨他太霸道，一点也不像个太监，在远离亲人的宫墙之内，弱小的赵政是他心中唯一的寄托。

　　他经常在想，如果父亲没有突然去世。自己就不会离开赵政，也就不会经历后来的这些事。

　　“皇上，如果有来生，你不要做皇帝了好不好，生在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家，让长安当你一辈子的哥哥。”

　　“唔……呃……”

　　赵政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他，以为是林织馨，却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发出几个声节。

　　宋长安哭得伤心，没有听见赵政出声，一旁的士兵急忙 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人大人，皇上还有气呢。”

　　宋长安闻言，抹了把眼泪，探了探赵政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快，快，传军医，传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