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为奸》阿冥娘娘

54、第五十四章

　　收买个店小二这种事，权贵家丁都不手生，水月雅阁这种地方更是常见了。大福把银子拿出来，那小二就上道了。

　　“就照您说的，是有位公子定了三间天字茶间。”小二笑眯眯地将那银子笼进袖口，“今天上午派了个小厮来的，还给了不少赏钱。”

　　那小厮想必就是方白了，大福继续问道：“见的是什么人？”
　　“这个……小的不方便说吧？”小二意味深长地看着大福，大拇指在食指尖上搓了搓。
　　都给了五两银子了还嫌不够，真是那自己当杠竹敲呢？

　　“给给给，快点说。”大福又摸出块碎银子塞给小二。

　　“得嘞，”店小二两眼发光，从大福手上接过那碎银子，“见的是个姑娘，看样子十七八年纪，像是个官家小姐，那模样可端正了。”

　　店小二说着，脑子里还回想出那姑娘进门的样子，真是端庄秀丽，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就浸染着书香礼节。

　　“什么？”听了这话大福一张脸就苦了起来，真是会情人啊，这可怎么跟相爷交代。
　　店小二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就看见大福生无可恋，“您这是怎么了？”

　　大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门外走去，“你不会懂的。”

　　目送大福进了茶楼之后，周慎就把车帘子一直掀着，屈腿坐在大福赶马车坐的位子，官服袖子宽大，盖子膝盖上，确有一番怀瑾握瑜气质，只穿着朝服，身上那股奸臣味倒真是不怎么明显了。

　　周慎无事可做，只是半愣着神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朱徊街来往皆是文人墨客，宝马雕车香满路，各个风流气度难掩。

　　其实周慎觉得自己这事挺可笑的，他根本没什么理由跟过来。李惓在朝堂上与哪位朝臣私下联手，他根本不必去查，就有人巴结着把那明细送到自己书案前头。偷偷跟着李惓来这水月雅阁根本是多余举措。

　　往来车马皆是安静缓行，只有马车咕噜压过石板路的声响，周慎的思绪跟这川流车轮声交织在一起，越缠越紧，扯不断解不开，最后成了一个死结。

　　“相爷，”大福的声音有些发紧，试探着传了过来，“小的……打听好了。”

　　听见大福的声音，周慎立刻回过神来，语调中的急切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怎么样？见的谁？”

　　“嗯…这……”大福支支吾吾，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照实话说，怕是相爷能直接把水月雅阁给踏平，但是要是不照实话说，相爷估计能直接把自己给踏平了。

　　“那店小二说……”大福咽了口唾沫，尾音飘得发颤，“见了个姑娘……”

　　大福说完赶紧偷偷瞥了周慎一眼，却看见周慎面色如常，没什么反应，心下不禁有些奇怪。

　　“还说，那姑娘十七八上下，像是个官家小姐。”趁着周慎还没动静，大福一咬牙直接把店小二的话都给转述了，“说是模样还可端正了。”

　　一股脑儿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大福就屏了气，等着周慎沉着嗓子吩咐他去叫人来把水月雅阁给拆了。可是等来等去，周慎一句话也没说。大福沉不住气了，悄摸抬起头看了周慎一眼。

　　“大福。”周慎忽然毫无预兆的开口了，吓得大福一哆嗦。

　　大福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周慎一眼，“小的在。”

　　“回府吧。”周慎的每个字都是轻飘飘的，像是一缕长长的叹息，化作虚无的情绪，散入空中便消逝无踪，不留半分痕迹。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吩咐，大福有些呆愣，脑子里转上了几圈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应上了，“哎……您上马车……”

　　周慎俯身回了车内，伸手将车帘放下，与马车外的街景分隔，然后背靠在车厢上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马车开始晃动离开这里。

　　马车调了个头，融入川流的车马行人，沿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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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惓见过孙瑞卿之后回了禮王府，今日散朝的时候祝文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说是过了午时会来王府找他，查的司家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

　　到王府的时候刚好过午时，李惓的马车在大门前头停稳的时候，祝文的轿子也恰好一摇一摆晃了过来。

　　祝文从轿子上下来，一眼就认出这是李惓的马车，三步并两步过来站到马车一侧给李惓行礼，“见过四殿下。”

　　李惓从马车上下来，对着祝文点了点头，“进府上说。”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王府大门，回了李惓的书房。刚进书房，屋里门一关祝文就沉不住气了，亦步亦趋跟在李惓身后，跟李惓将他查出来的事：

　　“四殿下，小的去查了司昌同和他夫人沈心，十四年前被抄家，一百五十五口人，有一双儿女，女儿司清落，刚满十四，儿子司清渊刚十岁。”

　　这些祝文上次就说过了，李惓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祝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司昌同的夫人沈心，其实是沈氏商行的嫡出大小姐，沈家与司家原先指腹为婚，定的就是沈心和司昌同的婚事。”

　　提起沈氏商行，李惓心头猛一跳。

　　是俞山城那个沈家？大周泱泱大国，姓沈的多了去了，沈姓富商也不在少数，可是沈氏商行这名号，大周上下也只有俞山城沈家这么叫。

　　又是俞山城，李惓皱了皱眉头，左右都让不开这俞山城了。

　　“微臣还打听到，说十二年前沈老爷子突然认了个义孙，从没人见过那个义孙，但是沈氏商行不少生意都渐渐交给他了，到如今还是没人知道这义孙到底是谁，多大年纪。”

　　李惓沉默地听着祝文说话，心里盘算着年份。

　　如果周慎就是司清渊，那十四年前司家被抄家，他和他阿姐应该南下去求助沈家，应该是去了俞山城。周慎说，他阿姐因自己的车驾而死。李惓闭起眼睛仔细回想，他唯一一次乘车马给百姓扔赏钱，就是去俞山城那次，是规矩，说是替老皇帝积福，那银钱不过是从他手上流一遍，那时他自己吃穿用度说不定还比不上接赏钱的百姓。

　　司清落死在那个时候，司清渊逃了出来，这时候他十岁。

　　然后呢？

　　李惓忽然想到另一个人，芸娘。周慎的乳娘在那时慌慌张张回了俞山城，之后又带了个十岁的孩子回到周家庄子上，那孩子不怎么见人，还对外说那就是周家小少爷。

　　如果那些村民的话是真的，周家小少爷应该早就死了，芸娘从俞山城带回去的，应该已经是另一个孩子了。

　　就是司清渊。

　　失手打死东家少爷的乳娘逃回家乡，遇到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刚刚好与那东家小少爷同样年纪，简直是上天眷顾。

　　“周家小少爷”十二岁之后被接回府上，也就是那时候，司清渊才能想方设法与沈家搭上线，也就是沈老太爷认义孙，刚好是十二年前。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周慎就是司清渊，当初从林梁手下逃过一劫，长大成人之后又考取功名，蛰伏京都。

　　难怪他一如京城就要搅起夺嫡争斗，放着太子，三皇子不投奔，却偏偏要和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原来他根本不是为权，他就是要把京城掀翻。夺嫡皇子之间越是势均力敌，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就刮的越久，京都城就越乱。

　　“还有吗？”李惓觉得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前额。

　　“有，”祝文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递给李惓，“周丞相利用公职之便，在京城揽了不少生意，大部分都跟沈氏商行通着气儿，您瞧瞧。”

　　李惓抬手接过那文书，上边罗列了周慎揽下的京城生意，好处全让他和沈氏商行吞了去，还是沈家占利大。他那种半分亏都不肯吃的人，怎会将这般好处拱手让人，除非那沈氏商行也是他的。

　　若前头的只是猜想，那这份文书基本可以证实，周慎就是司清渊。

　　欠他？欠他一百五十四条人命？

　　李惓仰头看向屋顶，上头横着沉木大梁，漆了朱红雕了镂花，这会儿屋外的光照进来，在朱红梁木上头镀了一层浅光，朦朦的明。

　　帝王家的人，有哪个太干净？不管换了谁，事情还是会这般，一模一样丝毫不会改变，谁也左右不了。

　　不可改变，这就是宿命。

　　“我知道了。”李惓将那文书递回给祝文，坐直身子，“你先回去吧，有什么吩咐我会让方白去你府上传话。”

　　“是，那微臣就先退下了。”祝文接过文书，朝李惓行了礼才退下。

　　木门吱呀打开，又吱呀合上，一道暖黄色的光影在摆着白玉雕的架子上亮起又熄灭。李惓目光飘忽地看着前方，他忽然有些理解周慎，如果是自己，也一定会这么做。

　　可是理解又有什么用，他杀了林芝儿，把自己留在身边百般刁难，这些事情是不会消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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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你们开学顺利啊
大福：这么活着会折寿吧
王大夫：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