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金碧辉

6、第六章

　　“是你。”
　　“你，你，你别过来。”若心死撑着身体往后挪去。他此时说话神情都染上了一丝媚态，整张脸都透着欲滴的粉红春情。

　　那人剑身上的一滴血滴在了若心白玉似的胸膛之上，仿如一朵妖异的红梅盛开在洁白的雪地中。剑身继续贴着若心的皮肤往下滑，滑过的地方都是一道血痕，虽然不是自己的血，可是那样刺鼻的味道，血的味道是自己最讨厌的。

　　下巴却突然被剑尖轻轻一挑，若心浑身一颤，睁大眼睛，慌乱伸手想要找点东西遮盖自己，情急之下只找到一个枕头，若心忙用它挡住身体。“你要杀就杀，不要侮辱人。”

　　“杀你？”紫袍人低低的说道。

　　“跟我走，我不杀你。把衣服穿好。”比正常人更正常的声音。但听在若心的耳朵里面却是无比恐惧。

　　“去，去哪里。”

　　“咦，他们把你衣服都弄破了。”紫袍人看着一地破碎的布料，许久，刷的一声抽剑回鞘。若心睁着大眼睛看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拉开自己的斗篷，接着那只手来到自己面前只那么一拉，若心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啊”若心一声惊叫。只觉得暴露在空气中许久的肌肤一下子接触到了一个温暖的身躯，然后又被一张厚厚的斗篷包裹起来。皮肤一时之间还不适应，暖和得直起鸡皮疙瘩。

　　他这是在哪里，一个男人温热的怀抱？

　　若心只觉得脸颊热热的，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面镜子一定可以看到他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红的要滴出血来。

　　身边的景物不断在换动，咻咻的往后移动着。若心鸵鸟般的把头又往斗篷里面缩了缩，那只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让他浑身都是绷得直直的。

　　若心只觉得一切都乱了套了。

　　沉沉的夜色，被一个男人怀抱着飞檐走壁。这是要去哪里？小师弟在哪里？搂着自己腰的主人到底是谁？他刚才为什么不杀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若心感到迷惑茫然。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背后那个温暖的怀抱是此时此刻唯一的热源，那源源不断的热流自身后将自己缓缓包围，仿如一个巨大的气场，好像只要置身其中，自己就会很安全很安全。不用理会外面的人跟事，只要置身在这个气场中，天塌下来也压不到自己的头上来。

　　那个味道，他的味道真好闻，怎么这么安心熟悉。身体还在那人的怀抱中跟着一起飞檐走壁，眼睛却缓缓的闭了起来。

　　身上的杏苏散药力还没有过。可是若心太累了。

　　两天之中中了两次师弟发明的杏苏散，还有谁比他更笨的。

　　唉，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行走江湖。

　　那个人不要找了吧。

　　要回谷去，回谷去。最后一丝神智也随着那温暖的怀抱被驱走，若心睡着了。

　　.......

　　茶摊上

　　十年后再相遇的师兄师弟终于整理好心情，若寒再次平静的坐回茶摊。

　　听完师兄的讲述，他苦涩一笑。

　　“你就这样跟他走了，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我不后悔。”若心一瘸一拐的从炉子边重新换了水，一瘸一拐拎着壶走近。

　　“你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知道。”

　　“他到底叫什么？”江湖上只得一个外号的杀手，能有什么样的好名字不成？若寒心中不忿。

　　“我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若心淡淡的，摸索着给师弟重倒了一杯茶：“沏好了。”

　　茶杯举到鼻子底下，一股浓烈的药味传出来，若寒心里一惊。

　　对面的师兄又开口：“自我跟了他后，十年间总是运气不好，我们莫名遭遇了很多次伏击，我有时会想，这厄运是不是我带给他的？毕竟他曾经以神鬼莫测的身手名扬江湖，整个江湖见过他脸的人都死了。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出现，何地出现。”

　　若心回忆往事，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可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还说是我多心了，他本来仇家就是这么多。我们有三次极凶险的情况，一次他被人差点砍断了左胳膊，第二次我被人捉走，他赶来相救，那贼人当他面挑断了我手脚筋，他被迫扔掉手里的剑，但赤手空拳，依旧还是将我救下了。”

　　“最后这一次......”

　　若心摸了摸眼睛上的黑布：“我被药瞎了眼睛，腿骨折了。前段时间他接到了一封匿名信后就失踪了，也许是嫌弃我成了废人吧。”

　　“师兄，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若让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一定杀了他。”

　　手里茶杯中的药气太浓烈，若寒强颜欢笑。

　　“我想他现在已经死了。”若心淡淡的说：“我已经哭过了。”

　　“那师兄现在在乎什么？”若寒忙追问。

　　“喝了茶，我就告诉你。”若心举起手里的茶杯，敬他，随即一扬脖子喝光手里的茶，又皱眉问：“你怎么不喝？”

　　啪嗒，若寒手中的茶杯碎裂，鲜血直流。

　　“师兄，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他苦笑：“佛陀笑这种毒药性太强，茶味根本遮不掉，师兄你并不是真的想我死，对吗？”

　　“那信是你写的，骗他有解药可以医治我的眼睛。我们十年被人追杀，都是因为你在我身上下了牵丝的迷迭隐，行踪全在你掌间。若寒，你骗的师兄好苦，十年了，一直躲在阴暗处窥视我们的滋味好受吗？”

　　“不好受，但是师兄，我喜欢你呀。”

　　“我早就拒绝你了。”

　　“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师兄，你是我的。”若寒狠狠的将手里的碎瓷片一攥，面部狰狞扭曲，一拳砸在桌面上：“他一个外来的家伙，凭什么夺走了你的心，你的人，你的全部，你的所有，都只能是我的......”

　　“你忍了十年，我倒是十分感谢你，让我和他虽然日日活在追杀中，却能有十年的快乐时光。”

　　“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对他下手。”若寒冷冷说：“都是因为太心疼师兄，我不想让你难过，只能自己默默的咽下所有的妒忌和愤怒，可你们越是幸福快乐，我越是不高兴。”

　　“那我也不会向你道歉了。如果有来生的话，若寒，我们还是不要再认识的好。”

　　“师兄，你恨我吗？”

　　“我恨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想到你是我那么可爱的师弟，我就没办法对你真的狠下心肠。我恨你，但我没办法亲手去伤害你。所以，我也要夺走你最心爱的一样东西。”

　　若心淡淡一笑，眼耳口鼻同时流下黑色的血，身子往旁边一歪。

　　“师兄！”若寒目眦欲裂，抢上前一把抱住他软倒的身体：“你疯了吗？”又飞快伸手入怀掏摸解毒丸：“你可不许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若心抖索着手指摸上若寒的脸，声音平静：“师弟，这次师兄可由不得你任性了，以后......要做个好人。”

　　掐着男人的两腮将解毒丸强行塞入他的嘴里，又抠着他喉咙，若寒带着哭腔：“咽下去，师兄，求求你咽下去。”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若心用舌头将解毒丸推出，呸的一声吐掉。

　　手软软的垂下，掉在若寒的腿上，他嘴角露出释然的笑容：“师弟，一报还一报，你不欠我了。”

　　来生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