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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周慎抬腿将刚才大夫搭脉时坐的凳子用脚勾了过来,在李惓身侧坐下。

      其实,他现在有点琢磨不透李惓。认识李惓也有六年了,不管什么事,李惓的反应和做法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李惓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自己算计好的。

      周慎不但算计别人,也算计自己。周慎做的所有事都是早已谋划好的,甚至包括以前,面对皇帝和林梁的时候都可以笑颜以对谈笑风生。他一直都把控的很好,心底的那份恨意一直被牢牢地压制着,制约着他的分寸。

      可是,在那晚抄了林家的时候,在只能依稀辨出往日格局的林府,铺天盖地的血色与十四年前重叠,恨意喷薄而出无法压制。他那时几乎没了理智,没能没有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周慎原本打算悄悄扣下林芝儿,待李惓手足相残杀君弑父将要登上帝位的时候,以林芝儿为要挟,让李惓放弃帝位自尽。接着,周慎就可以辅佐一个李家旁支幼年皇子做傀儡皇帝,亲手把控朝廷所有大权,将李家的江山毁个稀巴烂。

      不过可惜,那晚他竟杀红了眼,将这些谋划全都抛诸脑后。当着李惓的面亲手杀了林芝儿,相必接下来李惓也不会再继续同自己站在一条船上了。

      所以,周慎伸出手探上李惓颈间,李惓不能留了,否则日后必为后患。周慎的指尖稍稍用力,还未来得及收紧了却又突然顿住。李惓为了避嫌连林芝儿下葬都没来,那是不是说明,与林芝儿相比,皇位在他心里还是更重要的?

      周慎卸了力气,将探在李惓颈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若是皇位对李惓更重要,那到还有法子。

      “笃笃笃”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就是王大夫的声音:“相爷,药熬好了,能送进去吗?”

      “进来吧。”周慎抬手掸了掸衣角,假装无事发生,沉声应了。

      得了允许,王大夫轻手轻脚推开门,端着汤药走了进来。刚才回去他又翻了好些当初师父留下的医术,想查查李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翻脉象确实翻不出来,也许是什么不足之症,针灸倒是可以试试。

      “相爷,能否请您回避,老夫拿了针灸来,配这药汤,兴许见效会快些。”王大夫端着药汤,毕恭毕敬站在周慎身侧。

      反正周慎不会医术,他一张嘴胡说八道周慎也听不出不对劲。

      “那好,有劳了。”周慎点点头,起身从卧房往外间去了。

      看着周慎走出卧房,双开雕花门被合上,王大夫长舒了一口气,将药托随手放在了床边的矮案上在床侧坐下。床上的李惓仍是躺的安稳,气息平和,看不出有哪里不对。王大夫伸出手,想翻开李惓眼皮子看一下,却没想到刚伸出去,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四……四四殿下”王大夫实实在在地被吓了一跳,说话都打着磕绊说不完整,“您您……您……”

      李惓桃花眼半睁,浅褐色的眸子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闭嘴。”

      “我说,你听。”李惓看着王大夫,“一会儿你就去告诉姓周的,说我这病太重又是罕见之症,病症隐秘,其他大夫都瞧不出来,只有你能治,不治就会死。你在相府的院子里刚好种了能治这病的药草,所以这些日子只能让我在相府住下。至于多久能治好,你也没把握。”

      “按我说的做,好处少不了你的。”李惓说完,从袖口拿出一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粉白珍珠,放在王大夫手上,“若是泄漏出去,本王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珍珠,听懂没?”

      “听懂了听懂了”王大夫点头如捣蒜,口中连连答应。

      李惓躺了回去,缓缓闭上眼睛,浓密修长的睫毛覆了下来,“不要耍花样,你那七十岁的老母亲,还在老家等你。”

      闻此一言,王大夫只觉得手脚发凉,两腿一软,直直跪在了床前,“小的……小的明白……”

      停了好一会儿,王大夫才敢悄悄抬起头去看李惓,却见他安安稳稳双目紧闭,刚才所发生的事似乎都是幻象。王大夫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扶着身侧的凳子轻手轻脚站了起来,生怕吵到李惓。站起身王大夫拿起药箱,如履薄冰地往后退去,出了卧房。

      出了卧房,王大夫站在走廊上缓了许久,才敢上外间找周慎复命。

      外间内周慎正倚在书桌旁看公文。

      王大夫深吸一口气,攒着胆子走过去,按照刚才李惓教的告诉了周慎。

      “竟有这种怪病?”周慎将手中的公文放下,微微皱起眉头。

      “回相爷,这病的确古怪。”王大夫虚的手心发汗,不敢抬头去看周慎。

      周慎沉吟一下,“不治多久会死?”

      “回相爷……呃…”王大夫虚的腿脚有些打哆嗦,他怎么知道不治多久会死,四殿下刚才也没说啊,“半个月吧……”

      “半个月,”周慎指尖在书案上轻叩,不知在思索什么,“我知道了,你去配药吧,按时给四殿下送药。”

      听了这话,王大夫犹如虎口脱险,连忙施了礼就脚不沾地飞快离开了。他不过就是个大夫,自己医术好,虽不是什么医者仁心的,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想靠赚两个钱罢了。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跟这些贵人搅在一起真是太折寿了。

      王大夫跟身后有狗撵着似的头也不回的跑了。

      周慎将手上的公文放下,顿了一会,起身往卧房去了。

      这几日都是暖阳天,春日的天空像是镀了一层珐琅蓝,晴空万里,配着些许浅黄的阳光,明媚晴朗。晚上的时候夜风稍显凉意,但并不冷人,只是想将凉的池水,从面上划过。周慎从连廊上走过,内院里外沿着屋檐都点了一圈灯火,和着盛春夜色静谧安然。在卧房门口站定,能看见屋内点点烛火。

      周慎伸手,推开了卧房门。

      刚反暖,屋外的比屋内更暖和些,一进卧房内,还觉得稍稍有些凉。周慎缓步走向床边,看见李惓还是没醒,床头矮案上还放着刚才王大夫送来的药汤。周慎弯下腰,将那碗药汤端起。药汤是放在瓦罐子上送来的,摸上去还有些微烫。毕竟已经入春了,天还是暖和的,就算没这瓦罐子也不会凉的太快。

      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周慎拿着瓷勺搅了搅手中的药盏,盛了半勺送到自己唇边。薄唇抿了抿试了下温度,还好,不算太烫。周慎拿着汤匙盛了药汤吹了吹,等到凉些才送到李惓唇边,一勺一勺喂给他。

      周慎活了这么大,就算当初在冀州城庄子里那两年,也没伺候过别人,李惓倒是排场了。

      不过多久,手里这晚汤药已经快见底了,就当周慎盛着药的瓷勺碰到李惓唇边的时候,李惓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周慎笑了笑,要将药汤喂给他,“来把这药喝了。”

      闻言,李惓神色稍显厌烦的侧过头,没有理周慎。

      “四殿下还在责怪微臣?”周慎将药匙收回来,神色温和地看着李惓“微臣也是奉旨办事,不能抗旨不遵。”

      李惓还是侧着头,没有理周慎。

      周慎仍像往常一般温声细语,“身体是自己的,四殿下不能因为生微臣的气,连自个身体都不顾了吧?”

      “你出去,我自己喝。”李惓终于开口了,声音虚弱有些无力,但仍听得出其中不加掩饰的厌恶。

      “好,微臣不惹殿下心里不痛快了。”周慎将手中的药汤放回矮案,站起身往外走去,“微臣就先出去。”

      周慎走出卧房将门关上,隔着门窗向床边的方位看去,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约看见床边的烛火摇曳,不知道李惓是否坐起身自己喝药了。李惓这样,他反倒放下心来。林芝儿一死,李惓必然是恼自己的。眼下这情况,李惓对自己恨的不加掩饰,至少能说明他还是同原先一样,隐藏不了情绪。

      知道这一点,周慎就放心了。

      屋内李惓躺在床上,看着门外周慎的身影略微停留了一下,然后才离开。

      周慎,你还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李惓撑着床沿慢慢坐起身,斜倚着床栏坐着。李惓是故意的,故意在周慎眼前演出来自己有恨他,厌恶他。周慎这个人,太聪明。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容易自作聪明,谁都不会信,只信自己的判断。当初李惓还纳闷,那个叫清竹的探子,怎么会非要太子去月氏当质子,查了之后才知道他是被周慎摆了一道。

      那之于周慎,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多疑自负。

      周慎杀了林芝儿,若是说不恨他,周慎自己恐怕都不会相信。所以李惓越是表现的恼他,周慎便越是心安,越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周慎这个人,你对他的情绪越真,他越容易放松警惕,因为他觉得,同他设想的一样,就是真的,就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李惓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双眸子漠然地看着正前头。

      周慎,不只你能算计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李惓:你去跟周慎说,这是喜脉
    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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