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遂》十一元

5、四. 落幕

　　可没想到时隔七年，我们居然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江遂主动要约我，还对我很感兴趣？
　　刘连说的这些话我压根半个字都不信，私以为他不应该去当程序员，应该去写书，因为他的联想能力实在太强了。
　　这一想法在班长的婚礼现场和江遂坐在一起的刘连拼命冲我使眼色和坏笑时候更加确定了，不对，刘连这个傻逼凭什么有工作，他就应该饿死在街头。
　　我面无表情，尽管在心里已经把刘连翻来覆去骂了三十八遍。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和梅景到了婚礼现场才知道，今天的新娘，名字叫做，唐语。
　　和前暗恋对象一起参加他前女友的婚礼还同席吃饭？你妈的，老天是不是在故意搞我？？？
　　老实人班长憨厚地笑：“不好意思啊各位，本来刘连江遂是女方同学那桌的，没想到小语她们班临时又来了好几个，那桌实在坐不下了，我看咱们这边还空了几个座位，就让他们坐过来了。大家都是同学，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我当然介意！但也不至于在婚礼当天的时候触新郎的霉头，我抬头仔细地看班长，他笑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胖胖的脸上全是满足，还对江遂和刘连主动同意换桌的事情满口感谢。
　　梅景坐在我旁边，低声跟我说：“搞什么？所以请柬上只写姓不写名，是怕我们知道是谁以后不来么？班长什么时候跟她搞到一起去的？都结婚了才让人知道。”
　　我不得不同意高中时大家的说法，低声对梅景感叹：“你记得么，高中的时候大家都说，班长的大肚能容人，我一直以为是嘲讽他胖，现在看来，确实能容啊！”
　　梅景一下子就笑了，借着桌布遮掩冲我竖起大拇指，我得意地给她抛了个媚眼。
　　酒敬到我们这桌的时候班长已经半醉了，还强撑着非要喝，不过我们也都理解他，毕竟抱得美人归，还当着前情敌的面，自然更不能丢了面子。
　　所以他非要跟江遂单独喝一杯的时候，我们都很是了然地笑了。我低声跟梅景八卦：“你看这个场景，像不像交接仪式？”
　　梅景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好不容易稳住了，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凑过来小声说：“你别说，还真是太像了。”
　　我们正在窃窃私语，班长突然咳嗽了两声开始演讲：“今天很感谢各位同学，百忙之中能来参加我和小语的婚礼，我们由衷地感激。特别是要感谢江遂同学！我其实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老婆了，一直不敢跟她说话，要不是你俩分手我鼓起勇气去安慰她，也不会有我的今天！谢谢你！来！我再敬你一杯！”
　　江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随即恢复正常，吊儿郎当地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我憋笑憋的很辛苦，因为我看见唐语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班长不顾阻止仰头瞬间喝下一杯，又接着说：“还有！我还要感谢一个人！周未！之前好几次同学聚会你都没来，今天谢谢你能来！我也要感谢你！我老婆早就知道你喜欢江遂，她总觉得比不过你，但我很感谢你，也是你的存在，让我有了机会接近我老婆！其实在我眼里，我老婆比你美多了！比天仙还美！来！我也敬你一杯！”
　　我本来在看热闹，看着看着却发现火烧到了自己身上，班长慷慨陈词，梅景在旁边抖着身子笑，刘连远远冲我举起酒杯做了个“敬你一杯”的口型，就连江遂，也饶有兴趣地挑眉笑着看着我。
　　我按耐住内心想撕了班长的冲动，笑着开口：“瞧你说的，新娘子当然是最美的啦！”
　　班长一听就咧嘴笑了：“那是当然！我跟你说！我老婆让我必须把你请来，还特意让江遂跟你一个桌，我们就是想撮合你们俩！看你们俩，郎才女貌，多般配啊！你说，你还喜不喜欢江遂，你要说句喜欢，我就是拖也把他拖过去！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大家……唔……”
　　班长越说越激动，我越听脸越黑，最后还是唐语一把捂住班长的嘴，特别不好意思地说：“你别跟他一般计较，他喝多了，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然不好跟醉鬼新郎计较，只得说开玩笑而已，大喜的日子，班长高兴，我们都理解。
　　他们走后桌上仿佛炸开了锅，刘连和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他人的眼睛也都不住地往我和江遂身上瞟。
　　我一个二十一世纪优秀青年女性，还动不动就被人把七年前的糗事拿出来鞭尸，实在是太不得体了！我越想越气，重重地把玻璃杯放在桌上：“都是谣言！胡说八道！”
　　刘连闻言笑得更大声了，旁若无人一般，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本以为婚宴完就是结束了，没想到班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组织着大家回学校去看老师，我不情不愿，可还是被拖过去了。
　　好不容易忆完往昔，大家又要去续摊。梅景和梁忱约好要去见家长，自然不能耽搁。我本也想就此告辞，结果被刘连死拖着不放手：“你可不能跑啊，今天除了班长，你就是主角了！”
　　我翻了个白眼开口：“你没事吧？一个下午了酒还没醒？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洗胃啊？”
　　他幸灾乐祸地冲我笑，我磨了磨牙，认真思考着我这一拳过去他的脑子会不会开花。
　　他拖了我一截，看我已经没了落跑的情绪就笑嘻嘻地放开我，去和漂亮小姐姐们攀谈了。
　　我已然意识到刘连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也没了和他计较的心思，一个人低头走着。
　　然后感觉到有个人走到了我旁边，我抬头一看，是满面笑容的江遂。
　　“心情不好？”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关切。
　　我坦言道：“倒也没有，就是觉得倒霉。”
　　他轻笑一声：“咱俩今天倒霉到一起去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参加这什么婚礼了。”
　　英雄所见略同，我在心里默默附和。早知如此，我是真的不会来参加这个婚礼。
　　我一向不喜欢把私事放在人前说，以前喜欢江遂的时候除了两三个亲近的朋友都没其他人知晓，这下好了，全都知道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变成同学聚会的谈资了。
　　我是真的有些头疼。江遂看我心情不虞，开导道：“其实你想啊，就算是你今天不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最多就是你变成谈资你自己不知道罢了。这样想有没有心情好一点？”
　　行，这样一说我更生气了。
　　江遂接着说：“还是，其实你是因为跟我传绯闻不高兴？不是吧，这也不完全是谣言吧。难道是这几年我变丑了，你现在这么瞧不起我了？”
　　我被他逗笑，摆摆手：“哦。江大帅哥自然风采依旧，是我老了，配不起您啦！”
　　天近黄昏，北风卷过刚发嫩芽的树枝，落日的余晖懒懒地洒在地上和行人们的身上。天色慢慢昏暗起来，但路灯还没亮。
　　和江遂一道重走这条路，我有一瞬间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那时候。
　　记忆倒流，那些我曾放在心底珍藏的景象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眼前回放。
　　江遂突然说：“记得以前高中放学的时候走这条路老遇上你。后来高三就没遇到过了，一晃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说着他看我在笑，又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我确实在笑，替十七八岁的周未笑，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从前那个时候啊。
　　我答道：“想起以前的事了。”
　　江遂也笑了起来：“以前很好，跟你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
　　我怔了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看向江遂，对方笑容灿烂。
　　我也笑起来，那时我总是很希望和江遂再重走一次这条路，虽然已经过去了，就当是帮从前的周未圆了这个心愿吧。
　　我心情好了起来，话也变多了，笑着跟江遂说：“我记得，咱们第一次在放学路上遇见的时候，你特别自恋，老说自己长得帅有魅力，还问我为什么不认识你。我特别尴尬，只好说我可能读书读傻了，你居然还应和我！”
　　江遂吃惊地瞪大眼睛，一脸不相信的神情：“不会吧，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我很矜持的，平常从来不主动跟女生搭讪的。”
　　我切了一声，质问他：“那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水房，是不是你跟我搭的讪。后来在办公室，然后是放学，是不是都是你先跟我搭的话？”
　　江遂哈哈大笑，然后说：“你不一样啊。”
　　要是从前的周未，听了这话一定眼睛都亮了，我心里想，可是我不是她了，所以我只是笑了笑，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一路上江遂感慨着今天的热闹，说遇到了好多以前的同学，毕业多年，大家现在都变了样子。我也笑着说今天遇到了好几个同学都差点没认出来。
　　聊着聊着就又聊到了从前，我好奇地问江遂：“所以你当时到底为什么选文科？”
　　江遂答：“想去W大学语言，看了下好像文科比较好选专业，当时想反正文理都没差。”
　　我了然称是：“也是，反正你以前成绩好又不偏科，学什么估计都很好。不过以前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唐语去学的文呢。”
　　江遂很吃惊：“怎么可能？再怎么也不至于拿前途开玩笑吧。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笑着说：“大家都这么说啊。而且之前，高二合唱比赛那次，我看见你跟唐语在楼梯口那儿搂搂抱抱的，后来问你的时候，你说是在帮她戴项链。我当时本来信了，后来才想起来，那天她根本就没戴项链呀。”
　　江遂冥思苦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说：“我真不记得了。”
　　我也没计较，倒是饶有兴趣地问他：“你俩后来怎么样了？听说她后来和你一起出国了？”
　　江遂有些头痛，不知道这消息怎么传变得质，只得解释道：“你说的这个什么一起出国，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我俩早没联系了啊……”
　　我啊了一声：“之前听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会再复合呢。”
　　江遂直接了当地说：“不可能。” 又问我，“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想着今天反正已经这么丢脸了，也不差这一点，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告诉他：“以前……问过你一次，你说，唐语是你很重要的人，你对她很愧疚……”
　　江遂提起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你是说你告白那次？我就拿她当了个挡箭牌……”
　　我反驳说：“不是那次，之前还有一次。”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才恍然大悟：“噢！那个莫名其妙地匿名消息是你发的啊！我说怎么看起来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我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跟他说抱歉：“我以前太少女病了，你别介意啊。”
　　江遂饶有兴趣的问：“什么是少女病？”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就是喜欢幻想爱做梦，在想象中造一个小剧场，把自己当偶像剧女主角和白马王子有一场浪漫的爱情，听起来挺非主流的……”
　　江遂也笑：“确实挺非主流。”
　　我笑了笑，好在已经病愈了。我问了江遂很多以前的事，江遂也都逢问必答。我默默地在心里对七八年前的周未说：“你听见了吧，这些你想知道的，我都帮你问过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安心了就继续往前走吧，都会过去的。”
　　晚饭结束后江遂说送我回家，但我临时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让去公司加班，我恨的牙痒，但和江遂无关，是我最近对老板意见很大，说好的假期泡汤了不说，还动不动就加班，一点人权都没有！
　　我跟江遂道别，顺便警告刘连下次再收拾他，可惜他已经醉醺醺地歪在了江遂怀里，听了这话半点反应都没有。
　　江遂被靠得风度全无，一心想推开他，刘连硬是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我看的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会看见什么辣眼睛的场景，赶忙转身走人。
　　我跑得飞快，也就顺理成章地没听见江遂在后面叫住我的声音。
　　虽然听见了我也不一定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