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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俗繁华 ...


  •   王清岭不满妻子在自己赶考之际写戏本、写话本,他感觉苏珍珠在有了赚钱的途径之后,竟然生出了自我意志,不再依赖与崇拜自己,这显然是个不好的苗头。于是找了个不允许使用书房的借口发作了一回,重新掌握了家中的控制权,便出门赴约了。

      柯氏一向以儿子为天,把儿子说过的每句话都奉为圣旨,竟亲自把书房锁了,不允许苏珍珠再进书房。苏珍珠心头不满,却也无能为力,只得暂时顺从。

      王清岭出了门,天色尚早,苏珍珠进屋把装钗子的木匣拿出来,对柯氏报备了一声,便到隔壁去找余玉萱。

      苏珍珠敲开隔壁的大门时,受到了陈婶的热烈欢迎。陈婶一见到是她,咧开嘴便笑开了,嗓门很大地说道:“唉呀,是举人娘子来了,快快进来!”她又回声喊道:“死丫头快出来,给举人娘子倒茶!”

      余玉萱正在厨房忙碌,帮着把早晨装大骨汤的锅收拾好,清洗碗筷,小小年纪已经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了。陈婶厨艺好,平时就是调味、下馄饨,但加上一日三餐,家中杂事,早就不堪重负,幸好余玉萱懂事,早早就开始协助母亲做家务,也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听得母亲的话语,欢天喜地地放下手上的事情,跑出厨房,道:“苏姐姐,你来了!”

      苏珍珠手里捧着匣子,浅浅地笑了笑,道:“嗯,我来找你。”

      余玉萱看到匣子,有些不解,问道:“怎么把匣子拿来了?我正准备忙完就去你家一起做钗子呢。”

      苏珍珠扯了扯嘴角,没有吭声。余玉萱看着苏珍珠的脸色不像是很开心,很贴心地说:“苏姐姐,那我们一起到我房间里去做吧。”她把苏珍珠引到自己闺房之中,又从壶中倒了碗茶水过来,递到苏珍珠手里,挨着坐在床边,道:“苏姐姐,你现在成为举人娘子,难道还不开心吗?”

      苏珍珠低头喝了口水,余家经济条件不好,茶水也只是春夏之时晒干的金银花冲泡出来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叹了口气,道:“举人娘子,听起来好像挺让人开心的。可是,他不让我做事,不让我挣钱。”

      余玉萱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苏珍珠皱眉道:“可能,他认为挣钱是男人的事,女人就应该在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吧。”

      余玉萱听了,十分羡慕,道:“这样挺好啊。”

      苏珍珠看着她羡慕的小眼神,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男尊女卑”的时代,像她这种追求自我价值实现、独立自主思想的女性,实在是太过特立独行。

      苏珍珠淡淡道:“两个人挣钱,不是好过一个人努力吗?”

      余玉萱愣了一下,想到前日苏珍珠说的“草帽曲线”,思索片刻,道:“是啊,将来我们需要花很多的银钱,两个人一起努力也不错啊,为什么非让女人在家呢?”

      余玉萱今年十三岁,虽然身段高挑,但依然稚气满面。苏珍珠虽然为人妇,但其实也只有十八岁,依然眉眼疏朗身形妙曼,看着犹如少女。这两个人如果身在现代,应该都还是求学读书的年纪。到了古代,两人却开始为了生计发愁。

      两个人发了一阵呆,苏珍珠打起精神道:“好了,我们还是先做钗子吧,今天我们还得交二十支呢。”

      两个小姐妹齐心协力,眼看着荆钗做好了一大半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两人停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再凝神一听,陈婶的大嗓门道:“谁呀?死丫头还不出来,去应门看看?”

      余玉萱清脆地应了一声“来了!”,和苏珍珠一起走出房门,院门外传来唤门的声音:“请问举人娘子可在?我是六福啊。”

      待得门打开,便见到一袭青衣的六福,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手中举着一个匣子。他一眼便看到站在余玉萱身旁的苏珍珠,见了个礼,欢喜地说:“举人娘子好!刚从隔壁过来,老夫人说您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我家少爷说昨日东家有喜,所以送钗身的时间推迟了些。请举人娘子收好。如果二十支荆钗做好,就交给六福带回去吧。”

      苏珍珠微笑道:“还需半个时辰方能做好,劳烦你略等一等吧。”

      六福忙道:“好的,好的,不着急的。”他将匣子递给苏珍珠,又笑嘻嘻地问道:“举人娘子,上午送来的请柬您看到了吗?会和王举人一起来吧?”

      苏珍珠奇怪地问道:“什么请柬?”六福一听,忙道:“今晚西园大戏楼《荆钗记》首次演出,请你们全家都来呀。唐少爷留了一个很好的雅间呢。”

      苏珍珠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道:“请柬是给了举人老爷吧?晚上我可不一定会去,反正上次已经和婆婆一起看过一回了。我等着听戏楼的好消息呀。”

      六福“哦”了一声,恭敬地退到了一旁。苏珍珠一扯余玉萱,两人掩门回到屋内,抓紧时间把剩下的工作完成,把做好的钗子装进原来的匣子,打开新送过来的匣子,看到里面有两个小小的一两的银角子,对视一眼,收了起来。

      苏珍珠将做好的钗子交给六福,已经到了午时。六福看着苏珍珠,感觉到她并不是太开心,道:“举人娘子,这戏可好看了,我都看哭了。你放心,一定会火!”

      苏珍珠并没有太在意这戏是否能火,道:“每日你都来这里吧,午时初刻过来取钗子就好。如果我不在,就让余家妹妹给你。”

      六福正欲离开,忽想想一件事,道:“举人娘子,唐少爷今天一早就去安平县了,你要找的人,他明日定能带来消息。”苏珍珠听到,眼睛一亮,道:“好!明日有消息就来找我啊,我在家等着。”

      想到明日便能有云容的消息,苏珍珠十分开心,内心既有忐忑,更有期待。她和云容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虽为主仆实为姐妹,感情颇深。

      回到家中,柯氏早就不耐烦了,喝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家中的事情都要你婆婆来做吗?”

      苏珍珠从袖中拿出一百文,交给婆婆,道:“这是今日做钗子得来的银钱。每日只需半日时间,如果婆婆您允许的话,我就过去帮忙,如果不行,我就不去了。”

      柯氏接过钱,嘴角扯了扯,道:“若是我儿在家,你就留在家中哪里也不许去!”

      苏珍珠点头应了。婆媳二人暂时达成了共识,媳妇可以去挣钱,但需得是王清岭不在家的时间。

      且说王清岭一天的行程颇为丰富,一早出门,带着礼物拜访了昌平书院的几位师长。他在书院读书三年,山长朱永信细细询问了他的策论,认真听取了王清岭结合经学理论对时事政务发表的观点及思路,眉头越皱越紧。王清岭有点心虚,他知道自己的经义、诗词都没有太大问题,但是策论这一场实在是没有底气。

      用现代的语言来描述的话,策论相当于现代语文考试中的议论文写作,经义相当于默写,诗词相当于抒情记事类小作文。王清岭苦读多年,默写、散文都没问题,偏偏见识浅、时事政务接触了解少,写出来的策论文章总是显得浅薄,这方面是他的短板,这次之所以排名靠后,也是被这个拉了后腿。

      朱山长平日对王清岭关注较多,颇有期待,今日认真听了他的汇报,思索片刻,道:“你还需磨砺,明年春闱就不要参加了。”

      王清岭大惊,忙道:“为何?我这段时间闭门苦读,专攻策论就好,明年会试或可一试。”

      朱山长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晌,他挥了挥手,端茶送客。王清岭不知所以,退了出来,心头暗暗打鼓,不知山长是何意,到底是支持自己参加会试,还是不同意?

      王清岭刚从山长的房间出来,几个平日交好的同窗便凑近了过来,笑嘻嘻地叫他请客吃饭。王清岭走之前柯氏已经把一百两的银票交给了他,他过来之时已经换了零碎银两,他平日里十分节俭极少参与同窗之间的吃喝聚会,现在手中有钱心下不慌,只是中午要赴陈良胜的约,便和同窗订下了明日的饭局。

      在同窗的吹捧与羡慕之中,本来被朱山长打击的信心又稍稍抬了下头。想到怀中的两份请柬,眼看着午时将至,还要和陈良胜等人相聚,王清岭与同窗别过之后,便下山去了。

      昌平书院位于葫芦山上,正是秋天丹桂飘香之时,山间树叶初黄,层层叠叠的红、黄、绿相间,景致极美,王清岭走在山间,感觉心旷神怡,心中涌出无数秋日之诗。

      王清岭在下山的路上,正遇上几个上山到文昌阁上香许愿的年青女子,显见是读书人的家眷。见王清岭一袭青衫、风采迷人,两个闺阁女子偷偷瞟了几眼,娇笑低语,另一个挽发梳髻的妇人低声训斥了几句,她们方才止住偷看行为。王清岭目不斜视地走过,耳根却有些发红,心道:“真是不知羞耻!”

      缓步走到山下,远远便见到荷风楼挑出的檐角,王清岭想想平时哪里能够去这等繁华热闹之所?他平日里闭门苦读,夜深人静之时,心里不知道发了多少次愿,待到功成名就之时,定要把这些奢华之所转个遍。

      荷风楼早就接到了消息,王清岭还没走到门口,便有伙计通知了里面的人,陈良胜和父亲陈东盛、兄长陈良华一行三人迎了出来,父子三人这次的宴请极为隆重,学院有六位学子中举,均收到了荷风楼的邀请,另外还有县中教谕及师爷,也算是非正式的昌平县教育机构的庆功宴了。王清岭因为在书院停留时间较长,算是来得较晚的。

      陈良胜这次比较低调,只是陪客。东家是陈东盛,主客是昌平县吴教谕及六名新晋举人,一桌十一人,在荷风楼最大的丹桂厅团团而坐,有茶有琴,侍候的人比客人还多。王清岭刚进到丹桂厅,便被迎面而来的富贵清雅而震撼了。

      但见厅内铺着满是福字花纹的地毯,墙上挂着各色名家画轴,花架之上摆放着几盆盛开的桂花盆景,角落中两名身装白衣绿裙的清丽女子弹琵琶,一名白衣乐师抚琴,音乐声悠扬动人。

      另一方长茶桌之后,两名茶艺师悠然取茶、泡茶、分茶,由八名统一服装的女子将泡好的茶分到八位客人面前。室内熏香、脂粉香、花香、茶香杂在一起,每一个女子均身形娇好、眉眼温柔,整个丹桂厅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奢迷之感。

      陈良胜引着王清岭见过了吴教谕,吴教谕见他年少清俊,赞了句:“好人才!”又问了几句是否婚配,家中还有什么人,明年春闱是否参加等问题,便不再关注了,他对一名蓝衫浅笑的茶艺师兴趣更为浓厚。

      王清岭和其他几位举人闲聊了几句,其中两名还在书院中读书,平日里比较熟悉,另外三名年纪较长,在三旬左右,则是挂在昌平书院,平日在家读书,已经考过多次均未中举,这次能够中举,均有一扫往日郁闷、扬眉吐气之感,访谈间颇为得意。

      这六人之中,王清岭年龄最小,外型也最为英俊。他坐在椅中,感受到坚实的靠背,乱跳的心方才安定一些。

      一双纤细的小手伸过来,一杯清茶放在他眼前。一伸一动之间,半截衣袖滑落,一双皓腕露了出来。

      王清岭侧目一看,身着粉红衣裙的女子抿嘴一笑,道:“公子请用茶。”

      王清岭感觉脸上一热,低头谢过。女子见他羞涩模样觉得甚是好玩,整个人凑近了来,一条胳膊轻轻擦过他的脸,声音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公子,请用茶。”

      王清岭哪里见过这等风尘女子作派,顿时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强装镇静地说:“好了,你下去吧。”这女子轻轻一笑,乖乖地退了下去。

      陈东盛这次着实下了大手笔,请来的六名举人且不论,单是吴教谕能够携师爷参加,便是极给商家面子了。

      陈良胜和王清岭关系较好,坐在他身边轻声说话,谈及《荆钗记》,王清岭道:“这戏实在不是我所作,是我友人平日里消遣着写的,友人索来高洁,喜好游山玩水,这次外出之前将戏本赠与在下,却不料被家母拿来卖钱,实在是因家贫而行的下策,惭愧。”

      陈良胜是何等精乖人物,马上接道:“无妨、无妨,《荆钗记》虽是读书人的游戏之作,却文笔极见功底,非媚世艳俗之作,被我姑父拿去排戏,送些润笔之资也是感于文字,动于情节。哪里谈得上是买卖?”

      王清岭暗暗松了口气,道:“西园戏楼送来了请帖,今晚初演,你们可会去?”

      陈良胜眼睛一亮,道:“快把请柬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听说这个请柬还是我那个表弟唐球请人特地制作的,木刻制版再套印而成,他还舍不得送我呢。”

      王清岭拿出那淡青色的请柬,看到《荆钗记》中送别一景,陈良胜啧啧称奇。引得众人好奇,席间传看了一番。

      吴教谕自忖身份,亦从袖中拿出同样的一份请柬,道:“今晚首演,西园亦送来了请柬。我倒要去看看,这个什么《荆钗记》到底是何新戏。”

      他停了停,看着请柬中的女子侧影,色迷迷地说了一句:“也去看看这小娘子的正脸。”

      他身旁侍候的女子假意吃醋撇嘴道:“未必比我还好看?”吴教谕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哈哈一乐,道:“肯定是你最好看撒。”

      王清岭第一次见到公开调戏女子的画面,脸红了,虽觉得不对却也不敢发声。

      陈良胜见他竟然如此脸嫩,悄声问道:“莫非王兄弟还未体会这女子的另一番乐趣么?”

      王清岭正色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陈良胜一听,哈哈大笑,道:“王兄弟,世间好看好玩的多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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