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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折花(八) ...

  •   “右哥……”余翡哽咽着开口:“回头吧,别再错下去了。妖族回不去,你就跟我回地间,回冥族。不要再继续了……”

      长右没有理她这些话,只道:“是你教唆他们,把阿朱藏起来的?”

      余翡听见他的话,吸吸鼻子,忍住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抬头倔强地看着他:“是,我告诉他们的。”

      长右深叹一声,对玄穹道:“做个交易吧。我放你们离开,海棠还我。”

      玄穹将琅邪竖在地上,两手悠悠搭着剑柄,微笑道:“还是佑和长老好说话,懂事儿。”

      “放他们走?”女人不乐意了,“就差他们几个人了,就差他们几个人,姐姐就能化形了!”她说着提起血剑作势就要攻击,“决不能放跑他们!”

      “青栀!”长右厉声止住她,按下她的剑,耐心劝道:“不可因小失大。”

      “可是……”

      长右打断她,继续道:“他们几人在玄武镜还能活动自如,想来实力不俗。当务之急,是先救回你姐姐。”

      青栀气愤不甘收了剑,老老实实地站在长右一旁。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玄穹道:“是换,还是不换?”

      “当然要换,海棠给我,我送你们离开,如何?”长右道。

      “呵!”鹤霖毫不客气地讥笑了一声:“你当我们傻吗?”

      玄穹面带微笑接话道:“确实,先给了你,我可不敢保证,我们还能真的活着离开。而且……单单是让我们离开,可是远远不够的。”

      长右微微皱眉,面不改色道:“你还想要什么?”

      “撤了这食人阵,将玄武镜归于九天,自己回燔妖境领罪。”

      长右听完静默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上古笑谈:“你是九天的……还是妖王的人?”

      玄穹皱眉,“有关系吗?”

      “难道是九天的?”他自顾自道:“辛华巴不得阿翡离开他呢,不会来管我的。不过……你们九天……”难道是漏网之鱼吗?他顿了顿,嗤笑一声:“真是可笑,十境乱成这个样子你们不去管,竟然有闲心来管我这个藉藉无名的小人物。”

      “残害生灵,动用邪术,不是小事。”玄穹冷声道。

      长右满不在意地笑笑,叹息道:“那看来,这位……九天来的大人,是不打算把海棠还我了?”

      “我说过了,等你完成那些事后,我会把东西还给你。”玄穹道。

      “那还真是遗憾呢。”长右道:“既然你们不想愉快地解决,那就只能动用武力了。”他一手召出一把白骨雕刻而成的长剑,道:“青栀,准备动手。”

      青栀熟练地从胸口抽出那把带着心脏的血剑,笑的阴恻恻:“好的呢。”

      “……”鹤霖看着遭受猛烈攻击摇摇欲碎的结界,额头划过几条无形黑线,很是无奈:“殿下啊,你这谈判的水平也忒次了点吧,这怎么还谈崩了呢?”

      “……”玄穹语塞。他在九天一直是好吃懒做,深居简出,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儿。实话说,还不如打架来的痛快。

      泠言冲鹤霖哼了一声,护着玄穹,蔑视他道:“你行你来,不来闭嘴。”

      鹤霖:“……”

      玄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别吵架。既然已经这样了,准备迎战吧。”

      “不是我打击士气,实在是这个情况对我们不利。虽然我生长于玄武镜,但是就目前这个情况看来,它已经不受我控制了。要是单纯二对二还好,但咱们这边还有三个老弱病残呢,还要分出心力来保护他们,胜算太低。”鹤霖仔仔细细地跟他分析,见他眉头越皱越深,转了话头,安慰道:“不过,也不必太担心,毕竟你是少帝。我也是……”得了精灵真传掌握着精灵秘术的男人。

      玄穹沉思半晌,见结界越来越脆弱,对鹤霖道:“你留在这儿保护他们,我去对付他们两个。”

      “什么?!”鹤霖惊了:“你说什么呢?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两个吗?你以为你还是九天那个高高在上无人可敌的少帝吗?”

      “鹤霖!”泠言厉声喝住他,对玄穹道:“你留下,让他去。”

      鹤霖又惊了:“什么?!你你你……”他指着泠言,瞪了他一眼:“你没有心!”

      “我去不行,你去也不行。”玄穹无奈了:“那你想如何?”

      “……再想想别的办法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他们动武。”鹤霖道。

      “为何?”玄穹不解。

      鹤霖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让他说……他仿佛,在那个长右身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气息吧,惹不起的那种。

      “总之,你一定要听我的,再想想别的办法,先不要正面硬扛。”为了使自己的话看起来毫无破绽非常可信,他又加了一句:“以防有诈。”

      “来不及了。”结界应声而破,玄穹上前挡住他们的攻击,主动迎上去牵制住他们,使得他们无法靠近泠言几人。

      泠言召出自己乌金神弓,抬手拉弓准备助玄穹一臂之力。

      鹤霖一把夺过神弓,一脸“你疯了”:“你干嘛?不要命了?!”

      “我帮他。”泠言道。

      “帮个屁!”鹤霖急了:“你现在能站在这儿喘气就已经是创世主恩赐了,帮什么帮?”真是一个两个不让人省心。要不是看在他跟玄穹算是同根同源的份儿上,他才懒得管他们呢。

      “好,那你去。”泠言拿回自己的弓,头一次对着鹤霖有这么认真的神色:“看在你们同根源的份上,拜托你,请务必……保护好他。”

      “那你呢?你们怎么办?”不是他不想去帮玄穹,而是比起玄穹,泠言现在更需要人看着。

      “那个……”余翡怯怯开口:“我、我可以……保护我们。”

      “你?”鹤霖表示怀疑。

      余翡见他不信,连忙解释:“我先前是因为被这玄武镜吸食了太多力量才会那样的。现在体内有神器庇护,遇到危险,我还是可以抵挡一二的。最不济,也可以撑到你们来。”

      鹤霖不放心地看了泠言一眼,嘱咐余翡:“你看好他,别让他乱跑。”而后抽出长鞭加入了不远处的战斗。

      玄穹一对二确实有些吃力,占不到上风且险些负伤。鹤霖赶来时,他正被长右牵制着,青栀在他背后偷袭,他察觉到了却也无暇顾及。

      鹤霖快准狠地一鞭子朝着青栀的脸抽过去,那些黏糊糊恶心吧啦的触手便因为主人松懈缩了回去。他稳稳地落到玄穹身后跟他背抵着背,瞅见迎面而来的血触手,眼睛一瞪,身子一转跟玄穹默契地调换了位置,换了换对手。

      “她太恶心了,你对付吧。”鹤霖收了鞭子,结印防御,挡住长右的一堆骨头锥子。

      “精灵术印?”长右有些微惊讶,见此法无用,便停了骨头锥子进攻,“你是遗留的精灵族人?”

      鹤霖逮住他的空隙,换了攻击灵印,凝出一个脑袋大的白光闪闪大圆球,“老子不是!!!”裹着术印朝着长右就扔了过去。

      娘的,“老子是鹤!鹤鹤鹤!!!”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精灵,气得他一连朝长右砸了密密麻麻,各式各样,大大小小,接连不断的许多灵球,把长右砸得有些招架不过来。

      长右一个没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他一记。那灵球看着不大,威力属实不小,还自带爆炸效果。球砸到他胸口,把他炸出去几丈远,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他半跪俯身吐了口血,站起来握着剑立于胸前,嘴里念念叨叨地低诵着咒语,一道泛着银灰光芒不知是光是雾的东西从他剑柄的骷髅眼里钻出,缓缓融入他的额间。银辉完全相融那刻,长右全身上下骤然起变。

      翠玉长冠束着高高的头发,额尖发际处坠着一块用九天月光编织而成的银色细绳串着的泪状翠玉石,细绳长的过分,两端装饰着流苏向后延伸出去,在发冠簪子两端各自绕了两圈打了个结,自然地垂在了脑后。

      “……”操!!!鹤霖震惊了,语调都变了:“这还带变身的??”

      长右这一变身,连招式也变了。攻击的力量里,除了妖力还混着点儿神力。

      鹤霖一时松懈中了他一招,啐了口血,“这还是妖吗?到底什么来头?”

      玄穹这边的情况也算不上好。

      单论妖力,青栀是比不上玄穹的神力的,但她手里那把剑太难缠。四处延伸的触手位置招式不定,让人无法靠近它的主人。

      更别提捏碎那颗心了。

      玄穹是想以燃烧自己一小小部分神魂为代价,根源上结束这场战斗的,但是余光瞥到泠言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放弃了。

      鹤霖生气了。

      他活了这数十万年,还从来没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把他打吐血的!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鹤霖是你爷爷!

      他刚想有所动作,就见玄穹闪到了他面前,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只道:“他交给我,你去应付那个女人。”

      “……”鹤霖脸色一僵,实在不愿面对那个难缠的女人。但眼下的情况也由不得他多想,只能按玄穹说的做。

      玄穹对上长右,看清他的装束,握着琅邪的手紧了紧,眉目间染上了怒意,冷声道:“月恒的神力,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长右也握紧白骨剑,蓄力看着他,“他已经死了。”

      他此话刚落,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玄穹便冲到了他面前,一剑过去,直指面门,一字一字重复道:“我在问你,他的神力,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长右以白骨剑相挡,抵住他的攻击。两把利剑相撞,翠绿的剑光和赤红的剑光交织相抗,然赤红剑光太盛,气势汹汹,翠绿剑光终究弱了一头。

      长右额间渗出一层薄汗,想要脱身避开玄穹,却动弹不得。

      玄穹用他先天的神力优势,死死地压制着他。

      这位已然落魄了的九天人,比他想的还要强大。

      长右勉强勾唇,露出一笑:“是我低估你了,没想到,九天还有你这般强大的漏网之鱼。”

      玄穹眉头一皱,身上怒气更甚,杀意翻腾。这场单纯神力的压制瞬间爆发到顶点。

      强烈的神力波动撞的鹤霖给泠言他们新布的结界碎成了渣渣。结界里的人也被震出去好远,一下就晕了两个。

      泠言本就虚弱,如今一震更是像把灵魂震碎了,只觉得撕裂的难受。闷头悄悄吐了口血。

      鹤霖刚准备偷袭,碎了那颗恶心吧啦的心脏,猝不及防的就被玄穹猛然大涨的神波扫了出去,砰的一声甩到了树上,动静非常响亮。

      气得他差点当场投敌叛变。

      不过青栀也没好到哪儿去,而且比他严重许多。她那颗用来驱动血触手的心脏,生生地被玄穹震碎了。心脏一碎,青栀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衰老,只一瞬便从妙龄少女变成了黄发老妪。

      “……”目睹了这一切的鹤霖惊呆了,死死抱着树干不让自己被神波再次扫出去,心态非常乐观的噗嗤一声嘲笑了她。

      长右余光瞥见青栀的变化,强忍着身体撕裂的疼痛,道:“我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月恒了。”

      玄穹只犹豫一瞬,便霎时收了神力,稳稳地站着,把剑抵在了支撑不住跪坐到地上的长右脖子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他毕竟不是当初的少帝了。刚刚那样的状态,再多拖一会儿,他也支撑不住。他只是比长右多了先天神力这一个优势,若是长右铁了心耗着他,跟他同归于尽,不是没有可能。

      好在,他猜对了。

      这个人惜命,更何况,那株海棠还在他手上。

      “月恒在哪儿?”

      长右咳了几声,啐出一口血,“不知道。但是……”他抬眸盯着玄穹,有些得意,“他的一缕残魂在我身体里。我将他的残魂和我的魂魄绑在了一起,要是我死了,那缕残魂也会消失。即便他还活着,少了一缕魂,月恒就永远回不来。”

      “你想如何?”玄穹知道,他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谈条件。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被他牵着走。

      “你放我走,我就把他的残魂交给你。”

      玄穹还未作声,变成老妪的青栀倒先开口了:“不行!佑和!你不能背信弃义,置我姐姐生死于不顾!”

      她情绪很是激动,鹤霖看她疯了似的往玄穹那边爬,一时竟有些佩服。

      毕竟他现在,因为神波影响,还在四肢发软,抱着树干一动也动不了。

      玄穹冷笑一声,觉得这个盗取了月恒东西的人非常可悲:“连爱人都不要了。妖族果真没落了,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长老。”

      长右低头不语,静默片刻,再抬头时,眉目间流淌的神态,已然是另一副模样。

      玄穹看着眼前人身上突然涌现的熟悉感,心里泛上一阵酸楚,不争气地红了眼眶,连手里的剑都松了几分。也因此没有注意到从长右手边悄悄溜走,钻进青栀身体里的一丝绿光。

      “好久不见了,殿下。这些日子可还好?”眼前的长右再开口,语调神态乃至声音都温和了许多。

      就像当年在九天,所有人都怕他的时候,只有月恒在他身边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一如既往地温和道:“殿下不要每天冷着脸,要多笑一笑。”

      两百年了……他在这人间孤独地游荡了两百年。

      他从未觉得两百年的光阴竟然如此难熬。

      没有父亲母亲,没有至交好友。只有破碎的灵魂和人世孤独。

      其实他先前并未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毕竟他在九天也是独来独往。父亲忙于政务,母亲长年栖居朱雀宫,不喜出门,月恒镇守西泽,与他在一起的时日也不多。他早就习惯了冷清和孤单。

      他有时候也会想家,想念家人朋友。但多数时候,这些念头一起,便被他压了下去。

      可是当他见到月恒的这一刻,心里有一扇门突然破了。门内被封住的各种情绪喷涌而出。

      委屈,思念,彷徨,痛苦,不安……积压在心底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像在黑暗中闷头打转了许久,终于见到了熟悉的灯光。

      即便灯影微弱,也足以令人心安。

      他不觉中放下了剑,也习惯性地坦然卸下了所有防备。

      “我……”可他刚开口,就听见鹤霖的一声惊呼!

      “殿下快闪开!”

      来不及了。

      “月恒”只存在了片刻,鹤霖话音一落,“月恒”已然又变成了长右,趁他不备,奋起攻击。

      玄穹本能抵挡,只是挡住了身前,却已顾不得身后突然亢奋向他奔来的青栀。

      他本以为自己这次要受重创,可预想中的重创没有来,只等来了身后某个人的一声闷哼。

      泠言是扶着周围的海棠树,一步一步挪到玄穹身边的。

      他本来是想提醒玄穹,不要被迷惑。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而且他刚刚看到,那个人把什么东西,送进了那个女人的身体里。

      一定有诈。

      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撑着树干,走过来阻止他。就在他离玄穹还差几步远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就冲了过来。

      他甚至没有思考,只是靠着身体本能,拼尽力气,挡在了玄穹身后。

      玄穹听见身后闷哼的熟悉声音,霎时间戾气翻涌而起,将长右狠狠扫了出去。

      他没管晕过去的长右,赶忙转身查看泠言。一眼就撞见青栀握着一颗心脏,穿透泠言胸膛的一瞬间。

      那颗鲜红的心脏还在跳动,就在玄穹眼睛底下跳着,每跳一下,玄穹就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撕扯了一下。

      那颗心脏又猛然从他眼前消失。握着心脏的手,又穿过泠言的胸膛,把手抽了回去。

      泠言痛的又是一声闷哼,一口鲜血没忍住吐了出来。

      青栀得了心脏,疯癫大笑,快速把心脏吞了,接着又从她的心口处抽出了一把新的血剑。

      玄穹没了往日应对危急的沉稳镇静,心里慌得天塌地陷,身体僵在原地微微颤抖不知所措,看着泠言淌血的胸膛,眼睛里的泪跟着胸膛的鲜血一起往外流。

      泠言看见玄穹的眼泪,想伸手替他擦一擦,却抬不起手。

      胸口的疼痛叫嚣着,扰的他意识混沌。最终意志还是没能抵过疼痛,两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在想,原来身体撕裂这么痛吗?那他……尸骨无存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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