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美人》渔安知

36、第 36 章

　　柳寄月面上一热，微微红了脸。她没料到自个引以为知音的抚琴人，居然是这么一位看着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书生公子。

　　男女有别，对方既是个陌生男子，她一个女儿家自是再无逗留的道理。抿一抿嘴，柳寄月低首折身而行。

　　走了两步，鬼使神差她回眸一瞧，跟有心灵感应一般，那公子本亦是垂下了头却恰于此刻抬眼，两人眸光相撞。他于是再朝她略是颔首，含笑睇她。

　　柳寄月没来由的心一慌，她樱唇微牵，却终是没有回以笑容。身为闺秀，不当如此！她红着脸，不甚自在的抬袖掩了嘴，转身前行再不回头。

　　倒是她身侧的崔嬷嬷心中一动，回首再看了看那已经低下头去抚琴的公子。随即她又瞅了瞅自家小姐羞红的脸颊。

　　暗里嘀咕，这书生模样的公子长相不错，看起来亦是个知礼的。并不轻佻浮浪。只不知家世如何？可有婚配？

　　柳寄月莲步轻移，耳边听着悠扬的琴音。他换了一首曲子，不复寂寂凄清意。而是意适心闲曲调静美，若暗香轻度。这是她从未曾听过的不知名的曲子，却极是动听亦极是温柔。她抿着唇角，无端的心跳砰砰。

　　直待这对主仆走远，弹琴的青年方停歇下来。曲子还未弹完，他却携着琴起身。白皙周正的脸孔上，早不复温煦闲适之意。不顾周遭围拢过来听琴的路人们，意犹未尽的表情。他淡着眉眼离开。

　　后一首曲子是那人极欢喜的。每当她不开心了，他便拿这个哄她。事实上，这首曲子就是他为她写的。所以这曲子象她——

　　恬静而温柔。

　　只是红颜薄命，斯人已逝。

　　青年垂眸，浓睫掩住他眼色。叫人瞧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是他面上的神情仿佛更为淡冷了一些，透着一股寒意。

　　隔了两日，怡水楼里。由丫头梳妆完毕的柳寄月，倚着门帘凝着屋外花瓶里丫儿给弄的卧莲芽子出神。

　　这两天里，她怅然若失心情很是低落。脑子里老是闪现山上那弹琴的白衣公子的脸。

　　其实那位公子虽说脸容白净，面相清隽，长的很不错。但却远不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不说俊美无匹的表哥，便是表哥为她张罗的那些，她一个也没能看上的高门公子里，亦不乏有长得比他出挑俊俏的。可偏偏她竟似对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儿入了心，总是要想他！

　　诚然这人不似表哥那般的美男子，但文质彬彬，俊雅温柔。瞅着实在和气讨喜，叫人一见便免不了要心生好感。一见便不由自主想要与之亲近。

　　只可惜他们不过是偶然邂逅的陌路人，日后许是再不得见！如是一想，柳寄月不禁黛眉深蹙，益发的失落。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为一个男子挂怀。却连对方姓甚名谁，家住哪里都不知晓。

　　崔嬷嬷端着红枣雪蛤汤和一盘玫瑰糕走过来，远远的见她这副情状，一向严肃冷厉的面孔露出笑来。

　　她的小姐这是怀春，红鸾星动了！

　　“小姐，用膳了！”她走到跟前温声道。

　　柳寄月兴致缺缺扫一眼食盘，摇了摇头。她没胃口。

　　“小姐，你且进屋坐下。老奴有话要说。”崔嬷嬷十分慈爱的看住她说道。

　　柳寄月看一看她倒是没有迟疑，乖顺的进屋坐了下来。崔嬷嬷是自小服侍她的仆人待她很尽心。是以，她亦甚为看重和依恋这位老仆。

　　“小姐，你知老奴今日出去看见了谁？”她压低了声带着笑意，有些神秘的说道。

　　一面说，一面给她的小姐盛汤。

　　“谁？”柳寄月望着她不甚起劲的问。

　　问罢，她蓦地睁大了眼睛盯住她的嬷嬷，心跳攸忽间加快。十多年的主仆默契令她心头陡生出一股奇异之感。

　　柳寄月眼儿不眨，莫名兴奋又期待的看着崔嬷嬷。

　　崔嬷嬷笑也不卖关子，应道：

　　“正是前两日在山上遇见的那位弹琴的公子。”她顿一顿，接道：

　　“听说他是想要拜见我们侯爷，自荐为侯爷效力。”

　　听到前一句便眸色一亮的柳寄月“蹭”一下站起身，边走边说道：

　　“我得去见见表哥！”

　　不然依表哥那性子，这人便是在侯门外，等上几天几夜怕是也见不到表哥的一寸袍角！

　　“小姐，你不用急！先用了膳再去。”看她早膳也不吃就往外走，崔嬷嬷忙道。

　　“无妨！我和表哥一块吃。”说话间，人已出了屋子。

　　崔嬷嬷没奈何，站在原地笑了笑。心道，那公子倒是不错。瞧着斯斯文文一派书生气，但却是个有胆识的！人人都怕她们侯爷，他倒敢跑来侯府自荐。而看小姐这模样，这公子所求已是十拿九稳！

　　啸渊居，路恒正要用早膳。听了小厮的通报，走出院子去见表妹。

　　“用过膳没？”听完表妹所言，路恒却是慢条斯理道：“没用的话，我们一起吃。”

　　“表哥！”柳寄月摇他的袖子撒娇，其意不言自明。

　　路恒咧嘴，好整以暇的看她。少顷方逗弄道：

　　“喜欢？”

　　他问的简短，却是言简意赅。柳寄月红了脸儿。

　　“表哥！”她不依道。

　　路恒又咧了咧嘴，拍拍她的头。暗道，莫怪人说女大不中留！这才几日的功夫，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叫月儿这个心气高的，顾不得羞跑来找他！

　　如是一想，倒是非见不可了！难得有月儿能看得上眼的，他也好奇。何况，既是月儿钟意的，那这八字的两道撇，他怎么着都要给她划圆满了。

　　“走吧。”他笑，脸色柔和：“你也跟我一道去搁里间看看。”

　　柳寄月羞羞答答，却亦忍不住笑，跟着路恒到他外院书房。然后她钻进里间等。

　　“草民拜见侯爷！”

　　很快在一阵低低的脚步声过后，她听见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这般说道。

　　声音真好听，她想，一如她想象中的那般。柳寄月翘着唇角，脸儿发烫热热的。她突的不太敢扒着门帘偷看。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心情。以往表哥给她张罗亲事叫她暗里瞅着，她可从来没有这般害羞过！兜着这份全然不同，从不曾有过的雀跃与欢欣，她支棱着耳朵听。

　　路恒微微眯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人。没他高，但也算身形颀长。白皮子，五官周正而身材偏清瘦，看着甚是温雅斯文。

　　他啜一口茶汤，淡声问：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本侯？”

　　“回侯爷，草民芜州解元盛书平。”

　　稍事一停，他接道：“良禽择木而栖。草民斗胆来见侯爷。愿为侯爷分忧，效犬马之劳！”

　　盛书平恭声回话，抬眸快速瞥一眼路恒。心下略感意外。面前的男子即使坐着，也能看出其身量极高极挺拔，身形很是高挺健硕。

　　但令他意外的并不是这位小侯爷的身材。上沙场杀过敌的将领，身高魁梧修伟者，并不鲜见。

　　他意外的是传闻竟是不虚。

　　这位侯爷居然真的有若坊间所传，生得面若冠玉貌比潘安，极是俊美。他原以为那只是好口舌的闲人们为了噱头，自行添油加醋夸大其辞。毕竟，一个杀神般的男人，若非亲见，委实很难想象其会有这么一张绝世美男子的面孔。

　　胆子挺大！路恒慢悠悠垂眼喝茶，间或撩着眼皮看一眼恭身而立的盛解元，眸光审视。

　　这位似从天而降，到他侯门前自荐的解元公子，绝不若其面上表现的这般温良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