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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认亲茶 ...


  •   盛膺不在,便由庆城郡主一力主持六礼。

      夏日难见雁禽,就选以苑中家养的仙鹤代之,过了纳采之礼。之后问名、纳吉都极为顺利,盛馥芳亲自登门,送上茶币作为婚姻之证。

      “吃了我们家的茶,往后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

      琼娘低眉浅笑,举起茶盏敬她一盅:“阿姊也尝尝吧。”

      盛馥芳抿一口茶水,笑吟吟望着琼娘:“还剩下请期,阿弟让我来问问你,想定在什么时候行大礼。”

      他们如今算是未婚夫妻,反而不能再如平日那样常常相见。

      夏日酷热,顾惜着琼娘娇弱,依庆城郡主的意思,入秋天气转凉,更适宜成婚。只是盛维桢娶妻心切,难免迟疑。

      琼娘心中羞臊,低声道:“不若还是待世叔回来。”

      虽然郡主说不用等他,可是高堂安在却不齐聚席上,总归惹人非议。

      她内心里也盼望着,这桩婚事能得到所有亲人们的祝福。

      这桩亲事不同于初嫁秦家那遭,这不是盲婚哑嫁、将就度日,是与她倾心之人共结连理,盟心白首,她不想留有一丝遗憾。

      “那就要明年了。”盛馥芳轻拧秀眉,戏谑道:“只怕阿弟要寝食难安、心如油煎了。”

      丫鬟们捂嘴偷笑一声。

      她又道:“不若去信催催父亲,反正公主送嫁还早,他只是去谈谈‘聘礼’,哪有自家儿子成婚要紧。”

      琼娘面皮绯红,低头默默吃茶。

      “你也莫要羞涩,过两日还得去吃认亲茶呢。”盛馥芳在她新荔般的肌肤上摸一把,调笑道:“那日来的亲戚,除了陈家和二房,还有梁家人呢!”

      “梁相府上与盛家沾亲?”想起梁瑾宜,琼娘蛾眉轻敛。

      “不单梁家沾亲,还有高家呢。昭阳公主府已经透了意,会来吃一杯认亲茶。”

      庆城郡主出身皇族,与桓帝同辈,高纯熙就算不是安国公府的媳妇,也还需喊她一声表姨母。

      盛馥芳努努嘴,眼底透着讥讽,“我们这样的人家,几代之间都连着姻亲,盘根错节的,有时候自己也闹不清。不过你放心,高纯熙若是敢兴风作浪,有我收拾她!”

      想也知道她不会安生,琼娘倒不怕,只是实在厌烦得很。

      若是有什么法子,能一劳永逸就好。

      她低头沉吟不语,盛馥芳便只当她的胆怯心焦,归家时说与盛维桢,叹道:“琼娘也是命苦,若不是父母双亡,依着薛世伯的盛名,丞相还指不定是谁,也就不用平白担梁家的人情,对上高纯熙也从容些。”

      “琼娘心中苦闷?”盛维桢眼光微暗,屈指在桌上敲敲。

      盛馥芳在他脸上扫一眼,悄声问:“你有什么打算?”

      自打接了母亲那些人手,阿弟像变了个人似的,虽还是那副温和从容的模样,可不经意间总能窥见少许阴沉。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他似乎很乐在其中的样子,连心仪的姑娘也终于要娶回家来,盛馥芳犹疑再三,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妥。

      盛维桢玉白的指尖拂过桌上厚厚的一沓账册,缓声道:“世人浅薄,见琼娘是再嫁之身,又没有宗族依仗,就算顾忌着公府不敢出言奚落,心中也必定看她不起。我娶她为妻,是要爱她怜她、护她一世喜乐,不愿她因我受这种委屈。”

      盛馥芳心底一酸:“知道你将她看得重,放心吧,阿姊与母亲都会为她撑腰的。”

      “不,”盛维桢摇头浅笑,“这样远远不够。”

      认亲宴定在两日后,琼娘的规矩仪态从来挑不出错处,郡主便不曾让人教导她什么,只送了一箱子时新的衣衫、头面,让她自己挑拣着穿戴。

      素雪臂弯挎着四个满满当当的菜篮子,“邻人们又送了不少果蔬来,厨房都要堆不下了。”

      安国公府在魏人们的心中分量极重。

      这些时日公府接连出事,不是盛家女眷被刺、小公子被掳,就是长公主给世子爷戴了绿帽子,怀上了虢国人的野种。他们心里激愤,却也无力做些什么,如今终于出了一件喜事。

      世子爷将要成婚,新娘子还是他们花枝巷子里的人,想想就觉得亲切!

      琼娘停一停针,抬眼道:“素荷备了不少点心糖果,你们记得一一送去,莫要失礼。”

      霜朵配线的手一顿,“我也去。”

      谷红枚将瓜皮放回白瓷盘中,觑一眼霜朵雀跃而去的背影,接过那些五颜六色的丝线,信手胡乱搭配,“你瞧出什么没有?”

      这丫头这些日子出去得很勤快,她让陈安年留意了一下,多半都是去隔壁宋府。

      宋子琛是被厚待的前朝宗室,虽不沾权势,却能享世代富贵。这个东昏侯的爵位不能唬住权贵,在平头百姓眼里倒也算个大人物。

      这人看着没什么问题,也查不出古怪之处。

      但谷红枚总觉得不能放心。

      月老庙错认一回,很快就搬到了薛家隔壁,要说真是巧合,未免巧的太刻意了一些。

      “霜朵怕是动心了。”

      她一个小丫鬟,宋子琛那厮真要刻意引诱,那是半点也招架不住的。

      怕只怕他借着霜朵对琼娘不利,或是根本就意在安国公府。

      琼娘一针一线绣着荷包,淡声道:“她总不会害我,至多就是被人利用。”

      “你也说了她会被人利用。”谷红枚挑眉,“你就不怕宋子琛利用她害你,或是害盛维桢?”

      “怕便能改变那些人的心意么?”

      琼娘停住针,眸色沉静,“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日子,谁要来害我,就让他们都来试试。若我不死,亡的就是他们。”

      她秀逸瑰丽的脸容紧绷着,眼底透着沉着凶狠。

      从前她还会去想,别人为什么会厌她害她,是否她做错了什么,才会招致这样的结果?

      但如今她已不会再去自寻烦恼。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再不是孤鸿寡鹄、一无所有。她想牢牢抓紧庭槐、珍惜盛家人给予的维护和温情,她很贪心,想肆意去享受他们待自己的好,不愿任何人威胁到这平和温馨的日子。

      高纯熙也好,秦修远也好,宋子琛也好,或者是潜藏在暗处还不曾露脸的那些人,但凡让她抓住机会,她便一个都不会放过。

      谷红枚眼角带笑:“怎么说也是头回动情,摊上这么个人,只怕要哭的。”

      “我会保护她。”

      琼娘闭上眼睛,想起霜朵碰柱而死的场景,心头沉重。

      “你有主意就好。”

      谷红枚疏懒地朝后一靠,拿起一块红艳艳的西瓜,“秦修远也在盯着霜朵。论理我对你的助益远胜于她,怎么没人来盯着我?啧啧——”

      琼娘被她逗笑,接着绣那朵未完的芍药:“陈大人将你看得那样紧,你又不爱出门,旁人倒想盯着,可怎么盯呢?”

      谷红枚颊上一晕,轻轻哼一声。

      霜朵回来时,天边已挂上晚霞。

      她鬓上多了一根不显眼的珠花,眉眼含着春意,连唇畔的笑纹都更深了。

      琼娘已沐浴完,散着发在窗前翻书,随意问道:“谢礼都送到了么,可有谁家落下了?”

      霜朵脸一红,低声道:“都送到了,也说了请他们不必再给咱们送东西。”

      琼娘“嗯”一声,提笔在纸上抄录几句,又翻过一页书:“素荷给你留了饭,在厨房里。”

      “我还不饿。”

      霜朵为她挑亮银釭,低头在纸上瞧瞧,问道:“姑娘的表礼都绣好了吗?除了郡主娘娘的,还有盛家二房的婶母、陈家太太和几位少夫人呢。怎么这会子看起书来了?”

      琼娘停笔揉揉肩膀,叹道:“我将要与世兄成婚了,可惜嫁妆菲薄。世兄虽不在意,我却不想被拿来与长公主昔年的十里红妆相较。”

      “老爷的书里还能有黄金屋不成?”霜朵掩唇一笑,伸手将那些书册整理好。

      “还真有呢。”琼娘低语一声,将抄录过的那几张纸页摊开:“不过这些东西埋得太远了,一时半会也挖不出来……”

      霜朵一愣。

      “罢了,收起来吧。”她懒懒站起身子,伏在窗前看天上霞光。

      霜朵望一望琼娘纤袅的背影,低头在纸上多瞟两眼,见到《赣行散钞》四字,便不再看下去,将纸页叠好收进小匣子里。

      认亲这天极热。

      琼娘拣轻薄透气的裙衫穿上,长发梳成高椎,挑了一套翠玉的首饰相配。

      在唇珠薄薄点上口脂,琼娘摆手不让霜朵再上胭脂:“就这样吧,出汗花了妆就不好了。”

      “娘子丽质天生,这样也极好看。”素月笑一声,在她腰间配上一枚莹润璀璨的双鱼玉佩。

      这是安国公府的信物之一,世子爷今日也会戴的。

      马车停在公府门前,琼娘揭帘便见盛维桢冲自己笑,不由也绽开嘴角,将手搭在他掌中。

      “世兄在这等候多久了,热不热?”

      “你来的这样早,我能等多久。”

      盛维桢将人牵着,低语道:“不敢让你此时便改口叫我夫君,但总能唤一声庭槐吧?”

      世兄听起来便觉生疏,就当他是贪心不足,他是真的很想她亲亲昵昵地称呼他,就像多年前在豫章时,她甜甜喊他“姐姐”那样。

      琼娘想起梁瑾宜那声“庭槐哥哥”,促狭心起,捏着嗓子甜腻腻道:“庭槐哥哥吩咐,琼儿莫敢不从。”

      盛维桢后脊一酥,险些招架不住。

      “琼、琼儿……”他俊颜飞红,满是无措。

      琼娘嘴里冒出一串笑声,游鱼一般从他身畔逃开:“你怎这样肉麻,像个小姑娘似的。”

      盛维桢将人抓住,慢慢走在林荫下:“你不要总这般欺负我。”

      他嗓音微有些低沉,传进她耳中,便觉心头一软。

      琼娘仰脸与他对视,眸光软软的,话也软糯:“除了你,也没人老老实实容我取笑欺负。”

      “那你便多欺负欺负好了。”盛维桢偏开脸,露出滴血的耳垂。

      他越是这样纵容,琼娘便越是不满足。她撅一撅嘴,话里带着娇气:“是要好好欺负欺负你,等一会开了宴,就是旁人欺负我了。”

      盛维桢站住脚,将她轻轻揽入胸怀:“你放心,她们不敢的。”

      琼娘哼唧两声,下巴搁在他肩头,闷闷道:“她们早就欺负过了。”

      只是那是上辈子,上辈子没有盛庭槐,她可以勉强原谅他。

      “那庭槐哥哥给你报仇。”

      他的手抚摸在她发上,话说得温柔宠溺,眼底却冒着阴恻恻的寒光。

      “还是不要了。”琼娘从他怀中出来,正色道:“你心肠这样软,我不想你为我违逆本性。”

      她已经从地狱里爬上来了,不能再让他坠下去。

      她舍不得。

      盛维桢动动唇,对上她清亮温软的眼眸,咽下了嘴边堪堪出口的坦白。

      若她知道,他才当着少帝的面杀了一批宦官,那血从殿中一直流到床脚,将少帝吓得几乎疯癫,她便不会再如此刻这般,与他亲密无间了吧……

      她喜欢的是干干净净的盛庭槐。

      盛维桢掩下眸中的复杂思绪,将敌人一一盘算。

      待他再杀一些人,他便不再沾染血腥,只要他小心一些,琼娘便不会发现。

      “猜到你会早来,只怕早膳都没来得及用。”盛馥芳遥遥对他们招手,身旁是端坐玩九连环的曹琅,“我准备了一桌子东西,快来吃些垫垫。”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撇开沉郁心思,挂起柔和的浅笑。

      “多谢阿姊。”

      琼娘回眸望一眼盛维桢,由衷地珍惜这样的时光。等她扫清了那些人,便可以尽情地享受这些静好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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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认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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