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袂》作者有病

9、清月：拜帖

　　接下来的几天，宋儒文日日前来叨扰，清月不胜其烦，跑回国公府避难。
　　国公府的管家陈姐过来告诉她，六月末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来找了她好多回，每回都极为庄重地呈递拜帖和礼物，不过她不在，也就没应承。
　　清月拿过拜帖，楷字写得端正：“绛侯太学治经长康宋儒文染翰敬拜。”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啊，宋儒文，字染翰，居然是个侯爵？呵，绛侯…祖上受封绛地吧？如今什么封地供奉都被收回去了，还有人写这种拜帖。”
　　“太学治经…哦，大学教授吧？绕口。”
　　天炎尊炎帝之后姜氏一脉为皇，一千八百年前神州大乱，炎宣帝姜凌幽以法力窥天命，神色顿变，闭门数日后竟自削皇权。改《命法》，皇族仅掌军事，不以皇权涉政独裁；设天道会，民选有才之士共组会议政；设财神部，专管天界财政；又设督察部，监察百官；更设外交部，定期派人下界学习引进，使天炎与神州发展同步，逐步现代化。
　　众皆哗然，诸侯趁机谋逆，被镇压，千年来却仍具野心，常煽动民众暴动，至二百一十三年前，七王乱世，姜氏皇族两位公主现身，以通天法力震慑，此后才恢复安宁。政变多年天炎权力三分，但人民对皇族数万年的臣服未因巨变削弱，虽只掌兵权，仍地位崇高，是为天炎之主。
　　但是所谓诸侯贵族？不过是一群脑满肠肥的蛆虫，在天炎大地上蠕动、蚕食、醉生梦死，只知巩固权力，攀比享乐，七王之乱一朝梦破，封地被收，贵族失去供奉后难以度日。就算公主掌政后给予了贵族经济补贴，也不过是撑着个空架子，强行维护自身体面罢了。自恃清高的一群庸碌之徒。
　　一场革命把虚伪的繁华击倒，有大局观者弄潮其中，为自己挣得一份地位，如同伯爵姚禹楠，革命中献出全部家产支援军队，改革中积极配合，现如今在天炎地位不低。
　　如林清风。
　　清月住在国公府，林清风便是靖国公，七王之乱，他参军上阵，他募兵救国，从平民到将军，助姜氏夺回半个天炎，步步枯骨残血。平叛后林清风受封靖国公，虽因改革撤销封地制度，无汤沐邑可供养，但在王爵殆尽的如今，已是爵位最高者。
　　一介贱民，成就一代国公，可谓传奇。
　　人们说他会是诅咒的终结，人们说他终究会被诅咒终结。
　　绛侯宋氏，清月回想着，她记得宋氏侯爵世袭千年，在变革中破产，宋侯爷下海创业，经商再起，闯下一番不小的家业。但宋氏低调克己，并无太多消息。
　　没有了封地供养，这已经不是贵族的时代。爵位再高，也不过是虚名罢了。
　　她又打开随礼的包装，是一本书，一本很旧的书。这是一本《论语》，很旧的《论语》。
　　书被翻得卷边了，蓬起来显得也厚，清月随手翻开，里面全是小字批注，密密麻麻挤满了所有空间。仅就“绘事后素”四字，他便附上三页稿纸，详尽分析文本含义。
　　“一说绘乃先以素色为底，后施五彩，一说绘位先布五彩，而后以白粉勾描。”
　　“绘，文也。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
　　“凡画缋之事，后素功”
　　“朱子言：‘倩盼之美质，而又加以华采之饰，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子夏疑其反谓以素为饰，故问之’”
　　蝇头小字，字字端正，列位大儒之言，己之所感，皆誊抄其上，本是白底墨字的书册，愣是被写成一片黑蚁之相。
　　清月指尖抚过批注，墨渗透纸上的手感，纸的手感，凝在指尖。
　　她一页一页地翻着，不厚的一本书，被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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