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为奸》阿冥娘娘

30、第三十章

　　方白战战兢兢看向李惓：“四殿下，要不我去前头把他们赶走？”

　　“不必，就让他们找，好好的找。”李惓转身回了卧房，把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声音不甚清晰地传了出来，“省的别人怀疑是我把那兔子抓起来给炖了！”

　　前厅仍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李惓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起来，试图假装听不到外头的吵闹声。约莫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嘈杂声渐渐变小，接着外头的烛光也渐渐熄了，想来是周慎府上的人走了。

　　总算走了，困意再度袭来，李惓慢慢阖上眼又睡着了。

　　与此同时，林将军府。

　　周慎将手里的信件扔在地上，似笑非笑看着林梁，“林将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通敌叛国？”

　　“你休要含血喷人，老夫忠心耿耿一心只为大周，何来通敌之说？”林梁怒目而视，瞪向周慎。

　　这通敌叛国的书信，是当初清竹案，周慎借故寻找月氏探子翻遍城西朝臣府邸时，借机藏在林府的。是皇帝的意思，周慎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今夜他也不是要找兔子，而是奉皇上之命找个由头，禁锢朝中所有与林梁交好的同僚，以防兵变，并趁机捉拿林梁。那些派去“找兔子”的，都是朝中禁卫。

　　“是吗？证据确凿，且看看圣上是信这证据，还是信你空口白话？”周慎冷笑一声，不紧不慢说道，“方才我已向圣上请旨，且看圣上如何决断！”

　　林梁被周慎气得发抖，“你这是污蔑！”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远处尖锐太监嗓音，由远及近，正是皇上身边的冯公公，“圣旨到——”

　　此话一处，将军府内院之中所有人立刻下跪接旨，只有周慎仍是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漠然的看着林梁跪下的身影。

　　“大将军林梁，通敌叛国，证据确凿，龙颜震怒，诛九族，此案交与周丞相申办，钦此。”冯公公念完，将手中的圣旨递向周慎，“周大人，接旨吧。”

　　“微臣，”周慎慢慢伸出手，从冯公公手中接过圣旨，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他等满了十四年的日日夜夜，“接旨。”

　　递过圣旨，冯公公没再看院内众人一眼，传旨办完，就要回宫复命。

　　“不！”林梁突然站起身，想要走向冯公公拦住他，“我要见皇上，老臣是被冤枉的！”

　　“林将军，不要白费力气，到死坏了节气。”冯公公没有回头，语气略显嫌恶，只说完这句话，便继续往外走去。

　　林梁呆在原地，看着冯公公的身影渐渐被黑暗掩没，直到再也看不见，接着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与他一步之隔的周慎，冷眼看着他这幅呆怔神情，缓缓举起拿着圣旨的左臂，声调冰冷还微微带着一丝报复的痛快，“听到了？乱臣贼子，都给我拿下！”

　　身后的侍卫应声而动，蜂拥而上将林梁擒住。林梁仍是呆呆跪在原地没有一丝反抗，任由绳索将自己捆紧。都是报应，林家为大周第一武将，手中权利太大，惹君主忌惮。

　　就跟当初他奉旨亲手屠掉的，结拜兄长司昌同的司家一样……

　　周慎看着林梁双臂反扣在身后被捆了结实，突然笑了起来，毫不掩饰报复的快意。周慎缓步走向林梁，然后在他面前蹲下，右手钳起林梁的下巴，看着他那双已经失了神的眼睛。

　　“林梁，你想没想过，这都是报应。”周慎轻声细语，似乎在跟他讲什么道理，“你活该。”

　　“我活该”林梁已经失了心神，只是麻木的跟着重复，“我活该”。

　　周慎站起身转身离开：“林府其他人呢？全都抓起来带到前院。”

　　刚极子时，夜幕乌黑一团笼在林府。周慎接着依稀月色，踏着将军府的青板阔路，一步一步在漫无目的地向前头走着。远处嘈杂，哭喊吵骂绝望又混乱，似乎都与周慎无关，他安静的漫步在夜色中。

　　四周将军府内没什么雕饰，脚下也是平整宽阔的青石板路。林梁是个武人，不喜曲径通幽园林雕石。

　　可笑。

　　这清板石下，每一寸，都染着血。

　　分明是他心虚，他害怕，他愧疚，他日日夜夜怕的不得了。当年他奉旨，亲手屠了自己结拜兄长府上一百五十三口人，鲜血染红了整个府邸，接着一道圣旨，又将这府邸赐给了他，让他搬进来。

　　搬进被自己亲手杀了的结拜兄长的府邸，林梁日夜不安，辗转难眠，不分昼夜被深陷愧疚心虚的沼泽地。最后，他把府上原有的雕刻摆饰全都拆掉，地上的纹花地板上渗满鲜血，擦不掉，地板也卸不下，他就只能命人运来青板石，处处都砌上，把原先的染了血的纹花地板遮上。

　　周慎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脚下三寸就是血亲的血。

　　薄薄三寸青石板，隔着十四年生死。

　　周慎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不甚明显转瞬即逝，在无边夜幕中四散不见。司家的仇，他一定要报，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周慎闭上眼睛，站在院中回想着许久以前的记忆，在这儿，还是司府的时候。

　　这里，是他的家。

　　“周大人，都抓到前院了。”侍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周慎的回忆。

　　周慎缓缓睁开眼睛，勾起薄唇，“知道了。”

　　说完，周慎转身向前院走去，林家这笔帐，今日就连本带利地算干净！

　　待周慎同那护卫回到前院的时候，院中乌泱泱挤满了被捆来的林家人，林梁及妻子儿女跪在最前头一排。林芝儿在第一排最里侧，不敢相信地看着朝这儿走来的周慎。

　　“这是怎么回事？周慎，为什么要抓我爹！”看清周慎，林芝儿便开始厉声质问。

　　周慎根本没有看林芝儿，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林梁，缓步走到他面前，然后蹲下，平视着林梁，看着他那已了无生气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同他说话：“林叔父，是我。”

　　听到林叔父三个字，林梁本来槁木死灰的脸上，突然有了反应。

　　林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慎，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是小渊！？”

　　“就是我，林叔父。”周慎面色温和，像是同他话闲，“就是被你杀了满门的小渊。”

　　闻言，林梁像是被雷劈了一半，怔住了，一句话也接不上了。

　　周慎温言轻语，却带着噬骨恨意：“林叔父，怎么了？”

　　“小渊，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父亲，我对不起你……”林梁突然膝盖骨向前挪移，靠近周慎，“我对不起你……”

　　十四年前，老皇帝下旨，以谋逆罪名屠司家满门，交与林梁去办。林梁英武殿接旨，带侍卫从皇宫向司府去。他心里清楚，司昌同是清白的，根本就没有谋反。可是司家的势力太大，皇权都要忌惮三分，留不得。老皇帝布局诬害司家，借此机会为皇权斩去荆棘。

　　林梁心中不愿，却不敢抗旨，带了三百护卫抄了司家。

　　司家一百五十三口人，包括他的结拜兄长司昌同，全都被抓住。可是其中，少了司昌同一双儿女。林梁本就心怀愧疚，便假装不知道，同手下说按司家族谱人已抓齐。

　　圣旨上，要林梁亲手行刑。要他亲手杀了司昌同。那是老皇帝在逼他自证衷心，圣旨不得抗。

　　林梁虽不愿，却只能在这，亲手杀了自己的结拜兄长。

　　待司家一百五十三口人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林梁手中的刀已经握不住了。他一双手抖的吓人，脚下虚浮踩不到踏实地方。正当林梁踉跄着要离开时，他看见了躲在一侧假山里的司昌同一双儿女。

　　林梁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带着侍卫收拾了尸体便离开了。

　　司昌同一双儿女，女儿十四，小儿子才十岁，亲眼目睹昔日的林叔父屠了司家满门。

　　林梁每次想起，心口闷着绞痛。

　　“林叔父，”周慎看着林梁惨白的脸，“你不该放走我，不然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周慎站起来，低头俯视着林梁，“来人，把林芝儿带过来。”

　　身后的护卫得令，立刻把林芝儿从最里头带到林梁和周慎面前。

　　“林梁，当初我和阿姐亲眼看着满门被灭，今日便让你的宝贝女儿也看着自己的满门被灭。”周慎咬着牙，一字一顿，“拿刀来！”

　　“周慎！你干什么！”林芝儿被捆着，听见这话，拼了命的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身侧的两个护卫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半分。

　　周慎没有看她，而是弯下腰凑近林梁耳边，小声道：“林梁，你先去下头等着，等你那姓李的主子一个一个下去陪你。林家，李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话音落，周慎直起身，挥刀斩下，林梁人头落地，鲜血四溅，深深沁入脚下青石板。

　　“爹！”林芝儿瞪大眼睛，身上沾满林梁的鲜血，声音撕心裂肺凄厉的浓进夜色。

　　看着脚下青石板染满鲜血，周慎突然笑了起来，疯癫痴狂。院中哭喊尖叫此起彼伏，在他耳中成了庆典喜乐。周慎挥起刀，一个接着一个，复刻当年的仇恨。浓稠的鲜血挤满前院，林芝儿在身后撕心裂肺哭喊，仿佛当年的他。

　　不对，不太一样。当年他跟阿姐不敢哭，也不敢喊。

　　而且，当年他活下来了，今夜林芝儿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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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最虐，估计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林梁：我杀青了
周慎：先杀青的要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