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美人》渔安知

13、第 13 章

　　“夫人！”石榴望着她的夫人呜呜的哭，眼泪象断线的珠子扑簌簌的落。

　　尤裕修着人给请了太医。石榴正是因为太医为她诊治断腿，上过药后生生痛醒过来。

　　“好石榴儿，你受苦了！要实在太疼的话，你就喊出来！不用忍着！”
　　颜红翡心疼的拿帕子替她拭泪擦汗，心知这会她必是疼得厉害！

　　算算时间，陈太医配的那味止痛的麻药“茉根草乌散”的药劲当是过了。石榴她这当口会十分难熬！何止是这当口，难熬的还在后头！

　　颜红翡眼圈泛红，心中酸涩难当。她克制情绪，对着石榴温柔的笑。

　　“石榴儿，你不要担心！”

　　她柔声轻道：“陈太医说了你的腿能治好，可以接骨。只是暂时还不能接。需要等上几日，待你的腿消肿过后便能为你接骨治疗。”

　　她说的平静心底难受得不行！

　　届时，接骨的疼石榴可怎么熬！

　　石榴喉头呜咽冷汗淋漓，偏着头凝着泪眼伤心的看住她的夫人，神情不舍眸色依恋。她周身筋脉疼痛，酷疼难耐使她疼得抽搐身子不时颤动。

　　但这些不是最疼的！

　　她的夫人啊，她舍不得她的夫人！

　　颜红翡睇着她的目光，心下一紧。

　　石榴打小就服侍她，二人主仆相伴近十年。她了解石榴就象了解自己一样。所以她才会那么的愤怒！

　　眼瞧石榴这副情态，她知现下她最为担忧的事来了。她这个丫头看着圆圆脸儿憨憨态，脾性软乎。但其实同她一样是个烈性儿的！今蒙受奇耻大辱被当众扒＆裤打了板子，怕是要萌生死志就没想活了！

　　“好姑娘，莫要瞎想！”她给石榴擦汗，摸她汗湿的沁着潮气的头发，忍住心痛愈发放软了声道：

　　“只管安心养伤！等将养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你不总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生的模样儿？待你伤好了我们就出去看看。

　　坐我们自己的商船去西域走一走。看一看新罗，琉球，还有波斯，看一下胡人们家乡的风景，瞧他们都住怎样的房子，尝尝他们那好吃的美食……”

　　石榴颤身打着摆子看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听话啊，不兴胡思乱想！我们好好养伤。”颜红翡给她擦完了汗，又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充满耐心。

　　接着又道：“你也知你家小姐从不妄言，不打诳语。刚才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不是哄你！只待你的伤痊愈了，石榴儿，我们就离开这里！”

　　颜红翡说着，已是不再自称“夫人”。

　　须臾她眼色转冷，语声更冷：“你放心，走之前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伤害你的一个也不会少！”

　　都得还！

　　※

　　外院里，尤裕修正将陈太医送出书房，两相作辑客气作别。尔后，由着顺庆送老太医出了院子。外面已备好尤府的马车送其回宫。

　　尤裕修立在原地，不自觉舒了口气。俊脸上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陈太医说石榴的腿能治，接骨后只要休养的好基本能完全复原。不会瘸。

　　如此，甚好！

　　这般想着，他不由自主又舒了口气。转瞬，他神情一滞，脸又马上沉了下来。心下暗恨纠结，有说不出的气闷——

　　为自己主动帮着请太医，为自己居然会不安！

　　他咬了咬牙，面罩寒霜脸色难看的走回书房。

　　少顷，顺庆回来禀他道：

　　“少爷，姨娘打发倚春过来递话。问您今儿晚上想吃点什么？说是会等着您回去一块用晚膳。这会人还在院子外头等小的回话。”

　　闻言，尤裕修的脸愈发黑沉。

　　“不用给她回话！”他冷笑：“让她等着。爱等多久等多久。”

　　是他惯的她越来越不知所谓！如今主意大了，连他都敢骗！

　　顺庆瞅他一脸不善，情知这是恼了。当下乖觉应“是！”继而恭声问：

　　“少爷，您这会还有别的事没？”

　　尤裕修看他一眼，顿了顿，继而用一种很不耐烦的语气冷声吩咐道：

　　“这几天秋颐苑那边，多留神着点。有事须及时向我禀报。”

　　“是，小的省得！”

　　“机灵点！”冷着眉眼，尤裕修复道。

　　“是，小的明白！”

　　顺庆走出书房抠了抠脸，心中困惑。听少爷这意思是叫他多帮衬着点，就象今日少爷帮着请太医一般。

　　可是少爷一贯不待见少夫人，冷着少夫人。这又是为何……

　　顺庆觉得他家少爷的心思委实难猜，他是搞不懂了。。

　　书房里，尤裕修目光阴沉，绷着脸神色不定。

　　※

　　是夜，石榴发烧，人迷迷瞪瞪一忽儿昏睡一忽儿醒。身上又是疼又是发热晕眩，极是难熬。

　　颜红翡衣不解带守在她榻前，不时给她更换额上的帕子。心中难过无以言喻！

　　虽听太医有言，这都是正常会出现的症状。捱过去就好。可眼睁睁瞧着她的丫头这般遭罪，尤其是因为她而受这般苦楚，颜红翡的心沉甸甸郁气难抒，郁堵得厉害！

　　直守到半夜，有婆子进来第三次相劝：

　　“夫人，您去歇会吧。这连着白天黑夜的熬，莫要累出病来。有老奴替您在这守着，您尽管放宽了心。有事老奴就叫您，准保不耽搁！”

　　颜红翡摇头，眼睛盯着石榴。

　　人活着，不外乎为一个“情”字。做人得为情义而活！不说，她与石榴主仆情深，自来感情亲厚胜似姐妹。单是石榴此一番为她遭难，摧心剖肝。她又怎能安心吃睡！

　　她不能替石榴疼，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在石榴身边，陪她熬过这段最痛苦的时光。

　　“妈妈，且歇着去。不必管我。”见婆子不走，她与其轻道。声音有些微发哑。

　　婆子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叹着气自行退下。这一天一夜夫人只用了早膳，这么熬着可不得伤身！

　　转念一想，又是唏嘘。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夫人是个苦命的！这女人啊，真个菜籽命。落到哪便得哪的命格。

　　倘不得夫君的宠，在夫家便是姨娘都能踩！只可惜了夫人花容月貌，绝色倾城。可惜了夫人是个好女子，良善重情！

　　隔日直到下午未时过，石榴方算是退了热，人清明过来。身上还是疼得紧，但比之昨日却是松缓了些。不再抽搐打颤。

　　石榴趴着脸，侧眸凝视伏在她床头打盹的夫人神态哀伤。

　　片刻后，她一整脸色轻声呼唤：“夫人，夫人！”

　　闻声，红翡转醒。下一秒即抬头对她露出笑容，温柔的问：“石榴儿，可疼得好些了？肚子该饿了吧？我叫婆子准备了牛乳羹，筒骨汤和参汤你都喝点。”

　　“回夫人，石榴好多了。”石榴一笑虚弱应声，嗓子比颜红翡的更加嘶哑。

　　“莫叫夫人了”红翡笑，说的平静自然：“以后还叫小姐吧。”

　　石榴心中大疼却是笑道：“小姐，您也吃点。然后去睡一觉。别只担心我。”

　　她虽烧得迷糊，但并非全然的人事不省。她知道小姐一直看顾着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为她熬得嘴唇发干眼下都是青影。才将怕是累极了方耐不住打了盹。

　　红翡安了心思仔细的看她，见她虽不时揪眉，痛的。可神态间颇是平和倒同往常一般瞧不出一丝异样。她心内稍安，却未能完全放下心来。

　　亲力亲为给她喂了点汤，又喝过药上了药膏。红翡仍是留了下来。与她同住一室。

　　一连几天下来，除了腿伤，石榴身上另外的伤皆大有好转。红翡心里高兴，尤其这几天她不动声色，暗里观察石榴。但见她确乎神色如常，胃口还挺好，不似会寻死的模样。

　　如此，颜红翡吊着的一颗心才算安稳了下来。

　　然而，就在她感到放心不少，终于肯回房歇息的这一日夜间，在翌日便要接骨的这前一夜里，石榴吞金自寻了短路。发现的时候，人已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