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惊绝》零个核桃

24、第二十四章

　　卫池腰系玉带，朱簪束发，身形却依旧消瘦，像个雅致文人，举止潇洒倜傥，眉眼隐约有股风流味儿，可见侯府养人，生活颇为滋润。

　　他正在城墙垛口驻足远眺，冀州城外是一片辽阔原野，除了长而低缓的丘陵，尽是光秃秃的褐色平地。然后才渐渐深入原野，深林。参差树木拔地而起，百姓接而踏出条条道路。

　　他在等一群很重要的人，城墙脚下，敲锣击鼓琴箫笛器都准备妥当，还临时宰了一头羊，血淋的羊角和生头端在盆里，由人亲手捧着，卫池也已安排人冲净了血腥味，那羊叼着舌头死得干脆，正是要献给来人的见面礼。

　　斥候终于赶来。

　　卫池立刻扬手，所有乐器立马胡乱奏起来，在战乱时听着直叫人慎得慌。来人已驱着马到城脚下，那吹笛的几人见到他们，吓得眼睛一瞪，直接泄了气，声音呜呜呀呀。

　　那壮汉不满了，烦躁的掏了掏耳朵，五官也皱成一坨，卫池见他不高兴，即刻出声停下奏乐，赔罪道：

　　“伟大的索伦拓拓木之子——拓拓力，我是冀州城城主的仆人，特意领命接待您，还请接受我的诚意。”他讲得一口流利的匈奴语，学着外族礼仪一俯身，毕恭毕敬道。

　　拓拓力低头用半只眼看他，只觉得这冀州人居然比羊还瘦，实在不可思议。他下了马，匈奴人的身材高而粗壮，头大而圆，上唇胡须浓密，而颔下仅有一小撮硬须。

　　他们的眉毛很厚，目光炯炯有神，但领头的拓拓力瞎了一只眼，所以很容易叫人认出他来，由于寒冷，他脖子上还圈了一层短毛皮，袖口拢紧，随身还将弓箭袋系在腰带上，箭筒也附在背后，站在卫池面前，整整比他高了一个头，身躯也有他两个大，一下就把他遮在阴影里。

　　他瞥了一眼卫池，把马背上酒袋取下来，咕噜一口，嘴里还吐着热气，如狼鹰一般的眼睛从冀州军民身上剐过，吓得人齐刷刷往后退，小腿直打颤，守城的士兵也忍不住把手覆在刀柄上，警惕的望着他们四人，没办法，他们一向是死敌，现在怎么就让匈奴人进城来了？

　　敢情这阵仗并不是迎接谢枝初等人的，街道百姓畏惧的看着匈奴人大摇大摆进冀州，忍不住嚼着舌根，消息一下就从城门口传开来，一时，全城百姓蜂拥而至，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把匈奴人赶出去！”

　　“赶出去！一群渣滓禽兽，不配进冀州！赶出去！”

　　斥骂声鼎沸，几个胆子大的已经指着咒起来，看着匈奴人堂而皇之进城，气得口沫横飞，破口大骂，喧闹声辽杂声充斥着整个冀州街道，人人心中忿怒到了极点！

　　“凭什么让匈奴人出现在这里，他们侵占我们国土，杀了我们的亲人孩子，我们应该把他们囚禁起来烧死！”

　　“烧死！烧死！给皇帝报仇！”

　　卫池看着众人，嘴角凝起一抹冷笑，仍自旁若无人的骑着马，身后瞎了半只眼的匈奴小可汗，一张暴厉恣睢的脸黑着，压制不住怒气，他从人堆里揪起一叫喊声最大的男人，张着浊牙在他脸前狰狞的嘶吼一声，立刻扬起手将他从马上重重摔下。

　　他的官话撇脚，但众人都能清楚听道：“再有敢冒犯之人，通通杀死。”

　　拓拓力一扬威，左右立刻安静下来，他目的达到，恶声恶气一笑，身后跟随的三个匈奴人同样狼顾虎视的盯着路边百姓，马蹄踏过那断背将死之人，显得无处不残暴，无处不狠戾。

　　他们扬长走过街道，像是在向全城百姓示意，直到他们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百姓们才敢细声怨恨，何安从赌坊里走出来，他刚才沉浸在牌局里，直到邻居们找到他，他恍如晴天霹雳。

　　何安慌忙跑到街道旁，那尸体死相极惨，脸都深深凹了进去，映出个骷髅的洞，因此没人敢凑拢上前。身旁认出他的街坊拍着他肩膀，悲凉的叹息道：“匈奴人来了，好些安葬你父亲吧.....”

　　何安见惯了尸体，现在却脚步打颤，不敢上前，他最终抱住父亲的尸身，眼里尽是深深的绝望，忍不住大喊痛哭起来：

　　“儿子定要杀了那匈奴人给你报仇！”

　　拓拓力跟着卫池穿过前堂，想起街上一幕，愤怒的问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难道谢侯要跟我们谈和这件事他的子民不清楚吗？”

　　卫池尴尬的转了转眼珠，解释道：“我们跟你们本就水土不容，百姓们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我们中原人到草原去，只怕也有人接受不了的。”

　　拓拓力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他啐了一口，没好脸色：“中原人净是群废物，宰了个老头就不敢接着骂了，我倒是愿意借他们几个胆，出来个真男人跟我们干，我还算瞧得起他。”

　　这话毫无避讳的落到卫池心里，他也生出股怒意来，拓拓力在木栏上将靴子上的泥剜了下来，粗鲁野蛮又没教养。

　　卫池咽了口气，为了目的只能忍了，他赔笑道：“侯爷在里面等着呢，小可汗请。”

　　拓拓力看着眼前的澡堂，即刻眼放精光，二话不说就在玄关前脱了衣服和兵器，扔在卫池怀里，卫池忍着，笑着，目视前方，等他们进去，才晦气的将衣物扔到地上，闻着恶臭的体味，忍不住想干呕。

　　“真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赴宴的地方居然定在了澡堂。”卫池摇摇头，快步走开了。

　　拓拓力一身横肉，全身仅穿了短裤，肚皮隆起，他其他三个手下皆是如此，他们闻着澡堂贡香的味道，抽了抽鼻子，进到蒸腾的热水里，舒服得直叫唤。

　　他们困在幽洲城很久，但秉承恶习，学不来中原人生活方式，洗澡也是十来天后才随便搓搓，甚至不洗，只因为天气寒冷，他们没洗澡的习惯。

　　谢侯过了一阵才从堂外进来，他赤身裸体，披着白色澡巾，从长廊那边走来，看着热气缭绕沸腾冒泡的浴池，他扔掉澡巾，跳进与拓拓力相隔一木板的池子里，笑道：

　　“小可汗第一次泡澡，舒服吗？”

　　拓拓力别有意思的看着他，倒是认同了，“中原人的生活还是挺不错，我也没想到第一次跟侯爷见面会是在这种地方。”

　　他打量了四周，抬起嘴角笑笑，“侯爷挺不一样。就是，会不会少了点什么？”

　　谢侯笑道：“我们最爱带兄弟来这种地方，小可汗舒服就好，还少了什么？跟我说。”

　　“女人。”拓拓力邪笑道，半只眼睛眯着眯着，表情很是猥琐：“我们匈奴男人都喜欢有女人在旁边，幽州女人我们都玩腻了，不知道侯爷你这里的冀州女人怎么样，玩起来舒不舒服？”

　　谢侯淡淡一笑，拍了拍手，堂外立刻走进来几个□□的绝色美人，晃得拓拓力眼发直，立即拖了几人下水，玩耍起来。

　　谢侯起身离开澡堂了，里面不时阵阵大笑，谢侯在外瞟了一眼，拓拓力让一女人趴在地上，自己怂动身子，他将目光收了回去，觉得再没有任何事比这更恶心了。

　　“世子还要多久回来。”他披上浴袍，从卫池手上接过茶盏。

　　“估摸着还要一刻吧。”卫池瞄了一眼谢侯的表情。

　　“你这几天伺候好小可汗，可得把他哄高兴了，以后才能乖乖听我的，要是有人不遂他们意，杀了便是。”

　　卫池领命，待谢侯走远了才将头抬起来，他小跑到澡堂门前，偷瞄一眼里面的动静，立刻僵着身子退后几步，得确保自己离那张门远远的。

　　他心底琢磨，还是叹了口气，站在门前沉思起来，耳朵极其警惕，确保不漏掉拓拓力嘴里说出的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