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盲人推拿在促进夫夫关系上的重要作用》BigFat

52、第 52 章

　　回到推拿馆，已经中午一点多了。
　　苏念放学回来，见苏青没在家，就自己张罗着做了饭。
　　苏青回来的时候，苏念已经把碗筷摆好了，正等着他。
　　苏念见苏青的脸色不太好，问：“苏青，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苏青懒得去纠正苏念对他的称呼，只道：“没事儿。赶紧吃饭吧，吃了饭还得去上学呢。”

　　苏念把筷子递给苏青，苏青不忍让苏念担心，就勉强吃了一点儿。
　　等苏念上了学，苏青直接把门口的牌子换成了暂停营业。他心里堵得慌，身上也感觉没什么力气，破天荒地决定休息半天。
　　正在床上躺着，张五一大摇大摆地来了。

　　他没有理会门口的牌子，直接推门进来了，见客厅没人，直接进了后间。笑道：“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白天的就歇了？”
　　苏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就不能歇歇么？”
　　“怎么了，病了？”张五一走到床边，坐下了，看着苏青一脸菜色，猜测道。

　　苏青给了张五一一句，“你才有病呢。”
　　张五一见苏青中气十足，但神色又一脸萎靡不振，忽然来了精神，笑道：“如果不是有病，那就是失恋了？来来来，跟知心大哥哥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知心大哥哥也好开导开导你。”
　　“你才失恋呢。”苏青好歹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知道，这张五一一来，他这觉是睡不好了。

　　张五一还在对苏青的恋情念念不忘，脸上带着拉皮条般的笑容，“你倒是说说啊，情感大师好给你参谋参谋，还免费不收钱。这好事儿，你打着灯笼都难找。”
　　苏青见张五一不急着走，干脆自己来到门口，把牌子换成了正式营业。听他唠里唠叨，还不如再做会儿生意呢。

　　他来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敢情你副业是搞情感分析的。”
　　“还真叫你给猜着了。”张五一来了精神，他晃到桌边，给自己也来了杯水，一口气喝净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哪家的闺女啊，我认不认识？”

　　一连串的问题，苏青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好在，很快来了客人。苏青干起活儿来，就懒得搭理张五一了。
　　张五一坐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头走撂下一句狠话。“不说是吧，行，我天天来，烦不死你！”

　　果不其然，那日之后，张五一是天天过来报到。
　　有时候天黑了都不走，有时候就是打个招呼，总之，一天不落，说到做到。

　　这天，有着上海口音的白老师又来了。第一句话，自然还是推拿馆的装潢。
　　苏青只当他在放屁，嗯嗯啊啊地敷衍着。
　　白老师听出了苏青的敷衍，叹了口长长的气，痛心疾首道：“小苏啊小苏，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跟社会上的老油条子一个样，都学会敷衍人啦。算了，我也不操这个心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苏青嘴里说着您批评教育的是，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接着，苏青从白老师嘴里问出了周立新的近况。听说，周立新的石膏已经拆了，下周就可以上课了。
　　苏青犹豫了，要不要给周立新打个电话。
　　白老师走后，苏青还是拨了过去。

　　谁知，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
　　“你好，找立新吗？立新去厕所了，不行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打回去？”
　　苏青认得这个声音，是张珊珊。
　　苏青觉得自己的嗓子似乎被什么给堵住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冲开了，发出一个单音。“好。”

　　十分钟后，周立新把电话打回来了。“苏青？”
　　苏青答应一声，道：“石膏拆了？”
　　周立新笑了笑，“又是老白说的？”
　　苏青嗯了一声，“恢复得挺好的？”
　　“挺好的，这么呆着没什么问题，”周立新笑了笑，“就是有时候猛地抬胳膊，会偶尔疼一下，不过，应该也不要紧。”

　　苏青郑重其事道：“有时间来推拿馆吧，我给你好好儿看看。受伤养不好，容易落下病根。现在不打紧，老了就知道了。”
　　周立新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见苏青说得诚恳，又有些不忍心，笑着说：“好，等有时间，我就过去。”
　　到底，也没敢说个具体日子。

　　转眼，到了五一。
　　这天，苏青和苏念正在大厅里吃中午饭，张五一横着就进来了。一开口就是，“怎么着，礼物准备好了吧？”
　　苏青一怔，没明白张五一话里的意思。“什么礼物？”
　　张五一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苏念旁边，毫不在意苏念飞过来的几把眼刀，接着拿过苏青放在桌上的筷子就开始用。

　　他嘴里啧了一声，“怎么，忘了？我半年前就打过招呼了啊。”
　　苏青还是没想起来，“你给提个醒？”
　　张五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的名字。”
　　苏青总算是想起来了，“今天你生日？”

　　“看来，我肯定是收不到礼物了。”张五一大度地笑了笑，“算了，我就不跟你们这孤儿寡父的计较了。下午，陪我一起去游乐场玩一圈儿吧。”
　　苏念原本一直瞪着张五一，觉得这张五一实在是碍眼，这时候却忍不住两眼放光。
　　他老是听别的小朋友说去游乐场玩儿，也见过好多人玩儿，但他始终没玩儿过。张五一这么一说，他还真有些跃跃欲试了。

　　“游乐场？真的？”
　　张五一伸手在苏念的头发上揉了一把，侧目道：“小钱串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念的眼睛更亮了，满心期待地看着苏青。“爸，咱去吗？”
　　苏青本不想去，但又不忍苏念失望，只好道：“那就去吧。”

　　苏念忍不住大叫一声，“太好了！”
　　他虽然早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这两年跟着苏青一起生活，也越来越有孩子样儿了。
　　走到门口，苏念看到门前停着一辆红旗牌小轿车，又是一声大叫。
　　他只认识这一种牌子，在他看来，世界上最好的汽车就是红旗了。“这小汽车可真漂亮，怎么跑咱们门口来了？”

　　张五一紧跟着走了出来，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副骚包十足的黑色墨镜，戴在了鼻梁上，手里拿了一串钥匙，哗啦啦的晃了一下，“上车。”
　　苏念又是一声大叫，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叫了三回了。
　　他没坐过汽车，在车门那儿鼓捣了半天，还是没打开。
　　张五一见状，上前拉开车门，笑着说了一句，“土老帽。”

　　苏念羞红了脸，瞪了张五一一眼，“你才土老帽！”
　　张五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见苏青摸摸索索地也走不到车边，干脆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接着往车里一塞，笑道：“照你这么个上车法，咱也不用去游乐场了，天都黑了。”
　　接着，张五一上了驾驶座，缓缓发动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小轿车，直奔游乐场。
　　五一七天长假，大人小孩儿全都放，自然哪儿哪儿都是人。游乐场更是挤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苏青走得磕磕绊绊，不时跟人撞上。
　　在被撞了第十八次之后，张五一看不下去了。他大发慈悲地拉起苏青的手，笑道：“警察叔叔拉着你就不怕了。”另一只手去拉苏念。
　　苏念身子一拐，跑到了苏青的旁边，“我要我爸领着。”
　　张五一嘿嘿笑了，“你爸自己还撞人身上呢。”

　　苏青的脸黑了，想要甩开张五一的手，却被张五一拉得更紧。
　　张五一赶忙承认错误，“警察叔叔跟你开玩笑呢，别闹，人太多，撞到就不好了。”
　　苏青见甩也甩不开，也就由他去了。
　　因为人多，游戏的数量又很有限，于是每个游戏前面都排起了长龙。

　　苏念哪个游戏都没玩儿过，自然没什么想法。
　　苏青看不见，自然就更不用提了。
　　张五一在各个游戏项目前转了一圈儿，最后决定去人数最少的过山车。
　　因为过山车是新引进来的项目，而且比较惊险刺激，好多大人小孩儿只是观望，并不敢尝试，因而排队的人并不多。

　　张五一买了三张票，吓唬苏念道：“看见最上面的那个弯儿了吗，到了那儿之后整个人都会头朝下翻转过来，不小心就会从上面掉下去。掉下去之后如果是脑袋着地，那么人就完了。”
　　苏念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但好在还算清醒。“那你不也得掉下去吗？”
　　张五一笑了笑，“我没事，大人体格大，卡在那个座位里出不来，主要是小孩儿，身子小，会从座位上出溜下去。要不怎么小孩儿坐着，都得要大人陪同，而且还责任自负。明白了吗？”

　　苏念觉得哪儿不对劲，但一时又找不出毛病来，只是一张脸又白了几分。
　　苏青也被吓到了，拉着苏念的手紧了紧，“既然这么危险，那咱们不玩儿这个了，把票退了吧。”
　　张五一赶紧笑着阻拦道：“刚跟你们开玩笑呢，谁知道你还信以为真了。”
　　说着，轮到了仨人。

　　负责人捡了票，帮仨人固定好了。
　　苏念的脸还是白的，打算到时候如果真要掉下去，他是说什么都要拉着张五一一起下去的。
　　苏青看不见，反而没什么好紧张的。
　　倒是张五一，因为玩儿的次数多了，毫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意。他探过脑袋，对苏青说道：“害怕了，记得警察叔叔就在你身边。”

　　苏青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在安全员提示了三次之后，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听着哐当哐当的声音，苏青在心里隐隐描画着，过山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游戏。
　　很快，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风从脸上吹过，带着呼啸之声。
　　好多人忍不住叫起来了，男的女的，粗的细的，各种音色的都有。

　　苏念的脸白得不像话，喊声终于在车子经历第一个小高潮的时候冲破了喉咙。
　　接着，有了这第一声，接下来的喊叫似乎就很自然了。
　　“啊——啊——”
　　苏青虽然看不到，但头重脚轻的感觉还是让他明白过来，他现在正在经历着什么。

　　他想遏制住往下坠的感觉，但能做的却只是紧紧抓住手上能抓到的一切。
　　于是，他抓到了一双手。
　　张五一就坐在苏青旁边，所以，这是张五一的手。

　　骨节分明，结实有力，指腹上有薄薄的茧子。
　　但很快，苏青就来不及分辨了。车子一下子冲到了最高点，接着一个翻转，飞快地往下冲去。
　　苏青紧张极了，于是，抓着这双手的劲儿就大了一些。

　　接着就听张五一一嗓子嚎了出来，“苏青，你他妈的怎么劲儿这么大。我手都要废了！”
　　苏青虽然听到了，但手仍旧没有撒开。
　　直到车子缓缓停了下来，苏青才讪讪地放开了张五一。

　　张五一抱着自己几乎被抓骨折的爪子，一连瞪了苏青好几眼。“你知不知道，这可是人民警察的手，废了你赔得起嘛？”
　　苏青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赔。”
　　其实，当时溜到嘴边的话是“废了我养你”。但，这话他只对一个人说过。现在虽然是开玩笑，但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张五一不知道苏青脑子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不要脸般地说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回头我手真废了，就住在你那推拿馆里了。”说完了，这才想起苏念来。
　　下来的时候还看见他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找不见了。
　　“苏念？苏念？”张五一叫了两声，也没听到回答。

　　苏青立马就急了。“小念怎么了？他在哪儿呢？”
　　“刚还在这儿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张五一也急了，他把苏青领到了一条长椅上，“你先在这儿坐会儿，别动，我去找苏念。”
　　苏青也知道，自己去了多半帮不上忙，道：“好，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张五一说了一声好，就匆匆去了。

　　苏青竖着耳朵，不时叫上两声小念，希望苏念听到后能自己回来。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个熟悉的颤抖绵软的声音叫了自己一声。
　　“苏青？”
　　苏青瞬间站直了身子，脑袋转向声音来处。“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