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珍珠》胡六月

14、自力更生

　　余玉萱被打了一记耳光，却也拿到了生活费，她挺直腰杆走出堂屋、穿过小院、走出内室，来到店面。

　　苏珍珠正四处打量店中的绸缎，听得内室传来声响，连忙抬头望去，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迎上前去，急忙问道：“你怎么了？他打你了？”

　　余玉萱用手掩面，遮住被打得通红的那半边脸，此刻脸上五指痕犹在，泛出青紫之色，看着很是吓人。她低声道：“苏姐姐，我们回去吧。”说罢，低头便向外走去。

　　苏珍珠加快几步跟上，两人走出绮罗轩，来到热闹的昌寿街，来往人群那么多，阳光也正好，可是两个人的内心却都是冰冷的。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往家走，苏珍珠数次想要询问，但看着余玉萱的脸色又没敢开口。走过两个路口，弯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余玉萱停了下来，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道：“我们出来了？”

　　苏珍珠道：“嗯，我们出来了，准备回家呢。”

　　余玉萱仰了仰头，试图将泪水逼了回去，但没有成功，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苏珍珠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余玉萱胡乱抹了把脸，又碰了左脸伤痛处，“丝”地一声痛呼。苏珍珠忙凑近了一看，发现她的脸皮已经有些破损，肿了起来。

　　余玉萱恨恨地说：“我和他说了，以后每个月十号都会去要钱，拼着再挨一巴掌，也要把钱要到！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

　　她也不知道总有一天会如何，愣了半天，她一跺脚，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他给我的钱都砸他脸上！”

　　待二人回了桃花巷，苏珍珠刚迈步进到王家院子，柯氏已经等得很不耐烦，道：“去那么久！不晓得走快点？”苏珍珠忙道：“婆婆，路上要走两三个时辰，我们已经走得很快了。”

　　柯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就你爱管闲事！他们余家那就是本谁也说不清楚的烂帐，怎么嘀？你以为陪着去就能帮上忙？”

　　话音刚落，便听得隔壁陈婶的大嗓门：“这个杀千刀的王八犊子！丧尽天良的死余勤，竟敢动手打你！他忘了当年当伙计的时候，我是怎么陪他吃的苦！有了几个钱，就忘了本了，敢动手打你！老娘去跟他拼了！”

　　柯氏一听，问道：“怎地？余掌柜的打她了？”

　　苏珍珠点了点头，道：“把左边脸都打肿了，看着都痛。”柯氏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可怜……造业哦……”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午间那个叫六福的小厮来过，送了些东西给你。说是画画用的、还有什么做什么周什么产品的。我打开来看了，有纸有笔，还有些木头钗子，可是光秃秃的，奇怪！”

　　苏珍珠一听，眼睛一亮，道：“婆婆，这些木头钗子我要用来挣钱咧，我等下和您说哈。”

　　她跑到院墙处，对着隔壁唤了一声：“玉萱……玉萱……”

　　隔壁马上传来玉萱的声音：“苏姐姐。”

　　苏珍珠道：“你拿着那些碎布头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做钗子。”

　　余玉萱正在劝说暴怒的陈婶，她扬声道：“好的，我马上来！”

　　她把碎银子交给母亲，道：“娘，我已经拿回来这两个月的生活费。你放心，下个月我会再去，他今天打了我，我反而不怕他了。我还会努力挣钱养家，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苏姐姐给我找了一条财路，我和她一起做手工，肯定可以赚钱。我现在过王家去，娘你别生气了啊。”

　　陈婶接过碎银子，紧皱的眉头瞬间松开，赶紧将银子收好，道：“算他还有点良心！去吧，去吧。”

　　余玉萱应了一声，便往屋子里走去，又听得陈婶道：“收拾收拾，别抻着这张脸出门，免得被人笑话。”

　　余玉萱来到王家时，已经梳洗一番，不过脸上青紫之色更加明显了，看得有点渗人。

　　柯氏啧啧数声，也骂了几句余掌柜的，觉得这个当爹的下手太狠。

　　余玉萱倒是态度坦然，浑没有往日躲闪怯懦之姿，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高了不少。

　　苏珍珠牵过余玉萱的手，引进她住着的东厢房。房中虽然简陋，好在还有床有椅。两人把碎绸布放在床上，扒出一小堆，挑挑拣拣，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一个说：“这个好看、这个好看。”一个说：“这个布条还不够细，得裁剪一下。”这个简陋的屋子因为女孩子的热闹与欢喜而温暖了起来。

　　柯氏也走了进来，好奇地看了一下，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能卖钱？”

　　苏珍珠本来趴在床边选布头，看见婆婆进来，连忙站起身来，道：“婆婆，这是玉萱妹妹从她爹爹那里拿来的绸布头，我们想做成头花，镶在那木头钗子上，拿到戏楼去卖。”

　　柯氏奇道：“戏楼的让你卖？能卖几个钱？”

　　苏珍珠在袖子底下悄悄扯了一下余玉萱的手：“这木头钗子就是戏楼拿过来的，我们帮他们做头花，一枝钗子给我们二十文钱呢。”

　　柯氏一听，很是开心，道：“二十文！这么多？那你们好好做，我给你们送茶水来。”

　　感觉到了赚钱的快乐，柯氏到厨房倒了两碗水，放了些平时都舍不得放的粗茶叶，搁在了梳妆台上。又在一旁看了半天，方才离开。

　　余玉萱有点心虚，悄悄在苏珍珠的耳边道：“苏姐姐，你骗你婆婆啊？不是说一百文一支钗子吗？”

　　苏珍珠道：“你是不是傻？肯定不能说有那么多。一来二十文已经很多，一百文本来就是一开始新鲜的时候才卖得出来的价格；二来说少点我俩还可以攒点私房钱，不好吗？”

　　余玉萱眼睛一亮，她第一次听到私房钱一说，马上就一点即通，兴奋地点着头。再来看手上的头花，眼睛里都是光芒，一副小财迷模样地喃喃自语：

　　“一支钗子一百文，五朵头花，苏姐姐给我五十文，我只用交给我娘十文，可以存下私房钱四十文。这里共有一、二、三、四……二十支钗子，也就是交给我娘二百文钱，我可以得到……”

　　她这边还在思索，苏珍珠已经帮她算好：“是八百文。”

　　余玉萱的眼睛都瞪圆了，惊呼道：“唉呀，快一两银子了！”

　　余玉萱一听有这么多钱，顿时做事更认真了起来，不再嘻嘻哈哈，很认真地挑出了五块碎布头，裁成长短大小一致的细布条，用长针挑着慢慢缠绕着，时不时在转折弯曲之处缝上几针固定形状，不一会便做成了一朵蚕豆大小的绸布小花。

　　苏珍珠取出一支木钗，见钗身已被打磨得光滑莹润，一头浑圆，一头略尖，成锥形，一个小小的纹饰刻在中间，仔细辨认原来是“西园”二字，心想这唐球看着毫无机心，其实也有做生意潜质，行动力极强。

　　昨日才建议他可以在荆钗之上打上标识，这今天送来的二十支钗子就已经刻上了西园的纹饿。为了方便镶花，木钗的圆头钻了五个小孔，显然唐球把她们做的样本拿去给做首饰的师傅研究了一番，不然如何把头花镶在钗子之上，苏珍珠还得费不少脑筋。

　　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是件愉快的事情。接下来的工作就比较简单了。

　　余玉萱用绸布做花，苏珍珠用针线穿过小孔，把花朵固定在木钗之上，待得五朵绸布花镶好，这支木钗也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五朵小花盛开在枝头，当真是“春来花枝俏”，有一种朴素自然的美。一支钗子做好，两个小姐妹欣赏了半天，简直是得意非凡。

　　苏珍珠忍不住哼哼道：“我真是个天才，珠宝设计界的天才！”

　　余玉萱没听清楚她在哼哼什么，光听到“天才”二字，也在一旁笑道：“秀才娘子，苏姐姐，我也觉得你是个天才。咱们做的钗子可真好看呐！”

　　做这个木钗耗的是心神，绸布花小而精致，做起来费神费眼，再将花朵镶在木钗之上，也需用眼费时。两人认真的做了一个时辰，也只完成了四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内更是难以看清，只得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四支做好的钗子收拾好，放进送来的匣子里。

　　苏珍珠打开唐球给的荷包，从里面数出四十枚铜钱，交给余玉萱，道：“这个铜钱你拿着，给陈婶，其余的钱我帮你收着，等戏楼的帐一结，我就给你。”

　　余玉萱道：“苏姐姐，你别着急给我钱呀。这才做一小会儿呢。”

　　苏珍珠“嘘”了一声，指了指隔壁，道：“你不怕你娘骂你么？先把钱给她，让她高兴高兴，就不会阻挡你了。”

　　余玉萱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伸手接了，道：“嗯，那我先回去了。明日收了馄饨摊子我再过来。”

　　余玉萱回到家中，陈婶不耐烦地骂道：“天黑了才晓得回来？这大的姑娘了，也不晓得帮忙做饭！”

　　若是平时，余玉萱可能会害怕，今天她自觉能够挣钱了，正欢喜呢，回了一句：“娘，我今日是做钗子挣钱去了！”

　　陈婶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能挣什么钱？除了挨记耳光拿回来一块碎银子，你还能挣什么钱？”

　　余玉萱的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委屈，她将袖中准备好的铜钱拿了出来，递了过去，道：“这是苏姐姐给的，做一支钗子给十文钱，今日只做了四支，得了四十文。”

　　陈婶眼睛一亮，伸手将铜钱收了起来，仔细数了数，正是四十枚，她扯了扯嘴角，道：“行了行了，你这也算有点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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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赚钱，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