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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卫池已不常出入侯府,听闻惊绝成了谢侯左右手,一路风生水起,仕途顺遂,就连公孙淳也夸赞她,后起之秀,不同于当初宴会上那个空有大志之人。

      完全掩盖了他的风头。

      卫池闷声捶门,袖里掉下一纸信,气哼一声,往外走去。他绕过小巷,避开人群,特地取了一个木制面具,警惕的走进一间客栈。

      “客官,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有约,天字房一号。”

      小厮领着卫池,见他如此神秘,有些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哼一声,关上房门就立马离去。

      卫池摘下面具,恼怨的看着屋内一人,“你是想夺我权不成?”

      那声音清幽又冷硬:“我跟你说过,趁早离开冀州。”

      卫池冷哼一声:“没了我,你别想成事,我好不容易混到这一步,也不能说走就走。”

      惊绝抬眼看他,那眼里三分杀意,逼胁而来,卫池却无动于衷。

      她踱步到卫池耳边,冷漠无情道:“我要想在这里杀你,很容易。而且没人能发现是我。”

      “噢,是吗?你不怕我走前留了信,正能向众人揭穿你一切阴谋诡计。只为了杀一个我,毁了自己前程,你也不会愿意吧。”

      卫池口舌伶俐,处处占上游,见惊绝不动手,他不屑一笑,甩衣坐下,用谈判的口吻:

      “是敌是友,我们现在就说清楚,若再无法走一路,日后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惊绝来回几步,问道:“你想说什么。”

      卫池直愣愣盯着她:“我想,无论阴谋阳谋,无论与何人为友,你都能冰释前嫌,只专心于眼下及以后的利益,不要拿生死来开玩笑。”

      “与匈奴人结盟又怎么,与叛军为伍又怎么样,日后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你还等不到收拾他们的一天吗?只是让你忍耐一下,就一年两年,这都不行吗?”

      惊绝收敛气势和锋芒,坐在椅上,神情落寞,望着自己手掌出神,卫池突然心软,轻了语气走上前去,抬手放到她肩上:

      “我会陪你的,从雍都到冀州,或者又到匈奴到青州,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谢谢。”她轻声一句。

      惊绝卷下衣领,一道醒目的疤痕暴露在空气里,好似旧伤未褪,又增新痕:“我这伤痕是由这乱世而起,终将伴随一生,我时常在夜里惊醒,父母惨死,军队阵亡,家园凋零。你说我自小习武,当初在崖上却为何没能隔开这主脉,或许是因为我不想就这么死,种种原因,我活到了现在,可我却从没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或许日后我会身首异处,死无全尸,又或者登高登顶,收拾山河。可惜我一生追求,也换不来我原本的一生。仇恨和生死包围着我,死了其实一了百了,我想死又不想死,很矛盾,但我唯一坚定的,那些人换来了我余生的痛苦,我做不到跟他们相处。”

      她泪水滑落:“我也曾试图说服自己,我不是不愿意,是我做不到,你不曾轻临战场,杀戮从没真正在你身边发生过,那种直面生死,最终抵达死亡,过程远远比纸上谈兵更为惊心动魄,因为战争带给人的影响是一生的。”

      周遭沉寂,他第一次见她落泪,像被撕开伪装,如那道疤痕,如眼前风华正茂的少女,赤裸裸在眼前冰冷结痂,最终在仇恨和悲痛的泥潭里沉陷腐烂。

      卫池忍着,沉着嗓子:“日后若得到江山,还会这样吗?”

      惊绝苦笑,“我爹娘弟弟,还有追随雍朝的几十万大军能回来吗?”

      卫池别过脸,声音喑哑:“我懂了。”

      “你对我而言很重要,我想你留下来帮我,但你若执意与我为敌,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惊绝掩上伤痕,扶额闭目,不去看他。

      这个少女撤去身份、伪装和防备,在自己面前,不同于公孙淳,一言一行都在诱导他驱名逐利,她反而用她最真实的一面,叫人自责、心软,还有对忠烈的敬佩。

      卫池措手不及的沉默了,来时满腹苦水和不解,甚至就等她出言大家从此决裂。现在却让他觉得悲恸,心中生起怜惜。

      “我一生也总想成就些什么,与俗人无异,若跟别人走,我这辈子应该能顺风顺水,怎么就跟你相识了。”卫池自嘲道。

      惊绝看着他。

      “没什么能动摇你,而我却能被轻易说服,或许这就是我不及你之处,也是我唯一能比过你的地方。坚守是最困难的事,与你为谋也比任何人要难得多,你顽固任性愚蠢,守着天下最不值当的东西,但反而比任何人都更忠诚。”卫池苦笑着摇头,眼神却变得澄澈豁达,“你既然坚守此道,那我就陪你,只是日后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惊绝心中感动,忍不住抱住了他,有感动和惊喜,也叫卫池心暖,两人在屋内紧紧相拥,如云开雾散,从此一生追随,再不背叛。

      两人相拥良久,破容而笑,这才分开。

      室内铺开一卷长图,上面沉墨小楷,密密麻麻写满空处,有波纹示例溪流长河,有平地高凸示意山脉,两人围着桌面,惊绝指向一处,道:
      “我已派人得青州,你与匈奴牵连的计谋也改为此改上一改了。”

      卫池摸着光洁的下巴,沉思道:“我本打算平步走下去,现在看来,倘若要做什么也得在青州正式得手后,再想办法与匈奴决裂,冀州的局势地位才不至于失衡。”他看向惊绝,“你有什么打算?”

      惊绝摇摇头:“我还得一心处理青州,实在没过多心思探讨此事。不过谢侯和拓拓力秉性不合,若能从关键事上使两人决裂,想来是不难的。”

      “那到底什么才能让侯爷和小可汗都看重到自相残杀呢?”卫池皱了眉,啧啧有声,他又转念一想,浅笑问道:“你派谁去了青州?信任之人?”

      “嗯,就是那个顾昭。”惊绝随意一答,又认真端详地图来。

      “能被你看中之人,想来也不简单,可有想过让他担任什么职位?”

      惊绝合上地图,勾起一笑:“你如今的成就是我给的吗?”

      卫池哼了一声,两人没了隔阂,关系更像至交好友,他摇头不屑道:“我有才华有本事,需要吗?”

      惊绝一声浅笑,眼里闪烁着光亮:“正是如此,他想要什么,也得靠他自己得到,我可不会帮他什么。”

      卫池和她相视一笑,彼此可见的忠诚和友情,卫池拿起面具,惊绝披上斗篷,前后走出客栈,见到卫池走远,惊绝突然顿在原地,往墙上靠去,她长吁口气,似终于卸下重担,随后畅怀一笑,她也不是没有盟友的。

      惊绝重回侯府,门前却一片狼藉,横断的木头和破碎瓷器,好像有人在这大发脾气,但这可是侯府,除了谢侯敢这般放肆,还有谁有这胆子?

      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惊绝立刻跑上前,就见谢枝初懊恼的坐在地上,浑身灰尘,发丝散乱,好像跟人缠打一番,他脸色青紫,眼眶通红,倒在地上,用手捶打着石面,悲愤不已。

      见到她来,谢枝初跑到她面前,扯着她的手,想说些话,又哽咽着倔强的像在维护什么,最终一声怒吼,冲出朱门,不知要去做什么。

      “派人跟住世子。”惊绝得留下来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朝门口士兵命令道,立刻执剑往里堂走去。

      她从没见谢枝初这么崩溃过,肯定是出了跟他息息相关的大事,但有什么大事是她不知道的?

      她径直前往书房,这次她直接推门而入,就见谢侯僵坐在内,桌前跪着侯夫人,低头掩面,大哭不止。

      公孙淳站在中间左右难堪,见到她来,立刻一记眼刀。惊绝知晓她行为不妥,只好退了出去,合上门时却留心贴着身子,准备听一耳再走。

      侯夫人指甲嵌入肉里,眼睑赤红,可见其恨意,她落水后,新换过衣服,却仍憔悴得像个老妇人,失声嘶喊道:“我是夫人,你不可以这样做!”

      谢侯懒得看她,他一手撑起头,转过眼去,在深思其颜面。

      侯夫人蹒跚爬来,抱着谢侯的腿:“我为你养大了儿子,我是皇恩庇护过的诸侯夫人,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不能把我送给匈奴人,你不可以。”

      谢侯厌恶的踢开她:“你自己做了什么?府里下人亲眼所见拓拓力跟你在水里....实在龌龊之极,我把你转手给他算对你的仁慈,不然我非得杀了你!”

      “我没有!我没有!”侯夫人嘶喊道。“你杀了我吧,我绝不去幽州,绝不伺候匈奴人,你我夫妻近三十载,为何现在翻脸不认人?我不去匈奴,你杀了我吧。”

      谢侯把架上的剑收回来,顾忌到她抢走,谢侯甩开青墨色衣袍,站在公孙淳旁,忧心道:“公孙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公孙淳皱着眉头,不想在侯夫人面前说什么,他对这女人心生同情,跟了个男人三十载,只是个生儿育女的玩物,当真没有半分情意,令他都不禁心寒起来。

      “问你呢,那拓拓力派人告诉我此事,摆明了是想要本侯送人,也实在可耻,杀了我的马,又想要我的女人。”谢侯满脸怨气道。

      公孙淳小心翼翼试探道:“那侯爷愿不愿送人呢?”

      谢侯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公孙淳低下头,瞄了一眼侯夫人,“这匈奴,一昧索取,侯爷也该转信给他,冀州和匈奴人是盟友,而不是主仆。”

      谢侯眯着眼抬起头,“就这么说,叫人传信给他们吧。”

      说完,他冷漠扫过让他颜面尽失的侯夫人,要出门去,惊绝见没了动静,立刻躲身到门梁后,倚靠着窗户,往后宅走去。

      白若梅和阿微在室内,阿微面无血色,身躯颤抖,刚才一事仿佛还在眼前,白若梅见她这么不争气,按住她腿:“你怕什么?遭殃的又不是你。”

      阿微害怕得要哭出来,她打起手势,手足无措,白若梅本就没耐心,更是蹙眉不悦,按住她手:“侯爷会把她给那匈奴人的,你放心,那种男人我看得多了,等夫人走了,还有谁敢欺负你?”

      阿微无处表达,只落泪,凄凄惨惨,清泪从脸颊滚落,好像受尽苦楚。

      惊绝从书房摸索到自己房外,她心中还抱着不解,推开房门,就见阿微不停流泪,白若梅横眉怨怼坐在一旁,像发生了什么。

      这两人一直在内宅不出去,后院之事,她们一清二楚,惊绝皱眉问道:“夫人发生了什么?”

      阿微欲表达,白若梅却拦住她,她无所谓地沏了茶递给惊绝,道:“您管的是男人那点事,后院勾心斗角,都没什么。”

      “真没什么?”惊绝在两女身上打量几眼,小饮一口茶,坐在椅子上:“你们关系倒越来越好了。”

      见她挑开话题,白若梅笑道:“还行吧,谁叫我无趣呢,阿微虽是个哑巴,但还能解解乐。”

      “是吗?”惊绝又饮一口:“你可别横生什么动静,到时可没有人会帮你摆平。”

      白若梅暗暗撅起嘴。殊不知自己这一闹剧,造成多大的动静。

      白若梅第一次这么迫切希望惊绝走,她和阿微两人眼神交流,内心也有些惶恐,生怕惊绝看出什么来,等惊绝起身出门,白若梅捂住胸口,放松下来,一面嘱咐阿微:

      "这事还是别告诉大人的好,免得她不喜。"

      阿微木讷的点点头,白若梅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远处,见几个男仆围着侯夫人,她失魂落魄,摇摆踉跄的路过庭院,在中央驻足一顿,死死瞪了自己屋内一眼。

      白若梅连忙关上窗,转过身来,疑惑道:侯爷怎么还不将她给匈奴人?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白若梅握住阿微的手,谁叫那老女人欺负你,刚巧拓拓力在后院,我们只不过退了她一把,匈奴人在水里对她做了什么,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阿微打着手势:可以后怎么办?夫人一定会来找麻烦。

      白若梅皱着眉,沉思一阵,不怕,到时候咱们就逃出去,到没有人的地方,那是别人再也不能欺负轻视我们。

      阿微双眼含泪,动也不动的看着白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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