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与星光》陵扬君

8、第八章

　　潘凯的葬礼定在了晚上。

　　大清早炼骨灰是许华和一些亲友自己去的，没有带孩子，毕竟遵照潘凯的遗愿，他不希望孩子去那种地方，年纪太小，怕吓到她们。

　　整个游乐场被装点的焕然一新，热闹的小摊，手牵气球的人偶，被孩子们围住的棉花糖老人，还有来来往往的客人，如果不是摩天轮前特意放置了骨灰盒，这里与别处的游乐场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夕阳落下，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际，就迎来了夜晚的狂欢派对。

　　两个孩子被装扮成了天使的模样，站在摩天轮前，听着远处奏响的音乐，看着头顶炸开的一团团烟火，过了片刻，就看见一支花车游行的队伍向这边驶来。

　　硕大的花车上也布置了烟花装置，绚烂的花火中，穿着人偶服的工作人员排排站，开心的朝她们挥手。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心里大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当另一个天使装扮的姐姐站在面前时，她们下意识的联想到了以前爸爸讲过的童话故事。

　　“你是来接爸爸的吗？”

　　“嗯。”大天使蹲下身子，慈爱的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爸爸要离开了，我是他的引路人，我来接他去另一个世界。”

　　孩子们慢慢红了眼圈。

　　大天使起身捧起骨灰盒，和她们温柔的说道：“来，一起送爸爸最后一程。”

　　花车队伍以摩天轮为起点，开始了盛大的游行活动。

　　一群人在道路两侧跟着花车一起前行，笑着闹着欢呼着，气氛变得越来越火热。

　　远处的摩天轮被装扮成了夜晚的盛景，缓慢的转过一圈又一圈，熠熠生辉。

　　璀璨的烟火下，大天使目光柔和的望向前方，口中轻轻唱着歌。

　　Back when I was a child, before life removed all the innocence
　　（当我回到孩提时期，那时生活还未抹去我的童真）
　　My father would lift me high and dance with my mother and me and then
　　（我的父亲喜欢将我高高地托起来与母亲起舞）
　　……
　　If I could get another chance, another walk, another dance with him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与他漫步，与他共舞）
　　I’d play a song that would never, ever end
　　（我要放上一首永远永远不会结束的旋律）
　　How I’d love, love, love
　　（因为我是如此地喜欢）
　　To dance with my father again
　　（再和他共舞一曲）
　　……
　　Later that night when I was asleep
　　（那天晚上我熟睡时）
　　He left a dollar under my sheet
　　（他轻轻地在我床单下放了一美元）
　　Never dreamed that he would be gone from me
　　（从没想过那竟是永别）
　　If I could steal one final glance, one final step, one final dance with him
　　（如果能从记忆里偷回他，哪怕只是一眼、一步、一段舞）
　　I’d play a song that would never, ever end
　　（我都要放上一首永远不会停下的旋律）
　　Cause I’d love, love, love
　　（只愿与他）
　　To dance with my father again
　　（共舞一曲）
　　……
　　Sometimes I’d listen outside her door
　　（有时经过母亲门外）
　　And I’d hear how my mother cried for him
　　（听见她为父亲哭泣）
　　I pray for her even more than me
　　（只祈求将我的祝福都留给她）
　　I pray for her even more than me
　　（将我的恩赐都赠予她）
　　I know I’m praying for much too much
　　（我已经祷告了一次又一次）
　　But could you send back the only man she loved
　　（您能将她爱的那个人送回来吗）
　　……

　　纪纱和柳楠在跟随花车游行的人群中，人来人往太多，柳楠一直在记录抓拍，纪纱怕她摔倒，始终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护着。直到潘凯的骨灰顺利到达墓园下葬，两人这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等车子开回市区时已经过了11点。

　　“要是这条路每天都像现在这样就好咯。”纪纱一边开车一边感慨，“早晚高峰堵的要命，现在多好啊，我居然有了种幸福感。”

　　照相机被放在了后面，柳楠正闭目养神，听到纪纱的话后，笑道：“天天就知道想美事，好好开你的车吧。”

　　“放心，五年老司机，包您安全。”

　　“老司机？这位女士，你真实驾龄多少啊。”

　　“一年出个头……”勉强能上高速的那种。

　　“哎呀，干嘛拆穿我啊。”纪纱跟她抱怨，“不都是从拿驾照开始算吗。”

　　祥寿的公休安排还算合理，像她们俩这么晚才下班的，第二天不会强制要求上工，可以和年假串一串休个整天，或者只上半天班。

　　总归至少有一个上午的休息时间。

　　纪纱建议，“明天有安排吗？没有的话去吃个宵夜？”

　　俩人从早上就开始忙，中午就随便吃了一口，再兼忙了半宿，肚子早就空了。柳楠揉揉空瘪的胃，“好啊，吃什么？”

　　这是个啤酒烧烤小龙虾的季节，纪纱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到了附近很有名的大排档一条街。

　　“选一家选一家。”

　　“右边那家烧烤海鲜城吧，以前和男朋友来过一次，味道不错。”

　　这个时候的大排档人满为患，又不用排号，只能看哪桌吃完赶紧过去占位置。

　　十多分钟后，两人终于等到了空出的座位。

　　“吃个宵夜可真不容易。”

　　两人快速点完单，服务员风风火火的去后厨送单子，纪纱随意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问柳楠，“不给男朋友发个消息吗？”

　　“发什么？”

　　“说你在外面吃宵夜，会晚一点回去。又或者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给他打包一份。”

　　柳楠勾起嘴角，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必要了，前两天刚分手。”

　　原本的笑意僵在嘴角，纪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用不着这个表情。”柳楠拆开面前的一次性餐具，拿起水壶用热水去烫，“分了也挺好的，久违的自由。”

　　纪纱掰好竹筷放到她的小盘上，“能问问为什么吗？你俩……不是都要结婚了吗？怎么好端端的……”

　　“额……从何说起呢。”柳楠想了片刻，“其实我俩有挺多意见不统一的地方，谈恋爱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提到结婚后，问题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就拿工作来说吧，你知道的，他父母不喜欢我的工作，他也希望我换一个。况且他收入不错，就算我以后做全职太太也完全没问题，所以他希望我能轻松一点，尤其我还在看心理医生，状态一直都没调整好。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是……他所构想的生活，和我构想的生活是不一样的。”

　　“我喜欢挑战自己，工作对我而言就是个挑战，或许我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非常享受这种挑战的过程。哪怕我现在状况出现了一点问题，我会尽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然后继续去挑战。”

　　“可他不一样，他希望我安安稳稳，就算结婚后还要工作，也要找个相对而言简单轻松的。他也就这个问题和我好好谈过，他觉得就算我现在还有这种心气，可又能保持多久呢。岁月是把杀猪刀，会把那些棱角全部磨平，到那个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以纪纱对柳楠的了解，她不知道她男朋友口中的“那个时候”会有多久，只知道现在的柳楠，是绝对不会因此妥协的，“然后呢？”

　　“我俩吵了一架，开始冷战，再之后……就分手了。”

　　想起这些，柳楠有些唏嘘，“人生目标不同调和起来太困难，不过分手了也好，现在分手总好过以后离婚。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负责，我自己选的人生，我会努力走到最后。就算到时候真的如他所说，我也不后悔。”

　　纪纱喝了一口冰可乐，“那你还辞职吗？”

　　“嗯，但理由不是结婚，是以我现在的状态，确实需要放个长假休息一下，等我好好调整完，再找个新的目标继续挑战。”

　　说着，柳楠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多和纪纱说了两句，“谈恋爱无所谓，人品好性格好模样喜欢就没问题，但是结婚不一样。结婚前一定要把能想到的都放到明面上谈一谈，工作、家庭还有未来规划什么的，别怕伤感情，还是那句话，分手总比离婚好。”

　　“哦……”纪纱继续小小口的嘬可乐，“记下了，可我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暂时还不用考虑这么多。”

　　她家里的情况柳楠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她已经没什么长辈、一直一个人生活，所以也就没拿那些有的没的开玩笑，只问了问她喜欢什么样的。

　　纪纱脑中又浮现出程星源的模样，有些尴尬的回她，“阳光开朗一点的，很会照顾人，还有就是……嗯……长得还很帅。”

　　柳楠意味不明的笑笑，一语中的，“你初恋？”

　　纪纱：“……”

　　要不要这么敏锐啊。

　　“他很优秀吗？”

　　“嗯……”

　　“难办啊，初恋，还是个特别优秀的初恋，得不到的白月光……啧，你这对象可不好找。”

　　服务员送上一大盆小龙虾和烤串，柳楠又给她杯子里填满了可乐，“算了，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来，以可乐代酒，干一杯，就算是庆祝我重回单身重回自由，顺便祝你早日找到喜欢的人。”

　　“嗯~”纪纱和她碰杯，“咱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开心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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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引用歌曲《Dance with My Father》，歌词引用于网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