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谢枝初迫不及待赶到冀州,却不如他所料,城门口并没有万民相迎,谢侯也没能看他回来,反倒冷冷清清,如黑云压城般黯然凝重的气氛。
五百大军行至城门前,墙下之人却甚是眼熟,谢枝初定睛一看,卫池一身紫衣,站在那斑驳灰暗的城脚下,等着他们回来。
他欣赏卫池,因为卫池远在千里却能洞若观火,对局势一望而知,出手动静皆风云!若没他助自己,只怕还抓不到刘秉之的错处。
谢枝初哈哈一笑,提着刘秉之的人头,大步下马,道:“你来接应本世子,穿戴如此隆重,我记在心里了!”
卫池诚心一笑,目光随即转向惊绝,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心里瞬间舒坦,好似顷刻就忘了在澡堂看见的种种不雅一幕,惊绝扫过他一眼,眼里却是侵人的寒意。
她换了一身胜雪白衣,可能是因为素爱穿的黑衣磨损破烂了,但她眼底泛红,像是没睡好觉,也像是刚刚哭过。
卫池愣愣看着她,红红的眼底,却无端显得她更为艳丽,像血洒在雪地上,一片皑白洒上了凄厉的红,凄伤欲绝,凄艳欲绝。
她步伐沉重,神情却依旧坚毅,只可惜让卫池发现了她眼底一抹悲恸。
惊绝下了马,门口有相迎的马车,谢枝初已坐了上去,只等她,惊绝步伐加快,身前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拦在她面前,卫池道:
“谢侯宴邀了虎距幽州的匈奴小可汗,惊绝姑娘还是不去的好。”
惊绝眸底一震,下意识抓住卫池衣领,不敢相信道:“你放匈奴人进城了?”
没想她反应这么大,卫池胸口一紧,他立刻攒着自己衣服,想从惊绝强劲的手力里抽出来,沉着脸不悦道:
“惊绝姑娘,注意你的身份!”
惊绝却死死揪着他衣领,两人四目相对,她冰冷,他不屑,不禁杀意滋生。
“惊绝,放开!”谢枝初训斥道。
惊绝眸光流转,瞥过谢枝初时一冷笑,什么身份,也配命令她。
卫池四肢无力,武功打斗全不会,被衣服勒紧了呼吸,胀得他脸微红,额头青筋凸起,目光仍旧死死落在惊绝脸上,要把她反应全记在心里。
谢枝初掰开她的手,卫池终得已故息,他滑落在地不断喘气,摸着自己脖子,惊恐万分,“你想杀我……”
惊绝一笑,容颜艳丽,却凌厉有杀气,她径直甩袖离去,像是不屑再看他一眼。
“我迟早得好好管教管教她。”谢枝初扶起卫池,但神色同样凝重:
“卫池公子,方才惊绝说你把匈奴人放进城了,此事当真?”
卫池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如冰冷雕像般出声:“没错,今晚全城欢庆,算是冀州给小可汗的见面礼。”
谢枝初手一僵,眼神复杂古怪,他皱眉抿唇,“我去见父亲。”
他牵过自己马,放弃坐马车,扬鞭一挥,飞快往侯府跑去。
惊绝在城中慢步行走,心中怅然若失,街上行人来往,摊贩吆喝声不断,好似匈奴人来了更激起他们的活跃心,又或许是想趁最后赚一笔钱财,早早离开冀州。
今天格外热闹,树上挂满灯笼和红枝,惊绝很少逛街,心思也慢慢分散开来,不时把玩着几个布包和几串珠子,美得令众人心里怦的一跳。
“闻香酒肆”
惊绝几日不进油水,打量了这酒馆四周,慢步走进。
小厮赶紧跑来,真切招呼道:“这位姑娘,这边请。”
这地方没有包间,座位间仅用竹帘相隔,顾昭正与友人坐在一起饮酒,他本就沉默寡言,今从松山回来,更像藏了重重心事,问起来却缄口不提。
他只顾饮酒,没动过筷,桌上布满菜品佳肴,算是这酒肆里点菜点得最多的了。
孟梓里坐在对面不停夹菜,他嘴里塞满白饭,不停将鱼肉虾肉往饭碗里赶,嘴里嚼着催促道:
“顾昭,你倒是吃点,点了这一大桌子菜,可别光我一个人吃啊!”
顾昭闻言才动了动筷,他夹起一块虾置于碗里,随后拿起酒壶一饮而尽,道:“你吃吧。”好似一切都索然无味。
孟梓里撇撇嘴,暗地里将顾昭打量一遍,他自松山回来就愈发古怪,出手却极为阔绰,不知道得了多少便宜。
他试探道:“你这单赚的不止二两吧,今日这一桌就得有一两银子了。”
顾昭“嗯”了一声,看着孟梓里艳羡的眼神,心里提防着,没把自己赚了一百两的事告诉他。
“哥们可告诉你,兄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是有什么赚钱的路子,你可得稍上我。”孟梓里盯着顾昭的脸,可他表情真挚,看起来没有一点隐瞒。
算了,反正顾昭从不是个喜欢心事外露的人,自己趁他不在,去探探顾父顾母的口风就是了。
“我不在这些天,多谢你照顾我父母。”顾昭朝孟梓里敬酒,孟梓里笑着举起酒壶,仰头到嘴边,忽然一滞。
门外进来一女子,她穿着雪白华衫,外罩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几朵浮云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由一条腰带缚住,上面吊坠着颗闪着剔透金光的蜻蜓眼琉璃珠。
她走到案桌前坐下,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波光流动,清雅华贵,不似凡人。手里却紧握着一把透着寒光、刃如秋霜的宝剑。
孟梓里发着痴,捅捅顾昭,朝他身后示意:
“你背后有个美人。”
顾昭打开他手,漠不关心的摇摇头。
孟梓里咽了几下口水,突然往后一退,嘴里结巴起来,忙用筷子戳他手:
“朝你过来了,她朝你过来了。”
顾昭顺着他目光看去,见一袭白衣委地,裙角飞扬,恍若黑暗里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她目光疏离淡漠,看见顾昭,她唇边随即扬起一抹笑,径直朝他们走来。
顾昭顷刻酒醒,失措的站起来,动静之大,竟掀翻了桌上的碗菜,弄得满地狼藉。
“公……你……”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我尚无职位,叫我大人吧。”惊绝随意道,地上酒水洒落,她很是嫌弃,本想坐在顾昭身边,现在不得不挪开些。
隔三桌有张空位,惊绝拂了拂袖,坐过去。顾昭见她起身,脚步不自觉跟上前,惊绝道:“坐吧,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留下一脸疑惑的孟梓里坐在那儿,身上净是酒菜,他有气无处发,只得忍了,顾昭朝他喊道:
“孟兄你先走吧,我改日再宴请你。”
孟梓里不得不回去换衣服,他路过惊绝和顾昭二人,看着两人畅谈,好像相识已久,孟梓里搜肠刮肚也想不起顾昭哪识得这种人物?
从松山回来,出手就这么阔绰,还结识了不知哪处的贵族女子,他以前当过不少宝物,眼精得很,那拇指大的琉璃珠几千两都买不起,顾昭小子,可真是转运了。
孟梓里羡慕至极,幽怨离开。
小厮迎上来,报了菜名酒名,等着惊绝回复。
“随便两三个菜,再来一壶茶水。”
小厮笑容一凝,问道:“小姐,咱这儿是酒馆……您要茶吗?”
惊绝不置可否。
这让小厮努努嘴,不敢多问,便提了壶绿茶上来,惊绝闻着顾昭身上酒气,笑道:“那一百两到手便挥霍了吗?”
顾昭脸一红:“没有,只用了一些,其余打算置办些田产家产,都留给父母。”
惊绝幽冷问道:“在冀州吗?”她接着道:“冀州可不是个好地方,来日即有大战,若战败,冀州不保,匈奴人可是一直有屠城的习惯。”
“可你不是在冀州吗?既然大人在这,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战争的。”
“ 我正是为战争而来的。”
惊绝讥嘲一笑,眼神凛冽,虽然女装的她极为明艳,但此时轻蔑神情,却让顾昭想起她一身戎装,清绝傲人的模样,气度又威严不可比。
“冀州城不安全。”她思索一会儿,告诉顾昭:“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雍都了。”
顾昭微微皱眉:“去雍都可不是件容易事,尚不知哪处打仗,哪处闹荒,一路太过坎坷,我父母不能出冀州。”
惊绝沉吟片刻,转开话题:“是谢枝初让你离开的吗? ”
正好被问到心坎上,顾昭低下眼眸,沉声道:“他说我不适合做大人的亲兵,你和他都觉得我毫无用处,我便直接离开了。”
惊绝将鱼肉剔去刺,慢嚼起来,并不在意顾昭的表情,对比也没什么表示。
顾昭干坐在椅子上,没觉得这么不自在过,他面前也放了一副碗筷,但他心里别扭,不好意思跟惊绝一起吃。
惊绝吃得很慢,但她吃了两碗米饭,毕竟是战场杀敌之人,顾昭见她使起筷子利落精巧,肉就直接跟刺脱离,只剩下完整的一半鱼骨架,然后抿着嘴慢慢咀嚼。
“大人要不要再尝尝这里其他菜?有个鸡肉很好吃。”
惊绝拦下他:“不用了,味道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只要能吃饱就行。”
她欲从袖里掏出手帕,却掏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现在军营沙场两头跑,哪来的手帕。
顾昭猜到她想要什么,他将惊绝动作都看在眼里,立即起身结账,细心道:
“大人先坐在这里,我帮你去买。”
顾昭小跑到摊贩上,又选在一间商铺里,掏了二两银子,最后将丝帕递到惊绝手里,惊绝擦擦唇,便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并没当它是个什么稀罕物,也没有想保留的意思。
顾昭看着桌上用完就扔了的丝帕,想起他先前在雍都认识的那个富家女,一条值二两银子的丝帕不说用多久,至少一天是用了的,公主却……也就心里数三个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