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美人》渔安知

12、第 12 章

　　颜红翡面色冷凝，迈着小碎步快速赶往碧悦居。尚书府宅子大，虽同在内院但她的秋颐苑离鸳姨娘的碧悦居，却隔着不近的距离。

　　想着婆子回来报信已是耗费了时间，她心急如焚！只恐石榴这时怕是已经挨了打吃了亏。奈何裹了小脚，三寸金莲。她实在没法同男子那般撩袍健步如飞。她根本跑不快，只能提着气快步疾走。

　　紧赶慢赶，半盏茶的功夫颜红翡终于粉颊发红，止不住的微微喘气赶来了碧悦居。却不意与疾步匆匆赶回来的尤裕修撞了个正着。

　　尤裕修亦赶得急，穿着朝服就过来了。

　　他居高临下睨着颜红翡面容英俊又冷漠。然而这一刻，颜红翡的脸色比他更冷。她眉眼凝霜，神情冷若冰雪。全不见那日书房外的哀恳与柔情。

　　秋波剪水顾盼生辉的一对美目，此刻如日是月，亮得惊人里面燃着星子般的火——

　　那是滔滔怒意烧出来的火。

　　尤裕修一怔，转瞬不禁益发生恼！为自己朝服也等不及脱，匆忙赶来而暗里大为羞恼！

　　他非常不愿承认得到消息时，他担心鸳儿肚里的孩子，也，也有些担心她。因知她与石榴名为主仆，却情比姐妹。她相当的看重石榴！

　　他恨自己居然还会担心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尤裕修俊脸带煞，眼色阴沉正待越过颜红翡进门。却见其压根不曾多看他一眼，早自率先急步走在了他前面。

　　尤裕修的脸绷得更紧了！他心头恼恨，冷眉冷眼跟着进门。

　　方才听见里间传来的动静，颜红翡已知不妙。此时目之所及，她心下一沉。

　　她到底还是来得晚了！

　　碧悦居后院里，石榴被捆缚着按在长凳上，他们扒＆了她的裤＆子，用最羞辱的方式打她的板子！

　　是的，他们。

　　打板子的不是院里的婆子，而是府上的家丁。

　　颜红翡心中疼极怒极！

　　这鸳姨娘不单下作，而且阴毒。如此分明是不想再给石榴活路，要生生逼死了她的石榴儿！

　　“爷！”乍见尤裕修，鸳儿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

　　她没想到他会来得这样的快，这个时辰他本该还在上朝。那来得这般快，终究还是着紧孩子，着紧她的吧！

　　如是一想，鸳儿马上就不慌了。自上回她使人去颜氏的铺子闹过一通后，他把她骂了一顿，随即冷了她很久。尔后，她温柔小意费了好一番心思，他总算肯来她这边。只是对她大不如前，面色淡淡不冷不热。

　　现下看来，果真没错！她的肚子就是她的倚仗。她肚子里揣的这块肉可是他亲生骨血！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她瞥一眼已蹲下身子去看那贱婢的颜氏，敛下心间的得意。挺着肚子扶着腰由丫头搀着走向尤裕修。

　　“爷”她又唤了一声。

　　尤裕修没有应她。他浓眉深皱满面怒容，冲着自他进来便停住了手的两名家丁厉声喝斥道：

　　“该死的奴才，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们来的内院！”

　　“少爷息怒！”两家丁见状面露惶恐，立刻放下手中的竹板子跪了下来，忙不迭申辩道：

　　“小的，小的们是听姨娘的分派。姨娘有命，小的们不敢不从！”

　　阖府上下，谁人不知这位鸳姨娘怀着少爷头一个子嗣，就是老爷，老夫人都对这位姨娘另眼相看。其虽是姨娘，却是少爷唯一近身的女人。远比少夫人得宠！就她住的这碧悦居不论面积大小，吃穿用度可半点不逊于少夫人的秋颐苑。

　　他们私下里都觉得鸳姨娘，比安静少动，不怎么露面的少夫人更象是这府里头的女主人！假以时日怕不就是他们的主母。由此，他们做下人的，哪里敢不听从她的吩咐！

　　听到二人的辩解，尤裕修的脸色并没有丝毫的缓和。他依旧疾言厉色大为光火朝他们怒吼：

　　“还不快滚下去！再有下回，定不轻饶！”

　　因着颜红翡曾经他嫁过，但感其失贞被戴了绿帽的尤裕修，而今对诸如内院男女之防这般的事体，可谓尤是在意！

　　“多谢少爷开恩！小的们再也不敢了！”俩家丁如获大赦，赶忙儿爬起身，耷拉着脑袋退下。

　　尤裕修余怒未消，横一眼身侧的鸳儿又拧眉看向颜红翡。后者自进到院子里，除了她的丫头，她谁也没看。这会正蹲身解开了绳子，给她的丫头穿衣裳。

　　她面如冰雕，透着寒气。手里的动作却十分的轻柔。尤裕修看住她，心内又恨又有隐隐的不安。他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石榴早疼得晕厥牙关紧闭，一张脸惨白全无血色。他们打折了她一条腿。

　　“爷”鸳儿使眼色给身旁的丫头，伸指扯了尤裕修的袍袖：

　　“你先消消气，且容妾身与你细禀。非是妾身挑事，要与少夫人结怨要与这婢女过不去！实在是忍不得，气不过才会，才会”似说不下去她语声发哽停了下来，眼里泛着泪光看住尤裕修。莹莹一张小脸泫然若泣，真真儿娇怯怯我见尤怜。

　　一旁收到示意的丫头垂着头细声接道：

　　“禀爷和少夫人，的确是石榴姐姐无状，先行挑衅出言不逊在先！她骂姨娘是狐狸精，勾搭的爷冷落少夫人！更，更欲伸手推姨娘跌跤，说少夫人还未有子嗣，姨娘怎能抢了先！”

　　“妾身什么都能忍，但她心存恶念，竟欲谋害爷的孩儿！妾身便是忍不得了！”

　　说罢，鸳儿嘤嘤的哭起来。

　　身侧的丫头连忙急道：“哎呀姨娘，你快别哭了！你现在可是有双身子的人，万万哭不得！没得伤了身，伤到肚里的小少爷！现下有少爷在这里，姨娘不必伤怀，少爷定会为你做主！”

　　尤裕修脸色冷沉，望住鸳儿薄唇微启正待开口。

　　那厢的颜红翡站起身来。她看也未看尤裕修，眸色冰寒直直走向鸳儿。

　　尤裕修一惊，下意识上前一步将鸳儿护在身后。

　　原本垂眸的鸳儿迅速抬眼微侧一侧身，朝颜红翡轻扯了下唇角。一脸寻衅的神情，讥刺又不无得意。

　　颜红翡面上无一丝波动。她不耐看这恶毒的妇人表演恶人先告状的戏码。她的石榴儿需要马上请大夫，她没时间耽搁。

　　只是走之前，她有两句话必须交代。

　　不为她自己的颜面，无关“欺奴便是欺主”这般的说头。单单只为了她的石榴。

　　她用今日之前尤裕修从不曾见过的冷漠表情，以及同样在今日之前尤裕修从未曾听过的冷漠的声音，对着他身后的鸳儿说道：

　　“打板子，却打断了腿。那就该还她一条腿！刚才打板子的家丁一人断一条；你也得还她一条！”

　　尤裕修闻声惊怒，他下颚紧绷瞪住颜红翡神色不善。

　　他知鸳儿编了假话，亦知是鸳儿寻事。但鸳儿怀着他的孩子，颜红翡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

　　尤裕修愤怒非常！

　　对于颜红翡判若两人，似完全无视他的态度，尤裕修十分的窝火。这个不知羞耻，不贞不洁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无视他！

　　鸳儿牵着唇角垂下头去。

　　尤裕修生怒，她却大感欢喜。如她所愿，她看到了她想看到的！

　　不破不立，今日的事便是她寻的由头。她得为她的孩儿筹谋，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颜氏不得爷的宠爱，却霸着夫人的位置！还老一副看似不争不抢，逆来顺受，但其实不过是自矜，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个被爷冷落的女人，一个商户女而已！除了生得美貌，除了有几个银钱。她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想断了她的腿？鸳儿心内冷嗤，不说她断了那贱婢的腿，便是她真把人打死了，颜氏又能如何？她还能强过了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