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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刺客 ...

  •   五更,众人陆续离席。

      惊绝被明令分到谢枝初麾下,看着他跟舞姬打闹着走在前面。

      李肃在马上遥遥一望,与惊绝对视一瞬,扭头纵马离开了。

      她摩挲着腰间天子剑,突然左影一闪,惊绝下意识伸手前挡,只见那席上新秀卫池摇摇晃晃的往惊绝身上靠来,醉醺着一双眼,满嘴的酒气。

      惊绝不悦的皱紧了眉,抬手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卫池推开,:“阁下请自重。”

      不知卫池是因醉意上头还是怎么,两颊红晕更是明显了,他朝惊绝拘了一礼,又摇晃着走到公孙淳给他安排的马车上。

      惊绝凝视着他的背影,卫池瘦得就像一阵风就能刮倒般,一袭黑纱,皮肉下的骨头像是层叠的山峰,干枯的手指握着车帘,偏偏浑身上下的气度就像坚韧的高塔。

      有些诧异这般孱弱的文人也能说出席上那番野心勃勃的话,可这话亦本该要出自他口。

      “看够了吗?”谢枝初冷笑的话传来。

      “卫池能进幕府,你很羡慕吧。”

      他搂着一个绰约多姿的舞姬,那女人靠在他肩头,惫懒得朝惊绝眨眼,像是挑逗她,双眼含笑含俏含妖,媚意荡漾。

      谢枝初搂紧了他的女人,不可一世的睥睨,他偏偏看不惯惊绝的态度。

      惊绝乌黑透亮的一双眼眸扫过这对男女,透着作壁上观的不屑,刺的人心里麻了一下。

      谢枝初更是不爽了。年纪轻轻,威风不小。

      一切都看在父亲的面子。

      “上车吧。”

      一辆赤旌宝顶的马车驶来,谢枝初踩过车夫弯下的背,独身进到车里,留了舞姬和惊绝二人在车外。

      这车装潢华丽,但容量却不大,顶多进两人。舞姬踌躇不止,她拧着帕子,有些盼望的看着车内,可惊绝看起来也不像好得罪的人。无奈还是拘了一礼,低声道:

      “姑娘请。”

      惊绝并没有要拒绝,她提起剑走上马车,匍匐在地的车夫释怀得呼出一口气,看着惊绝身上近四十斤重的盔甲,心里有些感激。

      谢枝初正对上惊绝掀帘入内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可下一刻就皱紧不悦道:

      “谁让你上马车了?小月呢?”

      “你……”惊绝弯着腰,面无表情,还停留在掀帘那个动作。倏忽,她似笑非笑一声,将帘子放了下来,看也不看那个叫月儿的舞姬,走回原地。

      帘内伸出一只手,摊开露出掌中几株银两,正是羞辱她的意思。谢枝初朝惊绝抬抬手,喊道:

      “这些银两够你自行来我府上了吧,”谢枝初又有些忘形道:“一路小心哦。”

      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摇尾乞怜的流浪犬,好像巴不得蹭上个人家后半辈子就能衣食无忧了。

      惊绝眼中杀气一闪而逝,看向谢枝初的表情严肃又复杂,最终所有打算都化成了嘴角一抹浅笑,她竟然上前接过银两,不带有丝毫情绪,转身便离开了。

      这跟谢枝初想象中的场景也不太一样。不过……日子还长着。

      月儿坐上了马车,舞姬抢过了她的位子。车夫别有用心的慢腾腾的驾着马,全城已经宵禁,惊绝在马厩里放了银锭,驱着马远远跟随其后。

      她抬头看着云层,墨色的浓云挤压天空,冷漠的风凄厉的穿梭在青蓝色微光里,正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马车伴随着喘息和娇笑,在四面楚歌的危城中晃得愈来愈离谱。

      直到夜枭一声惊啼划破天际。

      这声音凄厉又急切,最后像是被人割了喉的唔咽,马车里的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月儿裹上纱衣蜷缩在谢枝初怀里,抓着他的手,害怕道:
      “公子……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谢枝初不满道:“有什么奇怪的?”他扯下月儿蔽体的衣物,酒色壮胆:“怕什么,有我呢。”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后仰起头,一股大力要扯着车厢与木材分离,二人慌忙大叫,谢枝初重心不稳,攀住左边的柱子,努力把头伸出去喊道:

      “来人啊,有刺客。”

      哪里有人来?马车被赶到了幽深的废弃巷子,离驻军守卫尚远,显然是有心为之。

      马车外闪过四道黑影。

      铁锁像天罗地网,篓住看似坚固的车厢。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里是冀州吗?知道我爹是侯爷吗?还敢来行刺?”

      一个黑影说道:“杀的就是你,背国弃主的谢侯府,不把弟兄们的性命当回事,还想要跟匈奴杂种为谋,我们先杀了你,再杀你爹那老匹夫。”

      谢枝初气得浑身发抖,他的地盘,居然有人这么胆大包天!顾不得其他,他拿起佩剑一跃,正指前方拦路之人,谁知胸口一闷,四周缠绕的铁链一紧,把他直直往后拖去。

      在车里的月儿也被铁链拴住,砸开几块木板,人差点晕死过去,被拖着与谢枝初两两撞来。

      用力之大,不堪重负的月儿撞出一口鲜血,正好喷了谢枝初一脸,随后就不知是生是死了。

      谢枝初虽然浑身是劲,却也无处可发了,他哀嚎一声,求助的看着上天,希望有人能救救他,他才不到二十五岁,前程光明,若父亲入主雍都,他便是东宫太子了。

      今日世子,明日太子……他还有那么多荣华富贵……

      谢枝初跪倒在地:“各路英雄,丈夫当身死沙场,以身殉国,今日我谢枝初不想也不该死在这里,若是你们愿放我一马,我定不会再追究此事。”

      他双眼闪着光,看起来诚恳无比,很难让人将他跟阴险狡诈的谢侯联想在一起,黑衣人忍不住想,父仇,子偿,会不会有些不公平。

      “罢了。”为首黑衣人扔下锁链,拿起长刀:“看在你还有良知的份上,今日暂且留你一命,但得取你身上一物回去交差。”

      谢枝初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试探的问道:“什么?”

      “借你手指一用。”

      话毕,冷光乍现。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

      黑衣人捂住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不敢置信的指着谢枝初,最后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给点甜头,还得寸进尺了,真是找死。” 他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朝尸体吐了口唾沫子,看着旁边被惊到的其他三人。

      “这么大动静,士兵也该来了,你们还不跑?”

      老大在血泊中死不瞑目,都是谢枝初这虚伪小人……

      谢府里的人再一次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谢枝初堪堪躲避直指要害的刀剑,心里懊恼,早知道再好言劝几句,也不至于激变他们,搞成了现在你死我亡的局面。

      刺客们都是精挑细选的,步伐诡异,刀剑无情,纵使谢枝初武艺尚可,也难挡身怀绝技的三人。

      招招步入下乘。

      谢枝初打开暗镖,又踢开一刀,旋了一圈凭蛮力扫开三人,看着不远处越来越近的火光,心里焦急难耐:

      “快点,我在这里!”

      这一说话就泄了气,本来周旋这么久,若是在战场上,也已经杀了十几来人了,怎的碰上的都是武艺高超的一流刺客。

      他左膝中了一镖,估计参了软骨散,谢枝初跪倒在地。为防他爆发,其他三人立即用铁锁束缚住,正在手起刀落之际,眼见要得手了,不知拿来的袖箭‘叮’的一声,将武器震落在地。

      那刀落在地上,鸣声阵阵,最终竟然四分五裂了。只留有那支颜色奇异的短箭在地上。

      好强劲的暗器。

      谢枝初惊喜的往后看去,援兵来了!不过……怎么是她?

      惊绝目光微寒,精巧的、致命的袖箭在谢枝初的注视下迅速射去,破过风闪过影,快到眼睛无法捕捉。

      霎那间,刀身俱碎,满地清晖。

      正在犹豫的片刻间,众人眼前又大力的撞来一个人影,惊绝至清至秀的脸已浮现在他们面前。随后银光划出鲜血,不动声色地割开了二人的喉咙。

      士兵举起火把,赶来时就看到这局面了。

      “一群废物,现在才来。”

      谢枝初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两士兵想扶起他移到安全地界,被他一把推开。

      “滚蛋,老子就要在这里看他怎么死的。都少来扯我。”

      一番决斗,谢枝初不得不对惊绝刮目相看,他承认自己大部分是受了谢侯的影响,才对惊绝抱有偏见,却没想到生死关头,反倒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不久前,自己还好死不死的羞辱过人家……

      谢枝初有些惭愧,可惊绝姑娘胸怀大度,既然肯救他也代表不会放在心上了吧。

      “还剩了一个活口,正好抓回去向父亲邀功,姑娘刚才真是好身手。”

      谢枝初挪到惊绝身边,眼睛时不时挑向她袖腕里能让钢筋寸断的短箭,语气已颇为殷勤。

      惊绝“嗯”了一声,道:“世子不必客气。”话毕,她从剑鞘中抽出长剑,一心只盯着被二十精兵包围的黑衣人,显然无心多跟谢枝初交谈。

      旁边有人递来帕子,谢枝初不明就里的犹豫了一阵,直到被人暗示的指了指脸,才记起方才被月儿吐了一脸的事。

      自己满头血痂,确实不雅观,惊绝姑娘这般天性怡然之人,肯定觉得恶心。

      谢枝初慌忙擦掉。

      天空突然轰雷阵阵,雨肆決而下,惊绝看着左右张望还想寻得生机的刺客,逼威道:

      “你同党皆死,若是说出主使之人,也能少受些刑苦。”

      黑衣人嘲讽一笑:“同党?你我本就是同党,现在我落得这个下场,你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枝初突然警惕。

      听这回答,惊绝正欲张口,突然瞳孔一震,心想原来如此。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挥手退开众兵。

      将黑衣人围得里外不通的守卫迟疑,不由得数目相对,都是疑惑不解,不知这胆大无畏,上来就命令他们的女子,是何许人也?

      惊绝穿甲戴胄,一柄长剑握在手中,立于飘雨中若有所思,满眼只见得清明大意。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有令人臣服的气度。

      士兵们还是皆数退到一旁。

      谢枝初不解:“莫不是你想亲手抓拿他?”是想在他面前证明实力吗?

      惊绝没有理睬,提剑慢慢往正作困兽之斗的刺客走去,眼里看不出波澜。

      刺客抹了一把眼睛,风雨太大,他暗器用尽手无寸铁,面对惊绝的逼进,一步步往后退。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感受到惊绝一丝一毫的杀意。

      莫非……

      “公……公子救我……”突然一声尖叫,所有念头一扫而光。

      也没有人想到,那个晕死过去的舞姬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又什么时候躲到了竹篮后面——正到了他紧退的巷子里。

      没有人是可信的!

      那刺客咬紧牙关,想起被谢枝初割喉的老大,本能驱使,他一把扯来月儿挡在胸前,手指掐上她秀嫩的脖颈。

      “再过来我就立刻掐死她,谢枝初,这可是你的女人,今天若是死在我手上,你既是大丈夫,还有何颜面?”

      “你……”

      “这里一个女人,那里一个女人,我看你谢枝初也算个孬种,什么不做,干脆以后再让女人养你算了。”

      谢枝初双目噙火,两步冲上前来,推开惊绝,怒道: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东西,看我抓了你,怎么拔光你的牙。”

      “呜……呜……公……”黑衣人下手越来越重,月儿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翻出大片死白,哑着嗓子涨红了脸,俨然话本里快死未死的厉鬼。

      惊绝本不欲杀他,可这黑衣人口中言语实在令她心生厌恶,她不动声色从腰间取出最后一支银箭,反过手,轻轻装上机关。

      “迟早有一天,那老不死的叛国贼会卖了地卖了兵,说不定再卖了你娘,给匈奴的狗杂种当贱货,再生出你这么一个……”

      一切戛然而止,剑端已穿透月儿的尸体,背后连着那宣泄的刺客,僵直的倒在地上。

      谢枝初连呼吸都带有了杀气,他手臂上的肌肉要爆炸一样凸起来,显然,单手执剑杀死两人用了他很大的力气。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谢枝初踢了一脚,命令道:“拖去城墙喂狗,记得先给剁小块了。”

      惊绝用力拔出剑,方才谢枝初暴怒之下,正是抢了她的剑杀的人,看着滑落在地的月儿,先前还是鲜活娇媚的,现在死得人不人鬼不鬼。

      “备好马车,我得同惊绝姑娘回府休息了。”

      谢枝初朝惊绝说道:“这件事还是保密的好,若是父亲知道,定会责怪我没留得下人质。”

      惊绝仔细打量了尸体一阵,冷笑道:“世子放心,主谋我应该已经猜到了。”

      谢枝初幽幽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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