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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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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洛出现得太过突然，其他几个正在倾听黄门郎只觉得眼前一花，前一刻还在眉飞色舞的八卦的伙伴已被击飞出去，面朝下地趴在地上表演大字。
众人悚然回头，很快，扑通几声闷响，躲懒的黄门郎们一个接一个跪倒在地，机灵点的已经开始推锅。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我等并未说洛王殿下的坏话，都是小礼子一个人胡说的，不关我们的事！”
“是的是的，是他硬要讲给我们听的，小人方才一直都在劝他呢，还请六殿下明鉴！”
小礼子此时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方才被李重襄一拳正中他鼻骨，摔倒时正脸又磕在了台阶上，此刻鼻骨骨折不说，鼻中更是鲜血直流糊住大半张脸，看上去十分可怖。
在同伴们避之而不及的嫌弃视线注视下，小李子顾不得疼痛，第一时间扑到李重襄脚下磕头告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这些话不是小人说的，小人……小人只是不小心听见了……小人该死，小人这就掌嘴，求殿下开恩！殿下恕罪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扇自己的脸，手上湿糊糊的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他已来不及去想，也来不及去看了。
然而他如此卖力求饶，李重襄却不买账。还在气头上的六皇子一脚踹在他心窝处，只将他刚直起来的身子踹成一只弯曲的虾米，险些落得个半身不遂。
李重襄气得要命，力道不由自主地大了些，好在他还记得要追问这谣言的来源，见小礼子疼得在地上打滚，遂蹲下身一把将人按住揪起来，迫使他抬起那张五官都皱在一起的脸看向自己，回答他的问题。
他扬起拳头作势威胁道：“你在哪儿听见的？都谁说的？你若说不出来，我现在就打死你！”
宫中皆知六殿下是个暴脾气，行事不拘礼法，向来说到做到。
小礼子吃了教训，哪敢再挨这一拳，他忍着锥心的痛楚，伏在李重襄脚下一把泪一把血地回道：“回……回殿下，是琼华宫的小居子和小成子说的。小……小人今日早时随皇后娘娘去紫阳宫，路上偶然听到几句，真不是小的故意造谣的！小的不敢啊！”
“哼！就是给你十个胆子也不敢。”李重襄得了答案，冷哼一声，松开手。
然而就在小礼子以为自己终于逃出生天，可以稍稍喘一口气时，却听已经站起来的六殿下突然回头，冷酷无情地冲着其他几个黄门郎道。
“这些话虽非你出，但你在宫中传播流言，败坏我哥哥名声，必须要受到惩罚。”李重襄扬了扬下巴，以六皇子的身份代皇后发号施令，“拖下去，让慎刑司的人狠狠打他三十大板，送到永巷去做杂役，再不许踏进长春宫一步。”
“殿下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呜……”
眼看着闻言差点昏死过去的小礼子被其他几个小黄门捂住嘴战战兢兢地拖走，李重襄虽有意也给那几个小黄门一个教训，但他时间紧迫，只得暂且先放过那几人。
他风一般地冲到琼华宫，一进门就命人拘了那小居子和小成子二人前来问话。那两个小黄门起初还想推脱几句，不愿吐露实情，然而遭了他几下铁拳，又被管事公公捆起来挨了顿鞭子，二人熬不住此等酷刑，最终还是哭爹喊娘地全都交代了出来。
琼华宫管事张秉正派人将这两个小黄门送到皇后宫中等洛王殿下发落，转头看见六殿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忍不住趋前两步多问上一嘴。
他生怕六殿下因那两个黄门郎迁怒自己，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道：“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可要奴派人送殿下一程？奴这边已收拾好那两个犯事的家伙，殿下您要杀……”
然而李重襄只是黑着脸，硬梆梆地甩给他两个字，转眼拂袖而去。
“出宫！”
宫外天宽地阔，那两个小黄门先前只说他们偷溜出宫，于坊间听到关于洛王的谣言，可具体是哪个何人所传，又是从哪里传起的，却是一问三不知。
李重襄打马立在长街中央，身边车马往来，人流如云，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找起，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调转马头，去登瀛学馆找宋启桢他们几个帮忙。
八岁时他因偷入登瀛学馆被卢爻痛打了一顿，记性虽长，但亦生出些许叛逆之心，依旧会来学馆找伙伴们玩耍。
卢爻先前知道了还会说他几句，只是后来骂得多了，又见他只是和陆逐川他们玩耍，并不与学馆内其他弟子深交，遂也懒得费嘴皮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作不见。
轻车熟路地在学馆门口下马入内，李重襄虽非学馆弟子，但因身份特殊，无人敢拦他。
然而今日一进学馆，他就发现馆内的氛围有些反常，几个不小心在廊下撞见的少年恭敬行礼后转头便窃窃私语起来，其中有几个一边说，还一边躲躲闪闪地回头窥望，见他看来，却又逃也似地飞奔而去，怕得和瘟神似的。
心知这些人兴许都是在传哥哥身上的流言，李重襄虽气得头顶冒烟，但自己无法一个一个揍过去让他们住口，只得作罢。
他找到松纹堂时早课刚刚散学，堂中其他学子见到他来，一个个抓起书本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懒得去抓这些胆小鬼问话，李重襄站在门口呼唤一声，只见堂中正收拾东西的双胞胎同时转头，一模一样的脸上挂着同款的古怪表情。
阿桢他们也知道了？李重襄刚迈过门槛的右脚瞬间一顿，没由来地有些泄气。
他走过去，有些烦躁地抓起宋启桢桌上的铜虎符镇纸，摆弄几下，又重重丢到一边，无奈问道：“你们都知道了？”
面对他没头没尾的一问，宋启枢瞟了镇纸一眼，轻嗯一声，似在酝酿言辞。
宋启桢眼疾手快捞起镇纸，他心疼地将老虎抱在怀中，却是快人快语，一言挑破尴尬：“殿下是指大殿下的事？半个学馆的人都知道了。”
“……”被宋启桢的诚实噎到，李重襄抓着笔掭的手生生便是一僵，有些恼羞成怒。
他下意识地骂道：“你们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告诉我！？”
宋启枢动作慢上一步，没能及时堵住宋启桢的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向突然被骂尚有些委屈的哥哥使了个眼色，自己出面解释道：“殿下莫怪，我们也是今日来学馆才听说此事的，正等着散学了去找殿下的。”
李重襄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只是话已出口，他却也拉不下面子道歉。
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没再继续折腾宋启桢的宝贝，他心中焦躁，烦得在堂中转圈圈：“那眼下可怎么办？这都是谣言！你们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吗？”
“我们不……”宋启枢刚要回答，松纹堂外蓦地传来数声脚步，有人越众而出，却是径直接过他的话头。
“呵呵，洛王府上下人自己说出来的话，怎么到六殿下这里就成了谣言呢？”
一身窣地春袍的少年倚在门边，眉眼轻佻含笑，嘴中却是阴阳怪气。
听到这句话，李重襄一身毛发斗鸡似地竖起，虎目圆睁，回头怒瞪来人。
“元淳！”他咬牙切齿地叫出那人名字。
那阴阳怪气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与他有大过节的燕国公家三子，元淳。
当年在登瀛学馆双方较量一场，李重襄虽然占了上风，但后来二人某次在蹴鞠场上再会，元淳认出他身份，故意暗中将鞠往他脸上踢，却是令他颜面扫地。此后你来我往，梁子越结越深，只是谁都忍着不告诉长辈，缠缠绵绵直到今日。
昔年元淳没有被送回燕地，留在洛都，哥哥元澄怕他顽劣，遂也将他塞进裴喻门下，兄弟二人一同问学。两年前元澄年满十六，不走封荫，而是凭借进士及第登科入省，被洛都世家誉为少年英才，前途无量，元淳的气焰亦随着哥哥的名声一道水涨船高，带着手下一批小弟呼风唤雨，说是这学馆一霸也不为过。
哥哥的事能在学馆中传得这么快，其中肯定没少有这家伙推波助澜！
李重襄瞬间想通这点，恨得牙痒痒。
他撸起袖子，快步向门口走去：“你说什么？你敢把你说的话再说一遍？你是皮痒了想找打吗？”
元淳见他来势汹汹，却不愿正面相对。李重襄一拳挥出被他灵活向侧边避开，转眼即闪身躲进身后的一众少年之间，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讥诮地看着李重襄。
这家伙，今日定是特地来看他笑话的。李重襄愈发生气，只是他想追上去，却被堵在门口的少年拦住，他左突右冲破不开这道人墙，不由大吼：“你躲什么躲？有本事出来打一场！躲在人堆里算什么好汉？”
然而元淳却只是缩在人群中央，嘲讽的声音从人墙后飘出来，虽是认输的话，但却异常刺耳：“我自然比不得六殿下好汉，殿下拳头硬，我等甘拜下风。只是这嘴长在人身上就是用来说话的，六殿下连话都不许人说，未免太霸道了吧？”
霸道？他六皇子今日就是霸道了，也不能任由他一个狐假虎威的小人骑在他头上，如此大张旗鼓地散播哥哥和小容的坏话。
李重襄懒得和元淳废话，转头怒喝一声：“让开！”
然而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身后虽然笑着眼睛却死死盯住他们的元淳，终究未敢挪动一步。
“你们让不让？”李重襄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畏惧元淳，乃至于把他的命令都不放在眼里，整个人气得濒临爆发的边缘。
好在堂中宋氏双子见状不对，及时走了过来。
借着前方哥哥高大的背影遮挡，宋启枢悄悄伸手，赶在李重襄完全爆发前拽住他的衣袖。
“殿下，”宋启枢的声音压得极低，轻到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殿下别急，听元淳的意思，倒像是他知道这谣言的出处。眼下谣言既已传开，我们纵是有三头六臂也难堵悠悠众口，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谣言的源头，弄清楚来龙去脉，看看是何人故意造谣才是。”
李重襄向来奉行以武服人，说白了就是靠一股莽劲横冲直撞，想一出是一出，后果不计。眼下突然之间得宋启枢提醒，幡然醒悟自己被元淳的挑衅气昏了头，险些忽略了正事。
“下人？”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想起了元淳刚才提到的重要线索，手臂落下，低声回问。
宋启枢点点头，放下衣袖自觉踏前一步，与哥哥站成一排。
暗中朝哥哥和六殿下各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宋启枢嫌弃地看向夹在人堆里还在耀武扬威的元淳，甫一开口便是刻薄。
宋启枢冷冷道：“你说的没错，嘴长在人身上是用来说人话的，可是元三你平白无故空口造谣，污蔑洛王殿下私德有亏，这些哪里还是人话，六殿下身为宫中皇子，就是罚你掌嘴也不为过。”
宋启枢从小伶牙俐齿，怼人的本事一流，李重襄在一旁听着他骂元淳，心中大为解气。
他见元淳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反驳，索性顺着宋启枢的话交代宋启桢：“阿桢，给我狠狠地掌嘴，打够二十下，让他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宋启桢高应一声，横着身子就要往人群里挤。
无故造谣皇子那可是要被抓去问罪的，元淳被宋启枢三言两语扣上这样一顶高帽，脸上再也挂不住笑意，瞬间有些慌乱。
“我没有造谣，我是听来的，是王府的下人自己说的！”他连忙为自己辩解，身子又偷偷往人后躲了躲。
李重襄和宋启枢对视一眼，紧追不放：“你说谎！王府的下人怎么会在外面传播主人阴私，我看都是你编的！”
元淳哪里知道他们另有目的，他不愿背这口大锅，跺跺脚，竹筒倒豆子似地将一切事情抖落出来，以此自证清白：“是洛王府采买的下人亲口所说要为屏风院中人置办胭脂水粉的！人人都知道屏风院是卢先生和其弟子所居，洛王殿下不近女色，若非蓄有私宠，让人买这些做什么？”
昌帝励精图治，朝廷上下崇简尚素，未有傅粉之风。这胭脂水粉除了女儿家日常妆点头面外，男子之间也只有词曲唱班或者烟花之地的伶人小倌们才会使用一二。
洛王婉辞拒婚，又忽然置办此物，其中缘由不明，难免引人猜疑。
元淳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不仅在场的少年们屏住呼吸偷睨李重襄，就是宋启枢也忍不住微微皱眉，转头回望过来。
竟然是因为胭脂水粉？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李重襄被众人或好奇或疑惑的视线盯着，恍然。
只是他刚想出言为哥哥辩解，却突然想起卢爻特意让容谢掩饰容貌一事，话到嘴边忽地迟疑了起来。
小容学习易容的事是秘密，绝不能和旁人提起，这些他都和师父保证过的。他有些纠结地抓抓头发，在保密和清白之间反复横跳，却始终未能找到一个平衡的中心。
总不能说那胭脂水粉都是哥哥用来作画当颜料的吧，李重襄心想。
他这边还在纠结，那边元淳见他久久不答，又大着胆子嘲讽回来。
“六殿下也是卢先生的弟子，这等事情竟不知道？”元淳讶然道。他旁的事高不成低不就，唯有拱火的本事一等一的出类拔萃，“啧啧，那看来六殿下还是太嫩了些，还未到了解这等事情的时候，无怪乎洛王殿下会瞒着你。”
在场的少年们早已不是懵懂青涩的黄口小儿，平日里除了攀比学业武功，做的最多的就是从家中父兄的床底偷几本风月话本互相传看，又或者学那风流浪子点评国公府里的小娘子是如何国色天香，延康坊的妓家又是哪般色艺双绝。
其中有几个已初尝人事的少年更是彼此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窃窃低笑起来。
李重襄虽然从不掺和这些讨论，但也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他素来看不上此等无聊行径，眼下更是无语。
心烦意乱之下他也懒得继续和这群人辩解，索性拉上宋启桢二人就往外冲。
他一边冲，一边不耐烦地向元淳嚷嚷道：“滚滚滚，让开，我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长舌小人，滚一边去。”
元淳今日就是专程来笑李重襄的，如今目的达到，又见李重襄不再追着他打架，便只挥挥手让堵在门口的少年散开让路。
倚在门边望着李重襄三人灰溜溜地离开松纹堂，元淳方才受他们一番惊吓露了怯，此时危机解除，忍不住挖苦着要把面子赢回来。
“诶六殿下，您回去可得好好劝劝洛王殿下，胭脂水粉事小，私德有亏是大。这事儿若是传到宫里，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听见了，那可就不是我们这样私下……”
他正笑得畅快，冷不防面前忽然飞来一物，乌金的铜色带着日光穿破重重人群，矫健的身影迅若闪电，张开血盆大口就往他头上咬来。
“唉哟！”元淳被沉重的虎符镇纸砸中天灵，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
“哼，我哥哥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
堂前松柏舒枝展叶，密林如幕，日光不透。李重襄站在树荫下，冷哼一声转过身来，堪堪收回的长袖随风飞舞，猎猎有声。
“你们谁敢将今日的事再多与旁人说一句——”他的脸上亦带着笑意，森然。
“下场，如他。”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小狼在线暴走ing
这大半个月也在不断梳理后面的情节，写了很多废稿但都不够理想。虽然个人能力不足，但还是希望能尽量探索完美，所以暂时还不能放给大家，还请见谅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