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回来了[修真]》园有星

67、第 67 章

　　天生万物，有灵者生魂火，魂火中能诞生“识”，这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常识。
　　根脚不同，先天的“五识”也不是万物都能拥有，植物一般少一些，但大半动物都是俱全的。
　　此时，区分普通动物和修者的便是这第六识——“智识”。

　　完全没有灵智的便是普通动物，生出完整灵智的动物称作妖修。在两者之间，有了一定智慧却未能成智识的，便是修真界普遍存在的灵兽了。

　　驭兽师一派便是与灵兽签订契约，让他们辅助战斗的一种修炼方式，修士修为长进，也会反哺到灵兽身上，反之也是，两者共进退。

　　大多数驭兽师将灵兽当做手下武器，行为以训诫和压制为主，暗地里隐隐还有较量之意。
　　唯有梧桐园一派与众不同，他们每天和灵兽同吃同住同睡，捧得跟宝贝一样，恨不得跟它们结为道侣。这种也不太正常……
　　有人说梧桐园这种风气主要跟他们的宗主有关，因为凤九玄自己就是个妖修，梧桐园的弟子十成十都对宗主求而不得，崇拜他崇拜得要命，这不得把自己的灵兽当成未来的凤九玄培养吗？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妖修就是从灵兽修炼而来，只是几率万中无一。
　　证据也有，梧桐园的驭兽师们选择的结契灵兽基本都是鸟类。

　　可惜的是，梧桐园那点弟子，跟多如星海的灵兽数量比实在不够看，至今没听说过谁被幸运砸中，将手下契约灵兽培养成妖修的。
　　真有那么一天，梧桐园的弟子会和他的灵兽……哦不，他的妖修结侣吗？彻底生出智识的妖修会不会有别的想法？曾经的契约印纹还有效吗？

　　闲得没事儿干的修士们思考过这个问题，还写成过话本，明瑞还看过。
　　现在他倒是亲身验证了这个问题……估计有效。
　　连他都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还能往人身上刻。

　　“小东西还醒着？”普普手里拿了桶水，正要往明瑞身上泼。
　　“嗯嗯。”明瑞赶紧出声，生怕对方真泼过来。疼不疼事小，伤口感染就糟了，他这辈子当了十几年凡人，到底还记得常识。

　　“厉害。”通通凑近了看，啧啧两声，“我好久没看见过骨头这么硬的了，这可有得活吧。”
　　“嘿嘿，可以啊，以后你要是矿挖不够数，轮到我们值班的时候，就来说一声。我正好好你这口，嘿嘿。”普普说。
　　通通白了他一眼，似乎不理解这口有什么好的。

　　“……挖矿？”明瑞哑声问。
　　“哎哟，你问着了。等你缓两天，我找人带你认认路。”通通嘟囔，“咱这儿捡到的牲奴，还没几个刻了奴印还能活的……这倒是头一遭，新鲜了嘿……到底年纪小……”

　　明瑞有点撑不住了，意识在两人絮絮叨叨声中消散。
　　他隐约记得自己被人架着，拖到了一处山洞中。
　　待人走后，他缓缓摸着墙壁，强撑着盘膝坐正，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这才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内观是一个修士必备的技能。
　　它的视角通常是由外而内的，虽然是玄而又玄的感觉，却往往与由高至低的审视感相近。
　　自我意识的视点宛如一位巨人，观察着一具人形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处穴位，错综复杂的经脉河流如蜘蛛巨网，却在这一视角下清晰可辨，一览无余。

　　明瑞此刻却没能成功做到这样的内观。
　　他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意识仿佛成为了一种十分渺小的存在，如同一粒细小的砂砾，被抛进了洪流中，一切都无比巨大。

　　他缓缓漂浮，看到经脉舒张，铺天盖地，看到丹田如一轮金色的太阳，无限膨胀，看到游走的灵力闪烁，仿佛无垠宇宙。
　　渺小的自己在这样的洪流中本来立刻被冲刷不见，然而一切都停滞了。
　　他得以幸存，缓慢地在这个凝固的宇宙中梭巡。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身体，换了一个视角，一切截然不同。微观下的经脉有着细小的玄奥的纹理，分支斜出去的角度也有其规律，明瑞一边感慨着其中的美，一边来到丹田处。
　　原来凝固后的丹田心核是金色的？为什么会是金色的？明瑞想不明白。

　　他是水属修士，这辈子的身体也没有改变，这让他修行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水属修士的丹田心核是淡淡的雾蒙蒙的蓝，没有人会例外，这同样是常识。
　　心核平日飞速转动，带动周围灵力形成气旋，明瑞平时看到的都是叠了无数层的气旋的颜色，万万没想到，心核竟然有了异变。

　　明瑞没有多想，继续在巨大宇宙中探寻，以新奇的视角观察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入定中恢复，隐隐意识到，自己又领悟了一丝道意。
　　可惜，目前的状态让他没办法好好反思消化，正如内观时停滞的状态一样，外界庞大的压制并没有解除，他现在如同一个凡人。

　　好在作为修士，底子与凡人到底不同，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伤口已经好了不少，人也勉强能站起来了。
　　明瑞刚撑了下洞壁，外面就传来脚步声，一个脑袋探进来，惊喜道：“哎呀，你醒了。正好，上人让我带你看看活儿。”

　　明瑞跟着这人出去，走了半天，才确认这是个女的。

　　“昨天宝儿捡到你，还以为你是个上人呢！”女孩看起来很高兴，“没想到和我们一样呀……咱们这儿好久没有外面来的牲奴了，放心，我们会教你挖矿的。”
　　“挖矿？”明瑞观察四周，发现这儿到处都是洞，四通八达，通向黑黢黢的不知名处。看这种挖法儿，要不是山体本身足够硬，早就塌了。

　　“是呀，挖矿。每天挖够两筐，就能从上人那儿换到两捧豆子，够一个人吃啦。”女孩说，“你要是多挖，还能多拿到豆子，这样就算哪天病了，也能吃到东西，不需要挨饿呢。上人可真贴心呀。”

　　明瑞听得一愣一愣的：“让人守山，还给人刻印纹，就为了挖个矿？”
　　“是呀，”女孩没听明白，就说，“挖矿！”
　　一炷香时间后，明瑞总算明白了。
　　这座山里头确实有矿，宝石矿。虽然以修士的眼光看，就是没用的破石头，但在凡间，这样亮闪闪的、多彩的透明晶体，想必能卖不少银钱。

　　难怪这乌家在山里能过土皇帝的日子，原来有这样的收入。
　　说不定利用“先组曾经是仙人，赐给我们许多上仙用的好东西”的理由，还给这些宝石又镀了层金呢？

　　明瑞笑了笑，随手捡起一块没打磨的黑黢黢的石头：“你知道这东西拿外面去能卖多少钱吗？”
　　“钱？”女孩疑惑道。
　　“……”明瑞想了想，又问，“你们出过山吗？”
　　女孩大惊失色：“不能出不能出！我们世世代代都要在这儿挖矿的！挖矿就能活！先前山里下大雾，有人不小心走丢了……寻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肠穿肚烂呢，太可怕啦！”

　　明瑞一愣，摸了摸胸前烙上的印纹，哭笑不得地想，我怎么不知道契约印纹还有这种功能。

　　灵兽契约，通常有两种主要功能，也代表了驭兽师的两种流派。
　　一是辅助沟通，让驭兽师和灵兽能通过印纹下达简单指令，分享情绪和想法；一是控制，让灵兽不得噬主。反之也有一定约束，比如灵兽死亡，驭兽师也会受到一定反噬。
　　但总得来说，灵兽的风险更大，受到的约束也更多。

　　即便如此，明瑞也没听过什么灵兽一跑就会死的说法，那还有哪只灵兽心甘情愿为人驱使？
　　但转念一想，这里的人是被抓去刻上印纹的，况且他们都是毫无灵力的凡人，具体如何还真不好说。

　　女孩带着他在洞里转了几圈，领了挖矿用的镐，还给他领了两天份的豆子，说是他初来乍到，上人赏他的。
　　明瑞笑眯眯地接了。

　　事到如今他倒也不急着走，来都来了，还被烙上了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印纹。明知道山里有宝贝，不拿回去不是亏大了吗。
　　话说陈霜遥上次来真的

　　“对了。”临分开时，明瑞叫住女孩，“你们见到我时，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狐狸？”女孩疑惑。
　　“……”明瑞试图描述，“就是一种动物，毛绒绒的，白白的，有一条蓬蓬的大尾巴，嘴是尖的。”
　　女孩一脸茫然。
　　“算了没事，你去吧。”明瑞挥挥手。
　　“哎！”女孩喜笑颜开，“有事儿喊我啊，上人多赏了我一把豆子呢！”

　　***

　　仅仅两天，明瑞就和全洞矿工们混熟了。
　　自打来到修真界，他还没这么愉快过，原因无他，这里的人不会抗拒叫他大名。
　　明瑞这个名字和阿草宝儿小红没有区别！

　　“明瑞哥哥！”一个女孩叫他。
　　明瑞扛起镐子，精神满满地出来了。
　　“今天我们还去那儿挖吗？”女孩巴巴地跟着他。
　　“不去了，”明瑞拍拍她脑袋，“我再找个好地方。”

　　这座山的矿脉越向下越密集，明瑞为了找宝贝，第一天就到了最深处，挑了个好地方往下挖，意外收获了一大堆矿石。
　　这些矿工没有他对山体的判断力，不敢这么挖，于是纷纷凑到他那边，想跟着他分一杯羹。

　　明瑞一看，索性放开手，直接指挥起矿工们挖起来，点出哪个位置从哪儿挖，几个人挖。
　　大家照做了一天，到晚发现效率奇高，原本能挖两筐矿石的人都挖了四筐不止！

　　“不用都交上去。”明瑞见有人美滋滋往外搬了，赶紧拦住他们，“都搬回自己家，存起来，下次不想挖了……或者生病了再交上去，不就有吃的吗。”
　　矿工们纷纷瞪大眼睛，仿佛看见了新世界。

　　“可是我换成豆子存起来，生病了不是一样吃吗？”有人问。
　　明瑞感慨，虽然剑修在修真界跟卫宗弟子一样都属于“蠢”的范畴，但跟这些人一比，自己简直成了奸猾小人。
　　“当然不一样，”明瑞解释，“你们交四筐，工头……上人就知道你们能一天挖四筐。过几天，四筐矿石也只能换两把豆子了。”

　　众矿工表情各异地皱眉思索，看起来没有一个想得明白，明瑞只得拍拍手：“不用想了，听我的。”
　　众人便听话地放弃了思考，开开心心搬着筐子各回各家。

　　唉。
　　明瑞回自己的洞的时候叹了口气，虽然他们叫他名字让他赶紧很亲切，但说话都说不通，还是让人挺寂寞的……

　　正想着，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明瑞转头一看，一个小萝卜头缀着他。
　　好像叫宝儿来着？

　　“明瑞哥哥。”宝儿叫他。
　　“哎。”明瑞应了一声。
　　“为什么啊？”宝儿问。

　　明瑞愣了愣，蹲下来看他：“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交四筐矿石，和交两筐不一样呢？为什么之后四筐矿石只能换两把豆子呢？”宝儿问。
　　“……”明瑞惊讶，“你真的想知道吗？”
　　宝儿点点头。

　　这小孩儿看起来跟别的矿工没有不同，甚至还更加面黄肌瘦一点。
　　明瑞把他带回自己的洞，让他煮豆子，仔细观察他。

　　身上有矿工标志的印纹，因为是婴儿时期烙上去的，黑纹长满半边身体，狰狞可怖。
　　毛发稀疏，枯黄，拿草扎起来都勉强。眼睛浮肿，嘴唇发紫。
　　只有一双瞳仁非常亮，让他看起来比别人多了那么一点点灵性。

　　宝儿把豆子煮好，将石碗递过来。
　　明瑞发现他的指甲都开始脱落了，边缘发黑，却没有血流出来。
　　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别的病，别的矿工并不像这样。
　　他活不长了。

　　明瑞赤着上身盘腿坐着，手撑下巴，没接那碗豆子汤，示意对方喝。

　　“给我吗？”宝儿惊讶，“为什么？”
　　明瑞笑了笑，把散落的长发拿草扎好：“因为我心情不好。”

　　宝儿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这个答案，埋头喝豆子汤。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吃的，但宝儿吃得很香。
　　等他吃完，明瑞也不骗他，向他解释了为什么四筐矿之后只能换到两把豆子。
　　宝儿认真听了，却还是听不懂的样子，又从中间抽了几个点，问为什么。

　　有的问题思路太过清奇，明瑞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编个理由。

　　“好厉害啊，明瑞哥哥。”宝儿崇拜的看他，眼睛亮闪闪的，“什么都知道！”
　　明瑞毫不心虚地嗯了一声。
　　虽然说知识渊博这方面，他作为剑修实在是没什么优势，也只能在这种时候装一装了。
　　“我明天还能来吗？”宝儿恋恋不舍，“我不吃你豆子了。”
　　“你来，”明瑞说，“给我煮豆子就行。”
　　宝儿开开心心地跑了。

　　翌日，明瑞指挥了众人继续往下挖洞，今天有了经验，众人挖得更快更深了，一天就下去二十余尺。

　　傍晚洞外收矿时，普普通通二位管事发觉气氛不同，好像矿工们都比平时有精神气儿似的，不禁有些奇怪。

　　“阿草，出什么事儿了吗？”普普逮着个小女孩问。
　　“啊，没啊！”阿草被再三叮嘱，机灵地蒙混过去，“宝儿的阿娘要死啦！”
　　在洞里，病了的人死掉是件喜事。
　　普普通通对牲奴的事本来也没那么上心，得到个答案就接受了，发完豆子便回了附近的值守小屋。

　　管事一般一月一轮换班，二人在山中，还没发现他们被一层看不见的迷雾隔开了与外界的联系。

　　普普伸了个懒腰，边走边道：“今天怎么没看见那小子？”
　　通通道：“那个明什么的？说不定死了，外面抓进来的牲奴没几个能活的。”
　　“可惜啊，”普普嘟囔，“干嘛非得烙那劳什子印，反正又不缺他一个挖矿的，我们养起来得了，那细皮嫩肉的……”
　　“瞎说什么呢！”通通横眉竖眼，斥道，“要么杀掉，要么刻上烙印当牲奴，这不是上面交代的铁则吗！还养起来，养他娘的养，万一跑了呢？进到咱们这山，还看到这么多不该看的——你想毁了我们乌家吗！你以为之前下那大雾时，上面为啥那么紧张？？？”
　　普普大喊：“行了行了！我就这么一说！你吼什么！”
　　“哼，”通通翻白眼，“这么在意那小东西，你进洞看看去啊？说不定还有一口气。”
　　普普讪讪：“嘿嘿，我才不呢。谁知道那洞什么时候就塌了，那小子还没美若天仙到那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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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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