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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折花(七) ...

  •   余翡搭在膝盖上的手虚握了一下,“我与他自小便相识,妖冥两族联姻,也多亏他从中牵线。与我而言,他是兄长。”她这话说的颇为伤感,“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于他而言,便不是妹妹了。只是妖后,只是于他有利之人。”

      “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将你困在这儿?”玄穹问。

      余翡轻笑:“大约,是为了爱人吧,就是那片海棠里的一棵。”

      “那棵海棠应是枯竭了。他便在余翡城用玄武镜建了这么一个大阵,吸食过往人类妖类的魂魄之力以滋养海棠。此虽为邪术,但不得不承认,起效甚快。那棵海棠刚到这儿时,只是一株枯枝,现在已然参天。再过不久……便可化形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此邪术的?”玄穹问。

      “大概……”余翡有些低落:“是在我来这儿之后吧。等我魂魄完全消散,他的爱人应该就回来了。”

      “你是不是很难过?”讼幻一不小心看到了她内心,没忍住问了一句。

      她沉默几瞬,道:“刚到这儿时,我确实会伤心难过,会愤懑不甘,怨恨他为何要这样对我。可是时间久了,也就想通了。左右都回不去了,倒不如随了他的意,也算是尽了这些年相识的情分。”

      “无妨。”玄穹道:“你现在魂魄已经不会散了。等出去之后,回地间找你王兄,让他助你重塑身躯即可。”

      “多谢殿下。”余翡道。

      “真是过分!”讼幻愤愤道:“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爱人,就去伤害别人呢!别人也是亲人手里的宝贝啊,真是过分!”

      玄穹笑笑:“很生气啊。”

      “昂,太气人了!”讼幻握着小拳头,捶了鹤霖一拳。

      鹤霖吃痛,推了他脑袋一把,“你捶我做甚!”

      玄穹在他们打闹中起身拂了拂衣袍,道:“走,咱们也去让他尝尝没了爱人的滋味。”

      玄穹带他们回了那片海棠林。

      “这不是刚才的海棠林吗?”讼幻妖式疑惑:“这能让我们出去?”

      “出去是不能,把那个兔崽子逼出来倒不是不行。”玄穹道。

      “哦~~”讼幻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们抓了他心上人威胁他,看他还敢不敢关我们。”

      “殿下……”余翡神色犹豫,道:“要怎么做?”

      “怎么?”玄穹看她像是有话要说。

      “那棵海棠,本身并无过错。还请殿下……网开一面。”余翡斟酌道。

      玄穹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笑道:“放心好了,我可不是他。”

      余翡突然被他摸了脑袋,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玄穹道:“你可认识他心上人是哪棵?”

      “认识。”余翡领着他们到了一棵挂着一株栀子花的海棠树下,道:“这棵就是,不过……”她指了指树枝上挂着的那株栀子花,道:“这株栀子花在保护她,如果我们动了她,背后的人就会察觉。”

      玄穹笑笑,无所谓道:“不怕,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言罢他问鹤霖:“你有办法,把她毫发无伤地弄出来吗?”

      “……”鹤霖沉默几瞬,心说殿下可真会难为人。虽然倒也不是不能办。

      “好吧。”鹤霖提手捏诀,凝出灵力,一手在树干上写了几笔咒语,而后双手结印,以他双手为中心,胸廓大的一个白色球形灵印便将那棵海棠连带着那株栀子花一起收了进去。

      “好啦。”鹤霖拍拍手,叉腰看着玄穹,一脸骄傲。

      “嗯,收好,别伤了她。”玄穹嘱咐道。

      “放心。”鹤霖拍拍胸脯:“我把她收进我保命用的小世界了,她现在好着呢。”

      一道巨雷从天而降,毫无征兆地劈在了鹤霖脚边,一瞬间把他的魂吓没了。他紧紧抓着玄穹的袖子,盯着地上烧焦的黑漆漆的一片,眨巴眨巴眼睛,咽了咽口水,一动不敢动。

      玄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别怕,这是你的地盘,谁也动不了你。”

      鹤霖又愣了片刻,松开玄穹袖子,清了清嗓子,俨然一副主人做派:“殿下说的是。”

      此音方落,林中便突然升起一阵浓雾,由方才那棵海棠生长的地方向四方弥漫开来。

      玄穹立马抓紧了泠言,严肃道:“你们过来,抓住我别乱动。”

      三人听话乖乖到他身边,一人抓着他手腕,一人抓着他小臂,鹤霖看了看,实在没有什么能下去手又不让泠言想宰了自己的位置,于是退而求其次,默默抓紧了泠言的胳膊。

      “我倒小瞧你们了。”浓雾中响起一阵女声,声音的主人一袭绿衣,头顶发髻旁别了一株小小的海棠。

      女人穿过浓雾在他们面前站定,一手轻轻挥了挥,她和玄穹他们之间的浓雾便散去不少,让他们能够看清彼此面容。

      “没想到,你们不仅毫发无伤,竟然还有力气偷我的宝贝。”女人说到“宝贝”的时候,语气瞬间阴冷了下来。她一手穿透自己的心脏,掏出一把滴着鲜血的血剑,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是一颗心脏,还在砰砰跳动。

      “呕!”鹤霖受不了了,抓着泠言的肩膀弯腰干呕,一边呕还一边叨叨:“这他娘的……也太他奶奶的恶心了……呕!”

      女人闻言只是轻微皱眉,随后冷声道:“是谁偷了我的宝贝,乖乖交出来,我兴许能饶他一命。”

      鹤霖一听,干呕的动静一顿,默默地躲到了泠言的身后。他没打过架,虽然他说着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但也没碰到过外面来的人,究竟谁厉害,谁知道呢?

      “口气倒是不小。”玄穹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势弱一点:“我们呢,要你的宝贝也没用,得到她纯属意外。但你都说是你的宝贝了,贸然还给你,又怕到时候死得很惨。”

      那女人一听果然信了,自以为技艺高超地哄骗道:“我这个人呢,宽容的很,只要你把我的宝贝还回来,我可以对你们……从宽处置。”

      “哦?”玄穹想了想,做出一副摇摆不定,纠结不已的样子,道:“从宽处置……如何从宽?”

      那女人笑了笑,口气还是那么狂妄:“我可以不杀你们。”

      “好。不过……”玄穹这个“不过”的话头一转,那女人便立刻皱了眉,颇为不耐烦:“还有何事?”

      玄穹尽量装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你还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好奇嘛。”

      那女人一听便冷了脸,硬着声音道:“好奇心,可不是个好东西。”

      玄穹轻笑,状似惆怅地叹了一声:“我们这些人,命都握在你手里,怎么可能逃得出你的手心呢。满足了好奇,也就死而无憾了嘛。”

      不得不说,玄穹这种,把她视为掌控者的说法取悦了她,让她警惕的神经松了些许。她手握血剑,两手背后,神情高傲:“看在你们时日无多的份上,问吧。”

      玄穹勾唇微微一笑,悄悄拍了拍拽着他小臂抖成筛子的讼幻以作安抚,道:“破城中大阵之法为何?”

      那女人闻言神色冷了几分,随后探究地看他几眼,不屑一笑:“杀了我。”

      “当真?”

      “当真。”未等玄穹开口,那女人又道:“我只准你问三个问题。”

      玄穹盯着她沉默片刻,笑了笑,道:“如何才能出去这玄武镜?”

      “杀了我。”

      “如何能杀了你,永绝后患。”

      那女人没了先前的淡然,周身冒出杀气,血剑竖于胸前,挡住了她一只眼睛。她左手抚摸着剑柄处鲜活的心脏,露出的一只眼笑得阴邪,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诛心。”

      玄穹神色一凛,召出琅邪挡住了朝他面门而来的血色触手,厉声道:“鹤霖!”

      鹤霖听声立马从泠言身后钻了出来,“到!”

      “帮忙!立结界!”那血色触手像是黏在了琅邪上一般,砍不断挥不去,慢慢爬满了琅邪剑身,正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地往玄穹手臂蔓延。

      “哦哦!”鹤霖抬手结印,嘴里念了几句听不清内容的咒语,手边球形灵印极速外扩,他们周围便多了一层泛着白光的结界,挡住了满天纷飞锋利如刃的海棠花瓣。

      结界凝成之际,玄穹松开泠言,拂开讼幻和余翡的手,向前一步出了结界。他的剑上还缠着血触手,剑是不能弃的,那便只能他也留在外面。

      “殿下!”泠言看见玄穹举动一惊,下意识地想出去帮他,脚步还没抬起来就被鹤霖按下了。

      鹤霖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还给他留了一句:“好好待着。”

      玄穹在自己身上罩了一层贴身的防御,不让花瓣近身,心里盘算着燃烧自己一小小部分神魂能不能把眼前这个女人还有这些恶心的东西烧个干净,念头一起,还未有所动作,一道白鞭划天而来,带着浓厚纯净的灵力劈断了缠着琅邪的触手,而后玄穹便被人带着一瞬飞进了结界中。

      鹤霖看着结界外后脚跟着他们,还差一丁点儿就伸进来的血触手,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念念叨叨:“娘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玄穹甩了甩剑上没了主体死成一滩血水的触手,看见鹤霖的小动作笑了笑,认真道:“多谢。”

      鹤霖还没缓过劲儿,声音有那么些许颤抖,死撑着面子,清了清嗓子:“不、不用。”

      泠言见他刚刚冒险出去救了玄穹,心里对于之前自己对他的偏见有那么一丝丝愧疚,但是又不可能拉下面子跟他道歉,只能借着由头调侃他:“你不是这里唯我独尊的主人吗?还怕她?”但语气至少好了点。

      “???”鹤霖一听,小脸一皱,很不乐意:“你是在讽刺我吗??你这个人真是没有意思哎,我刚刚才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的心上人,你竟然讽刺我??还明晃晃地讽刺我!!!”

      玄穹这次可算是抓到重点了,微微愣了愣,悄悄看了泠言一眼,没有言语。他想知道泠言的反应,虽然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泠言笑了笑,纠正道:“是暗讽。”

      “……”鹤霖两眼一瞪:“嗯????”头顶仿佛冒出了两个烟炊,直挺挺接连不断地往外喷着大白粗气。

      玄穹见他没有反驳关于“心上人”的事,心情突然愉悦了不少,连语调里都带上了笑意:“好了,你俩先别闹了,现在先想办法怎么对付眼前这个棘手的栀子花妖。”

      “嗯?”鹤霖收了头顶的两个小烟炊,看他两眼,奇怪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玄穹若无其事道:“有吗?”

      “嗯。”鹤霖点头。

      “不对啊。”余翡从这女人出现开始就一直在想,沉默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开口了:“她是谁?我之前从未见过她。以往来这儿的都是长右。我怕记错,刚想了好久,都没记得见过这个女人。”

      “佑和今天不在,这次他可帮不了你了。”那女人突然在外面插话。

      余翡压低声音,在玄穹耳边道:“这个女人应与长右关系匪浅,妖族众人平日称呼长右都称长老,从未有人敢直呼其封号。”

      那女人在外面不屑哼笑一声:“他勉勉强强算我姐夫吧。”

      “我不是说过,没我的允许,你不能进来吗。”她话音方落,那个被他们一直念叨的长右终于出现了,自林中踱步而来,渐渐出现在女人身后,一手挥散了林中浓雾,止了狂飞的花瓣。

      余翡见到他,眼中控制不住泛起了一阵酸涩,低着头不敢去看他,越看心越痛。

      长右挨个审视了他们几眼,目光最后落在了余翡身上,似乎是轻叹了口气,道:“阿翡呀,你倒是本事见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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